隻聽聲音馬超便已知道來人是誰,頓時怔住了,一想自己正在躲避驍王,竟至於連夜逃跑,臉上火燒火燎的,恨不得找個地縫紮進去,呂驍見他不迴話,施施然地走過去,笑道:“孟起莫非在夢遊,要不要我牽你迴去睡?”


    這麽說著,他已經牽住了馬超的大手,往剛才的行館走去,後麵親隨麵麵相覷,不見自家主人有什麽動作,隻好跟了過去,這一段路不長,兩人卻都沒再說話,經過醉酒一事,呂驍確實料到了馬超會走,但沒想到他會走的這麽快,自己剛一趕到,就見他出了行館大門,趕忙叫住了他,他有沒有不臣之心,其實對呂驍來說並不重要,在這亂世之中,有點非分之想很正常,何況自己現在正需要人手練兵,西取長安,有他相助才能成就大事。


    進了廳堂,賈詡、楊奉和呂驍都是一愣,賈詡見呂驍牽著馬超的手,馬超低頭不語,立時便猜著了七八分,哈哈一笑拂袖而去,廊上迴蕩著他清朗的笑聲:“夜色已深,楊將軍還不就寢……”


    楊奉還沒明白過來怎麽迴事,支吾應答一聲,跟著去了,廳內隻餘馬超呂驍二人,短暫的沉默後,馬超一拍額頭,便要行頓首之禮,呂驍急忙勸止,無奈馬超已經拜了下去,呂驍隻好迴禮,搶先說道:“孟起,醉酒之事不必再提,你我便當此事沒有發生過,如何?”


    馬超不但秉承了西涼人的率直,而且性極剛烈,硬是把對賈詡說過的話又複述了一遍,呂驍見他以真情相待,不禁為之動容,差點把自己是冒牌貨的事給說出來。


    即便把心裏話對驍王說了,馬超仍覺得很不自在,畢竟謀反在古代是很遭人忌諱的事,所以馬超顯得有些悶悶不樂,呂驍腦筋一轉,道:“孟起,你可願與這漢室天下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馬超心道:我解釋了這麽多,你還問出這種話,可不是疑我?不禁血氣上湧,側頭哼道:“自然願意。”


    呂驍哈哈大笑:“那就好。”說著牽了馬超的手走至廳外,命仆從取了香案擺在月下,又對馬超道:“今日你我便結為異性兄弟,你意如何?”


    “這……”


    馬超心思百轉,驍王身為皇室貴胄,為何要學那民間之法,與我結拜?莫非還是因為那酒後戲言?我與他結成了異性兄弟,他日我馬家若真反了漢室,他劉驍也得遭受連累,我馬家若忠於漢室,來日必然顯貴!就算漢室覆亡,我馬家也不損失什麽,怪不得他問我是否願與漢室一損俱損、一榮俱榮,原來他想出了這種辦法來消除彼此的嫌隙,可是這樣一來,終究是對我馬家有利之處多,對他劉驍有利之處少,頂多是把馬家綁上了漢室的戰車,然而主動權卻在我們這裏……


    前後一貫通,馬超歉然道:“馬超已明白了殿下心意,殿下實不必如此。”


    “大漢國祚衰微,傾日可覆,馬將軍坐擁西涼,可是瞧不起我這便宜皇親?”


    馬超一撩衣襟,砰地跪在案幾前,震的周身塵土一蕩,隻見他舉香向天,道:“西涼馬超馬孟起,今日與大漢皇親劉驍劉英奇結為異性兄弟,戮力同心、共討漢賊,他日得幸複興漢室,榮華富貴、與君共享,若吾二人不幸兵敗,與英奇並肩戰至最後一人者,必是我涼州馬孟起,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好一個與英奇並肩戰至最後一人者,必是我涼州馬孟起!呂驍聽罷心頭一片激蕩,豪情頓生,拈香跪下,也舉誓道:“大漢皇親劉驍劉英奇,今日與西涼馬超馬孟起結為異性兄弟,戮力同心、共討漢賊,他日得幸複興漢室,榮華富貴、與君共享,若吾二人不幸兵敗,為孟起阻明槍、擋暗箭者,必是我劉驍劉英奇,如違此誓,人神共棄!”


    你願與我並肩戰至最後一刻,我便為你阻明槍、擋暗箭,決不辜負了你一片赤誠心意,呂驍這麽想著發下了這樣的誓願。


    馬超也被呂驍的誓詞感動了,拉著呂驍的手道:“大哥……”


    呂驍差點暈倒,心說你腦子裏有漿糊嗎,我才十歲呀,你還真喊的出口!嘴上卻艱難道:“孟起,我們身形差別如此明顯,你還看不出來長幼嗎?”


    馬超摩挲著下巴,貌似在思索什麽問題,不一會兒答道:“我又不傻,當然知道英奇隻是個娃娃,可是……你無論說話還是神情,都不像孩童,心思也極縝密,看似隻有十歲,感覺卻像是年長我幾歲的兄長一般。”


    呂驍心道神了!後世的他確實年長馬超幾歲,二十出頭,然而時光已經迴溯到了千年之前,抓著遙不可及的未來也毫無意義,便對馬超說:“既然結為兄弟,那就隻論年齡長幼,哪有論感覺的道理,小弟我今年十歲,大哥你呢?”


    “哦,我十六!”


    “這不就妥了!”呂驍立刻麵向馬超,頓首相拜。


    結拜完後,馬超正準備讓仆從收起香案,呂驍喊住他道:“大哥,今日我有一事瞞了你,可是我也是騎虎難下,來日取了長安定會坦然相告,到時候你若與我翻臉,我也不怨你,隻盼你記得當日與你結義的那人心中的情誼,而不是那人的身份。”


    馬超怔然,許久才灑然一笑,道:“二弟多慮了,你我兄弟雖然相交短暫,我還是信得過你的,不然怎會與你結為異性兄弟?”


    呂驍見他神情坦然,心中如同重石落地,長唿了一口氣,把臂走向內室,大笑道:“長夜漫漫、把酒狂歡,大哥可敢與我再戰三百迴合?”


    馬超白日裏被一孩童在酒桌上放倒,心中好不鬱悶,此時見自家兄弟又來挑釁,頓時激起了他的火氣,捋起袖子大喝道:“有何不敢?上次敗的稀裏糊塗,今次比試可要劃下道道來,一戰定勝負!”


    “哈哈哈……”


    翌日。


    北風唿嘯,日上三竿。楊奉好不容易離了長安城,得著空隙怎會不睡個懶覺,所以直到這時才從床上爬起來,穿戴整齊後徑向馬超行館走去,想起昨天夜裏驍王突然出現,心中頗多疑問,也不知馬超有沒有離開,不過看賈詡臉色,應該不會有太壞的結果,這老狐狸總是不肯把話說明白,故弄玄虛,哼!


    正腹誹著賈詡,賈詡就出現了,不過他並沒有看見楊奉,此時他正麵朝西麵校場,觀看新招募的士卒操練武藝,領頭操練的還是那幾個馬超的親隨,昨天夜裏,那幾位迴去琢磨了半晌,也搞不懂自家主人到底要去還是要留,等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時,親隨們卻發現行館中主人正和驍王暢飲,頓時明白自己該做什麽了,馬家世代鎮守西涼,操練兵卒、打馬射箭對他們來說如同家常便飯,即便尋常百姓也略懂一些,這幾個親隨更是不在話下,早就練過不止一波新兵蛋子了,隻半天時間,便把弘農郡這群隻會耍農家把式的漢子操練的有模有樣、可堪一用了。


    上午又有不少人陸陸續續的前來投軍,大多是附近鄉裏的百姓,聽聞天子派族弟驍王前來募軍,驍王以四尺幼童之軀,立於街市喝問眾人:大漢群虎環伺,汝等漠然視之,他日諸虎競食,汝等百姓焉能幸免?


    此時北方百姓剛剛送走一個暴虐猛虎——董卓,中原及關中一帶百業凋敝、流民四起,民怨沸騰如開鍋之水,這番話正切中了他們的痛處,百姓均想,與其投效一方諸侯,互相攻訐,連年征戰不息,不如做那天子的馬前卒,大家齊心協力,或可開出太平盛世,因此前來從軍的人愈發多了,隻一天時間,便征得民壯一千五百餘人,雖然有不少饑民、流盜混跡其中,但在馬超親隨的監察下,也掀不起什麽亂子。


    楊奉隨著賈詡目光看去,發現才一上午的時間,兵量竟增多了一倍,不禁吃了一驚,喃喃道:這小娃娃幾句話竟有這般威力?


    賈詡聽見,曬笑道:“順勢而為,得道多助。”


    楊奉白了他一眼:“此話怎講?”


    賈詡嗬嗬一笑,也不作答,抬腳往馬超行館走去,楊奉正好也要去那兒,便跟他一道走了,兩人來到行館,叩開大門,詢問仆從此間主人何在,那仆從哈欠連天,好像一夜沒睡的樣子,指了指廳堂,然後在牆角裏一窩,居然睡著了。


    賈詡楊奉對視一眼,均覺古怪,走入廳堂一看,裏麵狼藉一片,案幾被推翻在地,酒食器皿撒的到處都是,兩人還以為行館遭了流盜洗劫,趕忙入內查看,忽覺廳柱邊上有一大團黑影,轉頭一看,竟是馬超盤腿倚著廳柱睡著了,他脖子上還騎著一個幼童,幼童雙臂抱著一杆橫釘在廳柱上的鉤鐮槍,也在唿唿大睡,不是驍王是誰?


    一個雄武少年、一個四尺幼童、一杆釘在廳柱上的鉤鐮槍,構成了一副靜止的奇異畫麵,賈詡、楊奉不禁為之一呆,須臾,賈詡仍是笑的諱莫如深,這次不用老狐狸解說,楊奉也明白他們已經冰釋前嫌了,看情形關係竟是更勝從前,兩人見馬超和驍王睡的沉,打算過一會再來商討西進事宜,臨出門時,看見一扇門的門環中釘著兩根筷子,估計是昨夜酒至半酣時,馬超亮了一手自己的射藝,不過旁邊這一大攤破了的蛋黃是怎麽迴事?


    楊奉迴頭看了眼兀自流著口水酣睡的驍王,頓時明白了這是誰的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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