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知道歸知道,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葉家雖然不錯,有斧頭幫做後台,可是在許家麵前根本不值一提啊。


    “許家主,你就說個章程吧,怎麽加入大船行?”


    “對啊許家主,有什麽門檻,最好設置高點,免得什麽臭魚爛蝦都進來。”


    “對,葉家那種小門小戶的堅決不能放進來。”


    許家家主看了一眼喊的最起勁的幾人,心中暗道:不錯,很機靈,以後可以多培養培養他們。


    許家家主抬起雙手,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諸位!這個構想是我們許家十幾年前提出的,這麽多年來付出了無數心血和努力,才能疏通各個環節,聚集到五湖四海的力量。不過我們的初衷是許家搭台,大家唱戲,有錢咱們一起賺。具體的章程隨後會發放給大家,希望大家迴去之後認真思考,同時也幫我們許家宣傳宣傳。”


    說完這話,許家家主雙手抱拳,“多謝各位了。”


    從頭到尾都沒有提起葉家,可是許家拋出了這個殺手鐧,誰還會不開眼的幫葉家說話?


    接下來,許家甚至都不用直接出手,那些想要巴結許家的人會主動衝鋒陷陣,像獵狗一樣,銜著追來的兔子向主人邀功。


    許家家主得意的笑了。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武林盟主。


    號令天下,莫敢不從。


    其他人搶武林盟主,都是用拳頭,靠殺人。


    而許家,靠的是整合諸方勢力,你好我好大家好。


    各個武林門派、武學世家就是保鏢、打手,維護行船的安全,遇到賊匪也能充作最鋒利的尖刀。


    各個商會、小船行則是自己的金主,負責籌集船舶、貨物,以及出海的一應人手、物資。


    而許家則負責所有船舶的製造、維護、修繕,同時也是借助船行的資金、資源發展壯大。


    對地方而言,大船行整頓了江河上的秩序,維護了地方上的治安,貧民老百姓出行多了一份保障,再也不怕有去無迴。


    對朝廷而言,大船行吸納收編了許多江湖匪類,把他們約束在船上,無法滋擾地方,甚至還能把他們輸送到海外,等同流放。


    某種程度而言,許家就是剿匪有功。


    而且,許家探索海外的時候發現了很多土地肥沃的海島,可以往上麵遷徙流民,這又是一樁大功。


    許家多年籌謀,兩三代人不懈努力,早已經疏通了諸多關節,隻要拿出一丁點成績,官場上就有人幫他們吹噓,文壇上也有無數酸儒秀才替他們揚名,到時候朝廷想不重視都難。


    一想到這,許家家主頓時神遊天外。


    朝廷該如何賞賜許家呢?


    是現在就把葉家碾死,還是等到封了官之後呢?


    這時候,一個人影出現在壽堂大門口。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老者,長得沒什麽特殊之處,穿的衣服也很普通,再看褲腳上還有明顯的泥印。


    說得不好聽點,這就是個鄉下老頭,泥腿子。


    在門口迎賓唱喏的人根本不認識他。


    再說了,許家這裏賓客盈門,很像“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說的那樣,一個泥腿子老頭怎麽看也不是許家的客人。


    反而像隔壁葉家的。


    於是,下人冷哼一聲,“喂,老頭,幹什麽的?”


    門外的老頭翻眼皮看了那下人一眼,然後一言不發的跨過門檻。


    看到這一幕,下人更加確信老頭是葉家那邊的,於是抬手抓向老頭的衣領。


    做出這一動作時,下人還迴頭瞅了瞅家主的位置。


    心中更是想著,等會兒要不要喊幾嗓子,讓家主知道自己毆打了給葉家吊喪的人。


    恰好,許家家主看了過來,並且麵色不善,甚至有些麵目猙獰。


    下人心中一哆嗦,還以為自己辦事不利,惹惱了家主,於是手上的力氣又增大三分。


    “住手!”


    許家家主大吼一聲,聲音如雷,震得房頂上的灰塵撲簌簌落下,地上火盆裏飄起的紙灰也憑空爆開,化作一團粉塵彌漫開來。


    鄰近的人們全都被這一聲震得氣血翻滾,實力差的甚至頭暈目眩,直接蹲坐在地上。


    下人自然也聽到了,然而還沒想明白怎麽迴事,手就噌的縮了迴來。


    “哎呦,疼死我了!”


    下人感覺手掌就像被毒蜂蜇了似的,徹骨的疼痛,而且不是蟄了一下,是十下百下。彡彡訁凊


    攤開手掌一看,掌心和手指肚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點,初始時隻有針尖大小,可是很快就變成芝麻大小、綠豆大小,最終連成一片,整個手掌乃至手腕都變得漆黑一片。


    隨即,下人就感覺胸口悶得慌,腦子也昏沉沉的,身體裏一種莫名的事物正在飛速流逝。


    不等他想明白怎麽迴事,就感覺眼皮一塌,整個世界陷入無盡的黑暗。


    “毒!”


    “是毒!”


    看到下人迅速變得烏黑的臉龐,人們驚悚著向後退去。


    不過也有幾個頭鐵的娃娃,仗著身後人多,跳出來刷存在感。


    “哪裏來的江湖敗類,敢當著我們名門正派的麵害人。”


    “諸位,可敢與在下一同出手,殺了這個邪魔外道。”


    然而,那些鐵頭娃娃還沒說完,就被自家師長拎著耳朵拖迴去,然後左右開弓,大耳刮子啪啪亂響。


    “小畜生,能耐了你,知道那是誰嗎?”


    “那是徐神醫,天下第一的神醫。”


    “徐老先生醫術超凡,用毒也出神入化,你還敢冒犯他。”


    “老子先打死你,免得你連累老子。”


    知道的人自然心中駭然,不知道的人也生出一種由衷的敬畏,一些隻聞徐神醫之名未見其真麵目的人全都激動地瞪大眼睛,向前湧去,想要近距離一睹風采。


    許家家主心中懊惱,這些沒有眼力勁的家夥,該死,竟然敢冒犯徐神醫,自己一路巴結討好才把他老人家伺候舒服,這個蠢貨一句話就給毀了。


    該死,死得好!


    希望徐神醫不會因此遷怒許家。


    隨即,許家家主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徐神醫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其他江湖人士、商會之類的人來可以理解,畢竟大家有共同的利益,說不好聽點就是有求於許家。


    可是徐神醫不同啊。


    這一路上許家家主安排行船、食宿,把徐神醫從東海接到中原,又一路陪著把他送到寧江,孫子一樣伺候著,不就是為了巴結討好徐神醫麽。


    以徐神醫的江湖地位,隻有別人巴結他的份,他怎麽可能會主動討好別人。


    不過許家家主轉念一想,徐神醫性情古怪,行事不能以常理揣度,說不定是看許家順眼,過來撐場子站台了。


    無論哪種情況,都得問清楚,伺候周到。


    於是許家家主熱情地衝了過去,雙手抱拳行了一禮。


    “徐老先生,您要來怎麽不提前說一聲啊,小的也好去門口接您啊。”


    徐神醫看了他一眼,聲音平淡的說道:“怎麽?老夫做什麽事,還得先跟你匯報一聲?”


    許家家主連忙擺手,“哪裏哪裏,老先生言重了,小人怎敢。”


    雖然徐神醫嘴上不客氣,但許家家主還是長長鬆了口氣,看樣子老先生並沒有因為下人的事遷怒許家。


    “徐老先生,您來這裏是?”


    徐神醫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靈堂,說道:“祭拜一個朋友。”


    聽到這話,許家家主頓時心花怒放。


    他怎麽也沒想到,阿福會和徐神醫有交情,而且看這個樣子,倆人還交情不淺。


    真是,天助我許家啊!


    這個混賬阿福,活著的時候怎麽就不說一下呢。


    許家家主做出悲痛的表情,“徐神醫,人死不能複生,還請您節哀。哎……”


    說完,許家家主引著徐神醫向靈堂走去。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心中都五味雜陳。


    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畏懼的,更有敬畏交加的。


    不過他們都明白一件事,許家和徐神醫有交情,江湖地位暴漲,大船行的事情十拿九穩了。


    之前看不起許家,對大船行有抵觸的人們也都按下了心中的不忿,換上熱情的笑臉。


    “徐神醫,久仰大名,今日得見,真是三生有幸啊。”


    “徐神醫,二十年前一別,我們九江白家對您是日思夜想啊,神醫有空一定要去寒舍盤桓幾日。”


    “徐神醫,您看我這孫兒,眼明手快、敏而好學,是不是有學醫的潛質?”


    麵對眾人的巴結,徐神醫充耳不聞,隻是邁步向靈堂走去,仿佛迫不及待想要吊唁友人。


    看到這一幕,人們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對徐神醫的真性情讚歎有加。


    許家家主心中更加激動。


    自己為了籠絡人心給阿福辦喪事,這步棋真是走對了。


    可是這時候,徐神醫“咦”了一聲。


    靈堂中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疑惑、驚喜或者意外的看了過來。


    有些人忍不住想到江湖上經常流傳的段子。


    該不會徐神醫發現什麽異常,判斷福管事還有一絲生機,然後妙手迴春把人救活了吧。


    如果是這樣,那又是江湖一大奇聞啊。


    就連許家家主也是這麽想的。


    阿福能活過來自然高興,更好的是許家隨著徐神醫一起名揚四海,傳遍天下啊。


    這其中的好處,根本不是金錢能夠衡量的。


    阿福真是鞠躬盡瘁啊,生前踏實肯幹,死後也不忘給家族做貢獻。


    迴去以後一定要好好安撫他的家人。


    這時候,徐神醫睜大眼睛看了看香案供桌上寫的字,然後圍著棺槨繞了一圈,然後一言不發的向外走去。


    眾人心中琢磨著,徐神醫是不是去找藥材了?


    許家家主連忙說道:“徐老先生,您需要什麽隻管說個名字,我讓人去搜集,您老在這裏坐著就好。”


    徐神醫繼續向外走去,頭也不迴的說道:“不好意思,走錯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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