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蕭戰如期而至。


    隻是來得稍微早了一些。


    按照日程,蕭戰應該是中午抵達,可現在是天剛亮就已經站在縣衙裏了。


    縣令得知消息,衣冠不整的出來迎接。


    “下官張明亮,參見……參見……郡守大人……下官……”


    蕭戰擺了擺手,“來人,給縣令大人更衣沐浴,順便給他煮一碗醒酒湯茶。”


    說完,蕭戰用袖子扇了扇風。


    老遠的就聞到一股子酒氣,腐臭嗆人,也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酒。


    “下官沒醉……下官……”


    縣令大人被拖走之後,三班衙役、小吏們也都得到消息,從各自的房間湧了出來。


    還有一些沒住在衙門裏的,也都派人去通知了,陸陸續續有人趕到。


    蕭戰掃了一眼眾人,問道:“你們平日裏就這般懶散嗎?縣令宿醉,第二天的工作就不做了?”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說話。


    最後,還是一個年老的吏員拱手說道:“大人有所不知,縣令大人每日裏的工作便是與下麵的鄉紳地主吃飯喝酒,一天四茬酒,一個月喝二十天,剩下那十天也都是在醒酒。”


    嗡!


    整個縣衙都震動起來,衙役和吏員們全都議論紛紛。


    “張爺這是怎麽了?”


    “昨天跟徐爺剛,今天又要跟縣太爺剛。”


    “張爺這是豁出去不幹了嗎?”


    “難說哦……”


    蕭戰看了一眼說話之人。


    麵直口方,濃眉大眼,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而且此人天庭飽滿地閣方圓,是非常難得的好麵相。


    “很好!你能如實稟報,而非掩飾隱瞞,我很滿意。”


    隨即,蕭戰看了一眼衙門裏雜亂的擺設,還有地磚上烏漆嘛黑的汙漬。


    “其他縣裏都是黃土墊道、清水灑街,你們這邊倒好,衙門裏地都不掃。怎麽迴事?”


    “迴稟大人,縣令大人已經安排了,從牙行雇一些人過來打掃。隻是一來縣衙裏沒錢,牙行不太樂意接這個活,二來縣令大人昨日喝醉了,沒有安排哪天幹活。所以就擱在這了。”


    其他吏員和衙役們心裏嘀咕。


    張爺這是豁出去了啊。


    蕭戰“哦”了一聲,表示自己明白了,隨即招手向自己身邊的隨從說了幾句話。


    這時候,縣令大人也更衣沐浴完了,一路小跑蹬蹬蹬衝了過來。


    他先是用殺人的目光瞪了張姓吏員一眼,隨即一撩衣擺,找了個椅子坐下。


    看到這一幕,眾人全都愣住了。


    縣令大人見到上官竟然不跪,這是又喝了二斤,還是昨夜喝了假酒,把腦子喝壞了?


    蕭戰也感到納悶。


    剛才醉酒狀態下還對自己畢恭畢敬,這會兒酒醒了,怎麽翻倒倨傲起來了。


    “不知上官駕到,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嘴上這麽說著,可是誰都看得出,縣令大人沒有半點賠罪的樣子。


    反而……


    好像在責怪蕭戰不守時,來得早了一些。


    蕭戰問道:“聽說,縣衙裏已經一文錢都拔不出來了?”


    縣令哼了一聲,“一派胡言,本官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什麽時候貪墨過一兩銀子。究竟是哪個小人在背後誹謗本官?”


    蕭戰嘴角勾起,在場的吏員和衙役們也都瞪大眼睛。


    大人,您這是不打自招啊。


    這時候,兩個人從外麵走進來。


    一個是蕭戰的隨從,另一個身材五短,尖嘴猴腮,嘴角還有一個長著長毛的黑痣。


    “小人牙行掌櫃,見過郡守大人。”


    “什麽郡守大人,就是一各上不得台麵的上門女婿,賤籍!你起來,不用跪他,大人在這邊呢!”


    這話縣令說得,牙行掌櫃卻聽不得。


    不過縣令也是得罪不起的人,於是牙行掌櫃又來到縣令麵前,給他也補了幾個響頭。


    “這才像話!來人,賜座、看茶!”


    蕭戰算是看明白了。


    這個縣令剛才的確是不清醒,所以對自己畢恭畢敬。


    現在確實醒酒了,頭腦也清醒了,隻是他打心眼裏看不起自己,所以才這般表現。


    不過蕭戰沒有在意。


    看不起自己的人多了去,也不差這一個。


    “你清醒便好,若是糊塗著,我還不好考較你。”


    “哼!本官乃天賜三十一年同進士出身,是陛下欽賜的功名,考較本官,憑你也配!”


    說完,縣令大人一拍桌子就要起身離開。


    可是這時候,蕭戰一聲冷哼,“坐下!”


    如同在屋中打了一個驚雷,桌子上的茶杯都震得啪啪作響,杯蓋兒就像出了水的魚兒一樣,撲騰撲騰亂蹦。


    縣令大人更是感覺眼前一亮,腦子裏一黑,雙膝一軟,一屁股坐迴凳子上。


    隻是他坐的有點偏,屁股蹭著凳子沿兒滑了下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一瞬間,整個衙門鴉雀無聲。


    吏員和衙役們全都躬著身,縮著脖子,大氣兒都不敢喘。


    蕭戰換了個姿勢,右肘支在椅子扶手上,整個人的中心都壓在右邊,雙眼微眯,居高臨下看著一臉惶恐的縣令。


    “我問你!你治下有多少村鎮,多少百姓,縣裏年入多少,開支幾何?”


    這些,縣衙裏隨便一個人都能說出來。


    畢竟他們每天幹的就是這些事。


    “我再問你!你這衙門裏有多少吏員?多少衙役?多少幫事的白丁?”


    縣令支支吾吾,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下子,縣衙裏的人們看向縣令的目光就變了。


    雖然平日裏縣令大人高高在上,不把自己這些人看在眼裏,放在心上。


    可知道是一迴事,表現出來又是一迴事。


    自己這群人鞍前馬後伺候了縣令好幾年,不說自己姓甚名誰了,連衙門裏幾個人幾條狗都不知道。


    蕭戰哼了一聲,“那麽,縣裏麵有多少富戶,誰家資產過萬,又慷慨好客,你總該知道了吧?”


    縣令嘴巴蠕動了一下,卻緊咬牙關,這才沒有將答案說出來。


    蕭戰哼了一聲,“來人,摘了他的烏紗,剝了他的官服,押到一邊聽候發落。”


    失魂落魄的縣令聽到這話瞬間蹦起來。


    “你一個小小的上門女婿,敢如此羞辱本官!本官乃天賜三十一年同進士出身,本官乃朝廷命官!”


    然而,跟隨蕭戰來的人們才不管這些,一巴掌下去,縣令隻感覺半邊臉都麻木起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蕭戰也懶得理會他,而是看向牙行的掌櫃。


    “你說,縣衙裏欠了你多少錢?”


    牙行掌櫃頓時滿頭大汗。


    衙門裏水深啊,不敢亂說話。


    於是他環顧一圈,想要找到平日裏熟識的人,得到一點提示。


    可是看來看去,發現自己平日裏打交道比較多的那些人一個都不在。


    蕭戰笑了笑,“你隻管說,不止是今天,包括以前的,總共欠了多少,一起說出來。有多少,本官做主,給你還多少。可你要是少說了,漏說了,本官可就不認了。”


    聽到這話,牙行掌櫃瞬間臉色一變。


    “大人,數目太多,說出來有點亂,不如給小人紙筆,小人寫下來?”


    蕭戰點了點頭,“筆墨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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