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圩在雲霧山下,這是一個多地交界的地方。


    這個山區裏的圩市雖然不大,但每逢圩日那天,江上、陽山、恩德三地交界的村民都會不約而同地前來趕集。人們將山貨與家禽牲畜挑到市場來擺賣,又買一些日用品迴家去。


    圩市裏人流如鯽,摩肩接踵,雞鴨鵝的叫聲、人們的叫賣聲與討價還價聲交織著,此起彼落,熱鬧非常。


    沙膽居帶著前來追殺的武士迴長安那邊去了,張少飛在雲霧山便有了一個短暫的“安全期”,所以,也偶爾跟梁福天他們前往趁圩。


    張少飛與梁福天將近日采摘到的木耳、蘑菇、茶葉等山貨挑到太平圩去賣。這些貨十分搶手,不到一個時辰就將這些山貨賣光了。張少飛順便在小店買了一些油鹽。


    梁福天在煙葉檔口買了兩斤煙葉,拔出腰間的竹竿煙鬥,塞上一點煙絲,點燃了,蹲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再吐出了煙霧來。


    張少飛見梁福天蹲在那裏悠然自得地吞雲吐霧,忍不住說:“阿天叔,你呀,煙癮就是那麽大。”


    梁福天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這個煙鬼也知道吸煙太多對身體沒有好處,也曾經戒過幾次,但總戒不掉。”


    張少飛道:“隻要你有決心,就一定能夠戒得掉的。”


    “那麽,我抽完這兩斤煙葉再試一試,看能不能將煙癮戒掉。”梁福天過足煙癮後,抬頭望了望天空,說,“喲,快到中午時分了,我再到圩尾那邊買點醬醋,就迴家去。”


    張少飛說:“好。”


    他倆挑著空籮筐,往圩尾那邊走去。


    梁福天忽然有所發現,指著前麵擺賣雪梨的那位漢子:“啊,福星老弟。”


    張少飛到雲霧山隱居後,空餘之時,經常跟梁福天到梁福星家裏去喝茶聊天,大家的話題很多,也頗談得攏。


    梁福星在後山種了十多畝雪梨,平日他勤於管理,除草、除蟲、施肥,樣樣工作都做到家。今年又是個好時年,樹上雪梨果實累累,每個有拳頭那麽大,壓彎了枝頭,梁福星看在眼裏,樂在心裏。


    在這大豐收的季節,梁福星今天起個特早,踏著晨露到後山去,很快就采摘到兩籮雪梨,挑來太平圩賣。


    他這個酒鬼,先在圩口的酒坊喝了半斤白酒,再挑著兩籮雪梨,左顧右盼,在圩集尋找擺檔的地方。


    今天趁圩的人實在太多了,梁福星好不容易在賣龍眼和賣豬苗的檔口中間找到一個空位,將雪梨擔子在那裏放下,一邊抹著汗,一邊高聲叫賣:“又爽又甜的大雪梨,既便宜又抵吃,有買趁手。”


    不消片刻,兩籮雪梨已經賣去了一大半。


    梁福星見到梁福天與張少飛也來趁圩,連忙從籮筐裏拿起兩個大雪梨,遞了過來:“福天老兄,阿飛,這雪梨是今天我大清早摘的,夠新鮮,你們來嚐一嚐!”


    梁福天與張少飛還想推卻,但雪梨已經塞到了他們手中。


    梁福星道:“兩兄弟,一家人,別客氣。”


    張少飛拿起雪梨咬了一口,爽脆鬆化,一股糖水從嘴裏流下,直滲心田,不禁脫口而出:“真甜!”


    梁福星笑靨大開:“今年,這雪梨的價錢雖然貴一些,但生意還是很好。”


    在他們閑聊的時候,有一位中年人踱著步,來到梁福星的雪梨檔口前。


    這人叫石得仁,長得身長腰瘦,背有點彎,身形似一隻蝦公。他皮膚白皙,尖嘴猴腮,身著一件黑色絲綢,腳下拖著黑色便鞋,手裏搖著一把繪有花鳥蟲魚的紙摺扇,帶著一班隨從在圩市上遊蕩著。


    石得仁父親是陽山村的富裕大戶,去世後有五百多畝田地留給他與其弟石得義。


    石得仁小時候爬樹從高處跌落,左腿斷過,所以現在走路的姿勢是一高一低地扭擺著。


    本來他的日子過得不錯,但還盡想些歪門邪道,從中斂財,人們暗中稱他為“奸詐仁”。。


    附近跟石得仁打過交道而吃過大虧的人實在不少,所以熟人對他是避之則吉。


    今天,石得仁來到太平圩並不是買東西,而是懷著一肚子壞水,要來發橫財的。他耷拉稀疏短眉下的三角眼,有點泛黃的眼白中,黑色的瞳仁在骨碌地悠轉著,就像一頭獵狗在搜索著獵物。


    他走著,走著,看見了在擺賣雪梨的梁福星。


    石得仁知道梁福星雖然勤勞,但平日的壞習慣就是愛賭愛飲,如今見他正在擺攤賣雪梨,又看到他相鄰擺賣的兩個檔口,眉頭一皺,即計上心頭。


    石得仁走上前來,指著那兩籮雪梨,向梁福星說道:“福星老弟,今年你的雪梨這麽早就上市了。”他不等梁福星同意,順手抄起了一隻雪梨,放到嘴裏啃了起來,點著頭:“喲,好甜呀!”


    有其主子必有其爪牙。石得仁的隨從也效法從梁福星的籮筐裏抄起雪梨,大口大口地咬了起來。


    梁福星是個大方的人,對人家拿他幾個雪梨並不計較,心想橫豎這是家裏自產自銷的東西,過兩天又可以摘雪梨來圩上賣,所以不以為然,指著籮裏的雪梨,說道:“多得天公作美,今年我種下的雪梨收成不錯,個頭特別大,又特別甜。”


    石得仁雙手拱拳,堆著笑臉作禮:“那就恭喜、恭喜了。”他笑起來比哭還要難看。


    梁福星越講越興奮,嘴巴噴出的是酒氣:“估計今年我家的雪梨應該比去年增產三四成。”


    石得仁順著他的話頭而上:“如此說來,今年你要發財了。”


    梁福星臉上綻開了笑容:“是呀,看來今年要發個小財了。當然,我比不上你們有錢人家發大財。”


    石得仁曆來都是采取引魚上鉤的方法,他熟知梁福星平日有賭博的癮頭,便趁著他興在當頭,說:“福星呀福星,我說你胸襟要大一些,小財要發,但是大財更要發。”


    梁福星琢磨著他這話的意思:“大財更要發?你的意思是?”


    石得仁滿有理地:“常言道,馬無夜草不肥,人無橫財不發。你想不想發一發橫財呢?”


    梁福星雙手往外一攤:“發財誰不想呢?但這橫財怎樣發呢?”


    石得仁以挑戰的口吻說:“福星老弟,我來跟你打一個賭。怎麽樣?”


    梁福星搔著腦袋:“打賭?打什麽賭?”


    石得仁指著梁福星麵前擺著的那兩籮雪梨:“我跟你來打賭一下,究竟是雪梨大,還是龍眼大?”


    梁福星沒好氣地:“這個還用打賭,當然是雪梨大。”


    石得仁詭秘地笑了一下:“我卻認為是龍眼大。”


    梁福星決斷地:“雪梨大!”


    石得仁毫不相讓:“龍眼大!”


    梁福星把腳往地麵一頓:“雪梨大!”


    “龍眼大!”石得仁把折扇收起,往手掌一拍,“梁福星,今天我就跟你打這個賭,怎麽樣?”


    “這……”石得仁的這個賭令梁福星怔住了,他摸著下頦的胡須,在思索著:“石得仁為什麽會拿這個來跟自己打賭呢?”


    石得仁是當地的“名人”,今聽到他要打賭,來趁圩的人馬上有不少人圍了上來,看個究竟。


    石得仁見梁福星在沉吟,便用手肘碰了碰他,來個激將法:“怎麽啦?是男人大丈夫,還是縮頭龜,敢不敢應戰?”


    張少飛與梁福天一直站在他倆的旁邊,聽著他們的對話。這個突然而來的打賭讓張少飛有了一個異樣的感覺:這件事定然內中有蹊蹺,便拉了拉梁福天的衣袖,小聲地說:“不會有那麽大的青蛙隨街跳,看來這件事件會有詐。你去跟福星伯說一說,提醒他,不要上那個人的當。”


    “唔。”梁福天也有不祥預感,點了點頭,上前拉了拉梁福星,道,“你過來一下。”


    梁福星跟著梁福天擠出人群。


    梁福天告誡他說:“世上怎會有那麽大的青蛙隨街跳?你以前也曾經跟他打過賭,石得仁這個家夥可比泥鰍還要滑呀!”


    張少飛也來勸說:“這件事情不會那麽簡單呀!”


    梁福天又想到了什麽,說:“除了這個原因之外,我還怕那個石得仁賭輸了以後不認賬。”


    提到曾經被石得仁騙過那些事,梁福星一想起就咬牙切齒,誓要報那一箭之仇,臉龐不知是因激動而漲紅,還是剛才飲酒的酒氣未褪,眉毛輕挑,一副輕蔑的樣子,從嘴角哼了一聲,說道:“這一迴他再狡猾我也不怕他。光天化日之下,人人都可以作證。這次我一定要跟他來個豪賭!”


    張少飛還是在勸告:“福星伯,還是小心為上。我看他那副神態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梁福星氣在上頭,脖子露出蚯蚓般大的青筋來,滿有信心地:“石得仁屎坑計仔多多的,四周不少人受過他的騙。以前我曾經上過他的當,輸了幾籮穀給他,這一次讓我來收拾他。一來出一出我心中的悶氣,二來也讓受過騙的村民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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