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了就去找水源,餓了就吃山果。


    途中還遇見了老虎,險些喪命虎口,拚著一口氣才得以脫身,事後拍著胸脯自言自語,「得虧娉娉給了貼身軟甲,要不小命都得留這。」


    他一路上不敢去有人家的地方,生怕被人發現蹤跡,如今跑了幾日,疲憊不堪,好在已經摸到了西北的邊緣處。


    等出了山林,他就能找人家,再雇頭牛,把自己送迴長安,真是跑不動了。


    跑不動也得跑,他摸著懷中的行軍記錄,他就是累死,也得在死前將行軍記錄交到聖上手中,墨城發生的一切,必須讓聖上知曉。


    真的,太過分了!


    鎮遠侯府六郎沈木琛站在巨石之上眺望遠方,願兄姊平安,願戰友平安,他必不負使命,將墨城一戰的真相告知天下。


    黝黑的臉上被淚水衝刷出兩條白痕,他眼尖發現到深山處打獵的漢子,趕緊喊道:「哎,大伯,我迷路了,你能不能把我帶出去啊。」


    「大伯,我跟你講,我真是長安人士,我這一口雅音聽不出來嗎?」


    「等我到了長安一定讓家裏人感謝你,就借我頭牛讓我迴家吧。」


    讓一個良家女子賣身為奴,陸慕凝不忍心,可讓她嫁給一個死人,陸慕凝更不忍心,要是見死不救,又事後心難安,真是百般為難。


    沈文戈也覺得,難選,母親那時是頂著多大的壓力,才將人娶進來的。


    「娉娉,」陸慕凝突然想到一法子,「你說,我替六兒將人娶進府,讓他有個捧牌的人,送他一程,待三年一過,我就給她放妻書可好?」


    說完,她又搖頭,「不不,三年時間太長,一年正好,我也能為她找個人家,但嫁給一個亡者,終究還是苦了那孩子……」


    沈文戈看著母親,便又開始惱恨前世鎮遠侯府經曆過的一切,她給了母親一顆定心丸,「我在夢中,記得給六嫂就叫唐婉。」


    陸慕凝心下一鬆,「那好,就讓她送你六兄一程。」


    唐婉此時正在偏房等待,腦子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是鎮遠侯府不能收留她,她就跑出去,離開長安,把自己賣給一個大戶人家當婢女。


    房門被敲響,她打了個激靈,嬤嬤來叫她了。


    她身上衣衫穿的單薄,又比沈文戈矮上半個頭,穿不了她的衣裳,便從五嫂崔曼芸那借了一身給她。


    嫩黃色的夾襖穿在她身上,整個人顯得活力又年輕,唯眼裏的忐忑破壞了眼前美感。


    見她又要下跪,陸慕凝趕忙道:「既是一家人,哪裏有跪來跪去的道理。」


    唐婉被巨大的驚喜砸懵了,看向沈文戈,沈文戈向她點點頭,說道:「我該改口喚你一聲六嫂了。」


    「我,我,」唐婉激動地用手抹眼淚,「多謝夫人和七娘。」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沈文戈在陸慕凝的示意下,牽起唐婉的手,「我與母親商議了,六兄人雖戰死西北,但不能平白娶你給他送行,該走的禮還是要走的,一切都按照禮數辦。」


    她製止住唐婉要說的話,「還有就是,當你想離開鎮遠侯府時,放妻書母親一定會給你,這點你放心。」


    唐婉搖頭,急切表示:「我不走,我就留在鎮遠侯府。」


    說完,她遲疑又害怕道:「我,我家裏人那麵,我怕他們會過來鬧。」


    他們肯定會過來鬧的,不過沈文戈沒有這樣說,新鮮出爐的六嫂像是被獨自要求生活在林子中的小動物,瑟瑟發抖著。


    「這點你放心便是,你如今要做的,是認認府裏人,安心做你的新娘。」


    陸慕凝也道:「娉娉說的是,一切有我們。」


    她本是想親自安排唐婉的,可見唐婉對沈文戈充滿了依賴和信任,索性將這個活計交給了她,「娉娉帶著你六嫂安頓下來。」


    「是,母親,」沈文戈安撫地看向唐婉,「走吧。」


    「七娘子。」唐婉期期艾艾開口,又不知該說什麽。


    沈文戈側頭,說道:「別怕,府上的人都很相處,你熟悉過後便知曉了,婚事可能會倉促些,你還是要多擔待。」


    唐婉瘋狂搖頭,這已經是她所能設想裏,最好的結果了。


    婚事未辦,六兄的房間也沒收拾,沈文戈將唐婉帶迴了自己院子,收拾出一間偏房給她住,又帶著她認了府上眾人。


    聽聞她身世的四嫂,好似看見了以前的自己,為她忙裏忙外,可能這樣就能補償自己,有四嫂開頭,其餘人也不排斥唐婉,真心接納了她。


    六兄的庶母陶姨娘得知陸慕凝給他娶了一門親,即使隻是小門小戶的小娘子,還是個商戶,她也欣喜的向陸慕凝道了謝,還親自去看了唐婉,安她的心。


    如此,唐婉便在鎮遠侯府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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