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遲疑道,“娘娘就不擔心皇上對這趙明月……”


    德妃欣賞著手腕上的玉鐲,淡淡道,“延福殿傳出喜訊後,皇上不是還寵幸了麗嬪,華嬪,婉貴人她們三麽?趙明月隻不過肚子爭氣而已,皇上要真心喜歡她,豈會在她剛有身孕就搬出了延福殿?哥哥還擔心本宮對她不利?嗬,隻要皇上的心不在她身上,本宮巴不得她多生幾個呢!”


    常嬤嬤看一眼德妃,“……那皇上不是又搬迴去了麽?”


    德妃哼道,“還不是麗嬪她們太沒用?皇上的第一個子嗣,怎麽看重都是應當的。”


    常嬤嬤,“是該看重,但也不能不顧他人死活吧?她一進宮娘娘連咱們碧霄宮的冰盆都減了,這要是她掌了宮中,咱們這冬日的炭火要不要先買些來備著?”


    德妃不耐煩,“常嬤嬤你跟在本宮身邊多久了,怎麽還眼皮子淺?還怕她短了本宮的分例不成?我顧家可不是好欺負的!”


    常嬤嬤訕訕,“我這不都是一心為了娘娘麽?奴婢去看看娘娘的補湯燉好沒?”


    碧霄宮小廚房,常嬤嬤一出現,一眾碧霄宮的宮人就圍了上來,“嬤嬤,娘娘怎麽說?”


    常嬤嬤煩躁,“娘娘一顆心都在皇上身上,壓根不在乎掌不掌宮中的,說是明妃要就拿去。”


    “這可如何是好?那些掌事姑姑總管慣會見風使舵,娘娘的分例是不敢動,咱們的還不是任人缺斤短兩,以次充好?”


    “他們若是敢,咱們就找娘娘評理去,咱們碧霄宮何曾受過欺負?”


    常嬤嬤嗤道:“娘娘最不耐煩過問庶物,眼裏都是風花雪月,你們不怕罰的盡管去娘娘跟前說。”


    身邊議論紛紛,常嬤嬤咳嗽兩聲,安撫道,“你們也無需擔心過多,有娘娘在,誰掌管後宮都不敢克扣咱碧霄宮的分例。”


    “那如何能一樣,咱不說東西好壞,掌事姑姑總管們還能有笑臉?”


    “可不麽?幾位娘娘輪流管後宮管得多好?這位才進宮多久?宮中的規矩都不知曉吧?這就要入冬了,冬衣,炭火可馬虎不得,出了差錯不得冷死人啊?”


    常嬤嬤皺眉,“行了,行了!主子都沒說話,還輪不到咱們做奴婢的開口,都忙去吧。”


    第97章


    落梧宮。


    侍畫焦急道, “娘娘,打聽清楚了,明妃親口說的, 她要掌宮權。”


    良妃作畫的手一頓, “碧霄宮, 流雲宮那邊怎麽說?”


    “那三宮不缺銀子,都說是明妃要她們就給。”侍畫滿臉擔憂, “咱們落梧宮本就根基淺,這往後可怎麽辦啊?”


    良妃淡淡道, “總歸跟現在也差不離罷了。”


    “皇上真的會收迴去讓明妃掌管嗎?”侍畫問道。怎麽會差不離?到時候還能什麽好東西都先往四妃宮裏送?她們做奴婢的還能跟著喝口湯?


    良妃捏緊了筆, “會, 當然會, 隻要明妃想要。她肚子裏可是有孩子。”這宮裏什麽美貌, 家世,皇上的寵愛,都比不上一個孩子。


    ……孩子,憑什麽當初她就是誤診了?明明吳太醫都把出了滑脈,說要注意飲食,多休息了!


    要不是那兩個賤人從中作梗, 吳太醫也不會過了兩天就改口。孩子?她才該是懷上孩子, 高高在上的那個人!


    那會德妃心中隻有男女情愛,那兩個賤人不得皇上心意, 比她貌美的麗嬪, 婉貴人,如今的賢妃都還沒入皇上的眼。


    她入宮前就知道自己家世低微, 隻有生下皇子才能在宮中站穩腳跟。皇上的一時寵愛有何用,能有一世?從高處跌落, 背後又沒有家族撐腰,隻會更慘。她就是因為這份清醒,憑著才情和恰到好處的拿捏讓皇上傾心不已。


    三月獨寵,她和皇上你儂我儂耳鬢廝磨,上天垂憐叫她有了孩子。可恨她那會剛入宮,沒有根基,叫那兩個賤人動了手腳。她還沒來得及跟皇上說,她的孩子就沒了……


    那兩個賤人做了這樣的事,皇上居然隻從妃位降到了嬪……想到這裏,良妃恨得兩眼充血,渾身顫抖。


    侍畫忙上前撫著她後背,小聲喚道,“娘娘,娘娘……”


    良久,良妃才迴過神來,“你先下去吧……”


    趙明月的“豪言”傳得這樣快不是沒有原因的。四妃多年輪流掌管後宮,各自要籠絡自己的人手,各掌事姑姑總管既不好直接推了哪一宮的拉攏,又不能得罪了哪一宮。


    發展到現在,四妃和各掌事姑姑總管之間達到了微妙的平衡。哪哪都有各宮的眼線,除了極少數,又誰誰都不是哪宮的人。整個後宮跟蛛絲網似的,哪裏有個風吹草動便迅速蔓延到各處。


    哪怕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德妃看著大搖大擺,理直氣壯進她碧霄宮的延福殿一行人,仍是睜大了眼。


    她整理好臉上的表情,“明妃妹妹有了身孕乃是全宮之喜,本宮都日日為小皇子祈福呢。”


    又關切道,“延福殿到碧霄宮可不近,妹妹沒有累著吧?若是想跟姐姐說說話,大可以派宮人來請,妹妹懷著身子,姐姐去看看妹妹也是應當。”


    德妃轉而叱責安姑姑,“明妃妹妹初來乍到,還不懂宮中的規矩,怎麽你們身在宮中多年,連皇嗣的安危有多重都忘了?若是出了點小意外,你們主子都擔當不起,你們怎麽敢任由主子四處走動不勸阻?”


    趙明月笑吟吟道,“你這一說,我還真有些累了。既然德妃娘娘不歡迎咱們進屋,安姑姑,椅子就擺這吧。小皇子多曬曬太陽也好。”


    德妃見她跟沒聽見似的不接話茬還倒打一耙,自顧自的就坐下了,心裏又氣又累。但要她邀請趙明月進屋,那是不可能的。


    當初的“淑妃”和“賢妃”就進良妃屋裏坐了坐,還沒說幾句話呢,良妃就抱著肚子喊疼。接著吳太醫進去把脈,說是“月信初至”,良妃進內室換了衣裳,出來後就發了瘋,非說“淑妃”和“賢妃”害死了她的孩兒。


    事關皇嗣,皇上憤怒之下徹查,真相很快水落石出。吳太醫診出了滑脈,也說過時間還早,月信之前的痰濕較盛,肝鬱等都可能會出現這種脈象,做不得準。


    宮中一直無所出,良妃身子弱還時常夜不能寐,吳太醫隻怕“萬一有了”,良妃不注意沒養住。


    良妃沒有懷孕,而“淑妃”和“賢妃”也確實起了心思,隻不過還沒來得及出手。


    良妃卻不信,無論太醫怎麽解釋都咬定了自己是有了孩子,一番鬧騰,被皇上厭煩,不複之前的盛寵。前“淑妃”和“賢妃”也被降了妃位,每逢良妃掌管宮中的時日都苦不堪言。


    若是趙明月進了她屋裏,隨隨便便說句“肚子疼”,她得多冤呐。


    德妃勉強扯出個笑來,“今兒天也好,咱們姐妹在院子裏說說話也成。”上茶上點心這種事她也不會吩咐的,要也沒有,最好明妃早點口渴了早點走!


    趙明月點點頭,“我一會還要迴去小憩片刻,咱們長話短說。姐姐給說說這掌管後宮都要做哪些,有什麽主意事項吧,另外碧霄宮有沒有需要關照的地方一並也說了。前幾個月我這有做得不好的地方,姐姐叫人去說聲,我看看能不能改,不能叫碧霄宮受了委屈。”


    德妃笑道,“咱們隻需在大事上有個決斷罷了,繁雜瑣事自然是身邊的嬤嬤,大宮女去過問。我身邊都是常嬤嬤打理這些事,我叫她說給你聽。”


    接下來就是常嬤嬤講,安姑姑記,趙明月喝著從延福殿帶的飲子,欣賞對麵德妃的美貌。


    如果說賢妃是纖穠合度的灼灼桃花,從頭到腳,增一分嫌多,減一分嫌少,哪裏都讓人滿意,處處都讓人移不開眼,德妃就是端莊大氣的牡丹,雲鬢峨峨,明眸善睞,臉龐飽滿,金玉璀璨,膏粱錦繡裏養出來的金貴人。


    趙明月的眼神太過直白,德妃道,“妹妹為何這樣看?可是姐姐身上有何不妥。”


    趙明月直言:“沒有不妥,就是太美了,叫人移不開眼。”


    德妃臉頰發熱:“常嬤嬤你說快點!”趕緊說完,趕緊讓她們走!


    趙明月:“安姑姑不用急,別記錯了。”


    德妃:“……”


    一天見了兩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趙明月晚間吃飯心情都很好。女人們不光喜歡看美男,更喜歡看美女!


    周麒大喜,“明月今天做什麽了這麽高興,這是能吃下飯了?不吐了?”


    趙明月:“看美人兒。對了,你把四妃的掌宮權收迴來,我要。”


    周麒:“後宮遲早都是要你來管的,等生下孩子吧,現在還是你身子重要。”趙明月今兒的“事跡”他也聽小路子簡單說了,隻當她是閑得無聊,為生下孩子後接管後宮做準備。


    趙明月摸摸肚子,睜眼說瞎話,“你再不快點同意,我就要肚子疼了。”


    周麒緊張,“叫齊醫正來看看!”


    趙明月抬頭看他,“齊醫正來了就不疼了,他一走,你還沒答應的話可能就要接著疼了。”


    周麒這次抓住了重點,被氣笑了,“沒想到明月你還有這麽胡攪蠻纏的時候?”明月這是恃寵而驕吧?他沒有一點不高興,隻覺得驚奇。


    趙明月一本正經,“你也知道懷孕了不舒服,我一不舒服就看誰都不順眼,不折騰折騰我心裏就不高興。”先折騰得滿後宮找你哭訴,煩死你,你也跑不了!


    周麒頗有興味,“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在朕麵前把蠻不講理說得這樣理直氣壯!”


    趙明月再接再厲,“明天無憂要來,你要是答應晚了,我就跟他說你不給我飯吃,還罵我,還想打我……”


    無憂啊,娘在你的坑裏這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爬出來,現在該你挑起娘頭上的一片天了!狗皇帝可在乎他在你心裏的形象了!


    “停停停!”周麒扶額,“朕隻是擔心你累到了。”


    趙明月瞅他一眼,倒計時,“十,九,八……”


    周麒,“行行行,隻要明月你高興,幹啥都行。”


    趙明月哼聲,“早不同意?害我說這麽多話。”


    趙明月翻個白眼,起身迴房。


    周麒:……


    他怎麽就覺得這樣的趙明月好可愛呢,像隻有靈性的小狐狸明知拿他沒辦法還要朝他亮爪子!周麒眉眼愉悅,仿佛策馬奔騰了一個時辰一路到山頂吹風,熱血沸騰肆意暢快。


    無憂不怕他,趙明月也不怕他了,胡攪蠻纏,吵吵嚷嚷,這就是家人吧?


    小路子站在一旁滿心歡喜,自從明妃娘娘進宮,皇上身邊的寒意越來越淡,已經許久沒有大發雷霆了。


    趙無憂這次是跟慧娘和張濃華一起來的,之前他都是進門就大喊“明鈺姑姑”,這次低垂著頭不說話。


    趙明月一眼就知道了小孩兒在想什麽,“無憂,娘的病好了,往後不用叫明鈺姑姑了,你可以叫娘了。”


    “娘,有人說我不是世子的兒子,其實是皇帝伯伯的兒子是麽?”趙無憂抬起頭來問,“他說皇帝伯伯不要我這個兒子了,娘你有了弟弟還要我麽?”


    慧娘氣憤道,“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小人,在無憂麵前胡說八道。我們跟他說什麽他都不信,隻說你說的他才信。”個小沒良心的,是誰日夜照看,一口口飯喂大的?隻聽他娘的話,她這個外祖母怎麽哄都不成。


    張濃華小聲道,“那人吞了藥自盡了,昨晚是小姑姑帶著無憂睡的。”


    “喲,天下紅雨了?咱們無憂還擔心有人不要他了?”趙明月戳一下小孩兒的腦門,“這還沒娶媳婦兒呢就不要娘了?”


    趙無憂氣鼓鼓,“胡說八道,我才不會不要娘呢!”


    趙明月:“是你先胡說八道的,我才不會不要你呢!”


    暗號對上了,趙無憂一秒高興,“嘿嘿,我就知道是有壞人故意挑撥我們母子關係!”


    慧娘嘀咕:“那怎麽外祖母跟你說那麽多遍你都不信?”


    趙明月眉毛一挑,“可以啊趙無憂,你連‘挑撥’都懂了?厲害啊!”


    趙無憂故作謙虛,“一般一般啦,王爺祖父跟我說了,壞人挑撥我跟娘還有皇帝伯伯的關係,我要是信了,他們就會鑽空子對付娘,我可不能給壞人可趁之機。”


    趙明月問道:“之前你王爺祖父見到你太喜歡了,認錯了,你現在知道你是皇帝伯伯的兒子了,要認迴來麽?”


    趙無憂搖搖頭,“皇帝伯伯已經有弟弟了,我要是認迴來了王爺祖父就太可憐了。”


    趙明月:齊王的洗腦能力見長啊……


    “無憂可是一直記著呢,我爹是趙明月,我娘是趙明珠。”小孩兒認真道,“另外一個野男人爹知道是誰就行了,認了要被娘打斷腿。”


    慧娘:“……”


    張濃華:“……”


    怕趙無憂被昨晚的事嚇到了,趕來安慰的皇帝一個趔趄:野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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