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大人,您來了。”


    容疏抬頭看去,便見到一個十四五歲模樣的姑娘,不知道從哪裏出來,滿臉喜色地看著衛宴。


    難道,這就是衛宴請來的仵作?


    “嗯,你娘呢?”衛宴淡淡道。


    “我娘在裏麵,我這就去喊她。”


    “她姓文,隨母姓。她母親是我這次讓人從承德請來的仵作,文鳳。”


    “哦。”


    聽起來有點故事。


    “那她叫什麽?”


    衛宴有短暫的茫然,似乎在思索,片刻後搖頭:“我不知道。”


    容疏:“……那我就叫她文姑娘吧。”


    小姑娘看見衛宴的時候,眼神都是亮晶晶的。


    說實話,靈堂都是黑白之色,夜深風涼,被風一吹,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可是小姑娘竟然絲毫不怕,容疏也是很佩服。


    片刻後,小姑娘跟在文鳳的後麵出來。


    文鳳四十歲左右,穿著深藍窄袖襖子,下麵套著同色裙子,人有些瘦弱,但是腰背挺直,目光堅毅,一看就是個極其精幹的。


    難怪能在都是男人的世界,闖出一條路來。


    她不僅是個女仵作,還是個非常優秀的仵作,在一群男仵作之中,也是出類拔萃。


    衛宴沒有介紹容疏,直接道:“說說你的發現。”


    文鳳行了個禮,從容開口:“公主麵色櫻紅,口中有杏仁味,口鼻冒白沫,瞳孔縮小,身體痙攣,是中毒的征兆。”


    容疏把自己準備好的紙張拿出來遞給她,上麵寫的是當天自己給承平公主開的藥方。


    文鳳也通藥理,認真看過之後道:“我覺得這個藥方沒問題。但是如果這個——”


    容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白鬆。


    “白鬆沒有毒。”容疏道,“最多吃了白鬆之後,再吃螃蟹,會……”


    她忽然停住了。


    衛宴敏感察覺到她的異樣,“怎麽了?”


    “公主的麵色,倒是很像服藥之後又吃了螃蟹。”容疏看著文鳳,“是不是?”


    文鳳點頭,“這麽看來,確實像。”


    “我之前和公主說過,不能吃螃蟹的。”容疏道,“而且就算吃了,也絕不至於殞命。”


    最多有點反應,比如說身上不舒服,鬧鬧肚子。


    死真的不至於。


    容疏給公主開藥,本來就十分小心了。


    而且她當初說不能吃螃蟹的時候,是當著承平公主的麵說的。


    承平公主現在還是很信賴她,對長出頭發這件事也很有執念,又怎麽會吃螃蟹呢?


    容疏百思不得其解,上前想要去查看承平公主的屍體。


    衛宴攔住她。


    人死了好幾日,天氣又熱,屍體現在的樣子,很嚇人。


    容疏倒是沒堅持。


    畢竟仵作這一行,她不是很精通,看也看不出太多內容。


    隻是她有些好奇,“有沒有用冰?”


    “用了。”衛宴道,“隻是天氣炎熱,冰不斷融化,效果也一般。”


    容疏這才發現,棺材在往下滴水。


    而棺材下麵的地磚被挪開,水直接滴到了泥地上,形成了水窪。


    “這是臨時的棺材,迴頭正式下葬的時候要搦棺。”


    衛宴一看她的目光,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哦。”容疏道,“我隻是有些奇怪,為什麽屍體難以存放,但是我進來到現在,都沒有聞到屍臭呢?”


    難道是因為陪葬金子多,香氣掩蓋了屍臭?


    不能吧,她應該還能分辯出來才對。


    但是事實上,她完全沒有聞到屍臭。


    “對。”文鳳也道,“我也覺得很奇怪,但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想著,或許是因為這毒的原因?”


    腐而不臭?


    顯然有問題。


    “帶我去公主房間再看看?”她問衛宴。


    “好。”


    文鳳沒有動,她身後的女兒倒是有些等不及了,催促她道:“娘,快點啊。”


    “夕兒,不得無禮。”


    衛宴沒有開口讓她們去,她們就不該跟去。


    自己女兒對衛宴的那點兒心思,她早就看出來,也警告過她了。


    文夕“哦”了一聲,有些黯然,但是也很聽話,乖乖站在母親身後。


    容疏也沒迴頭,跟著衛宴先去了公主的房間。


    房間還和她從前來的時候基本一樣,但是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


    這種香味很特別,所以容疏確定,她如果從前聞過,肯定會有印象。


    然而事實上,並沒有。


    她來了公主府多次都沒有聞到過的香氣,等公主死了之後卻有了?


    容疏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大膽的猜測。


    “衛宴,你說會不會,是公主身邊有人會調香?”


    “是又如何?”


    大戶人家喜歡香料,很多都養了專門調香的下人,不足為奇。


    “公主不在了,香氣反而更好聞了。這殷勤,是獻給誰的?”容疏道,“而且香既可以怡情,也可以殺人於無形。你要不要查查,公主身邊擅長調香的人是誰。”


    “是她的一個男寵。”衛宴忽然道。


    “啊?”


    “我已經把她的十幾個男寵分別提審過。”


    “有人自己交代了會調香?”


    “不是,我讓他們分別交代其他人的行為。”


    容疏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你。


    “那去查查他?”容疏道。


    “好。”衛宴迴憶了一下,“他叫竹青,今年十七,原本是個香鋪的夥計。後來給公主送香料的時候被挑中了……”


    容疏對衛宴的記憶力表示驚歎。


    她這智商,就是被這些人平均了!


    有些人,是老天爺追著請他吃飯:“乖,張嘴。”


    聰明俊秀,光芒萬丈。


    第168章 豬頭相對


    “不過,”衛宴又道,“他不好審。”


    “嗯?怎麽說?”


    “直覺。”


    承平公主出了事情之後,所有男寵都很害怕。


    竹青是最平靜的那個。


    他被提審審的時候,還敢主動開口問衛宴,他們會不會被處死。


    談及生死,他的情緒也沒有任何起伏,好像已經認命。


    以衛宴多年經驗來看,這種人,在犯人之中,是最難對付的。


    他不怕死,沒有求生之心。


    容疏想了想後道:“如果和他有關係,他也得有犯罪動機才對。要不要查一下?”


    “都查過了。”衛宴道,“承平公主對所有男寵都差不多,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看心情動輒打罵。但是竹青,最近是公主的新寵,是被偏愛的。”


    “或許這種偏愛讓他惡心呢。”容疏道,“他之前有沒有喜歡的人?”


    不過聽衛宴這麽說,似乎所有的男寵,都有嫌疑?


    還可能不是一個人動手,而是幾個人聯合起來動的手。


    至於不承認,因為死的是公主,不是一命抵一命就足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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