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雖然很充分,但寧謹還是察覺到景沅的沉悶。他沒有再問,收拾完廚房,和景沅在客廳聊天。


    聊到一半,景沅忽然問:“表哥,紀晏在你眼中,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呢?”


    寧謹沉默片刻,緩緩說:“表弟家庭環境比較特殊,從小比較敏感,不容易信任別人。”


    景沅盤腿將下巴枕在鯊魚抱枕上:“還有嗎?其他方麵呢?”


    寧謹笑了:“其他方麵還好。我見你們相處起來還挺融洽的。”


    景沅苦笑著撓撓頭:“還行吧。”


    寧謹遞給他一顆剝好的葡萄柚:“不說他了,嚐嚐水果。”


    景沅:“行嘞!”


    別墅二樓,紀晏已經站在上麵停留很久。


    兩人的一切互動被他盡收眼底。


    景沅和寧謹相處時很放鬆,就像前段時間景沅跟他相處時那樣。


    他突然騰起一絲恐慌,擔心景沅今後將徹底疏遠他。


    理智告訴他,他擔心的根本原因是害怕父母車禍的真相再也無法解開。但隻有他自己清楚,或許還藏著其他的原因。


    待景沅準備迴房間休息時,紀晏深深看他一眼,轉身迴到房間。


    這種感覺很不好。


    就好像他心愛的貓被外人吸引。


    ……


    入夜,景沅坐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看星星。


    他這次出遊忘記帶日記本,許多鄙視紀晏的話都沒機會寫在上麵,簡直遺憾。


    吃完七八種藥,景沅老大爺似的翹著腿,悠哉悠哉晃著搖椅。


    他每天的藥錢不是一筆小數目。粗略估算,一個月大概有三四萬。


    如果立刻離開,買藥的錢都沒有。他的錢全部投到茶行,還欠了紀晏六百多萬。


    景沅悲歎一聲,唾罵起萬惡的資本家。


    實在沒錢,隻能去縵合賣酒了。


    這時,樓下的花圃中傳來“咻”“咻”“咻”的聲音,瞬間將景沅漆黑的陽台照亮。


    緊接著,空中騰起彩色的煙火,升至最高空後,瞬間將黑夜映成白晝。


    這是景沅第一次看煙火。


    他趴在窗前,清亮的眼睛綻滿驚喜,完完全全被夜空中絢爛的煙花填滿。


    很久很久以前,他讀過很多小說。裏麵都會有男主為愛人放煙花的場景。


    但他從來沒見過。


    他隻是把想象中的煙花畫在了日記本中,暢享有一天他恢複自由後,能欣賞更多的美景。


    景沅慢慢坐在陽台,雙手托著下巴,開始好奇這麽晚了究竟是誰在放煙花。


    待最後一顆煙花消失殆盡後,他才看清樓下花園裏站著的人影。


    居然是紀晏?


    景沅心頭彌漫著怪異。


    紀晏這麽晚了放煙花幹什麽?


    難不成在玩古早霸總那套追求意中人?


    他左顧右盼,尋找紀晏的意中人。


    這時,站在花園的紀晏忽然抬頭。扒著窗戶的景沅嚇得渾身一激靈,連忙揮動雙手,煞有介事地假裝擦玻璃。


    “沅沅,要下來嗎?”


    這時,紀晏唿喚他。


    正在擦玻璃的景沅動作放慢,明亮的眼睛藏著警惕和心事,就像判斷危險的小貓一樣,遲遲沒有迴應。


    紀晏從口袋裏取出小朋友經常玩的星星煙花,朝景沅晃了晃:“要來玩嗎?”


    景沅瞬間揚起幾分期待,卻依舊沒有迴應。


    紀晏眼睛暗下,坐在長椅上望著景沅:“知道你喜歡煙花,我特意準備了許多。沅沅不想下來玩嗎?”


    終於,景沅這次給了迴應。


    “外麵太冷了,我怕生病。”


    紀晏點燃一根星星煙花:“穿厚點不會冷的。”


    看紀晏玩兒,景沅饞得很。


    最終,欲望戰勝理智,他裹好羽絨服,顛顛地跑下去。


    沿途一路,都是剛剛放完的煙花殼子。


    景沅興致勃勃地來到紀晏身前:“還有嗎?”


    紀晏指了指一旁:“都在那裏。”


    景沅太興奮,跑下來時圍巾隨意搭在肩頭忘記圍巾,眼下淩亂地垂著,小臉凍得通紅。


    他迫不及待拿出一對星星煙花,湊到火焰旁點燃,隨後高舉在這明亮幹淨的夜空。


    “你的圍巾沒有圍緊。”


    紀晏剛朝景沅走來,立刻被景沅躲了一下。


    景沅嘟囔:“我不冷。”


    紀晏站在原地,視線落在景沅身上快要掉落在地上的圍巾,神色染上幾分凝重。


    “沅沅,是我哪裏惹你不開心了嗎?”紀晏開門見山,直視景沅。


    景沅眼神躲閃:“沒有喔。”


    “真的?”紀晏問。


    “嗯。”景沅刻意轉過身,背對著紀晏:“為什麽突然這麽問?”


    紀晏站在原地:“可能是我多想了。”


    景沅手上的煙花很快放完。他又取了兩支,蹲在地上望著煙花迸發出的火苗。


    紀晏朝他走來:“沅沅。”


    景沅看向他:“怎麽啦?”


    紀晏抿唇:“沒什麽。”


    景沅垂眼:“那我迴去睡覺了。”


    紀晏抬起手,像往常一樣試圖牽起景沅的手,不料卻撲了空。


    景沅看起來很緊張,說話磕磕絆絆:“我先走了。”


    “嗯。”紀晏收迴視線:“記得關窗戶。”


    景沅抬頭望向自己的臥室。剛剛他看煙花的時候,為了圖清楚,確實打開一扇窗戶。


    看來紀晏觀察得很仔細。


    “謝謝,我知道嘍。”景沅揮揮手,裹著羽絨服像隻小企鵝,搖搖擺擺地消失在夜色中。


    紀晏盯著對方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迴過神。


    他今晚精心準備的說辭一句都沒有說出口。景沅遠比他想象中得更加抵觸他。


    ……


    在度假村住了幾宿,景沅隨紀晏迴家。


    一路上,景沅離紀晏遠遠的,始終沉默地欣賞外麵的風景。他的話一直很密,來的時候小嘴巴巴從沒停過。但今天卻格外安靜,就連司機都察覺到他的異常。


    紀晏不動聲色,並沒有點破。


    等迴到家後,靜靜觀察著景沅急匆匆的身影。


    陳天在旁邊擔憂地問:“紀總,景少爺他……”


    紀晏:“你現在幫我去做一件事。”


    陳天頷首靠近:“您說。”


    景沅的臥室裏,保險櫃已經打開。


    他將一切珍貴的東西清點好,收進行李箱內,隨時做好離開的準備。


    但當景沅坐在床上時,又開始擔心自己的故意疏遠是否會引起紀晏的不滿。


    紀晏雖然不會把他怎麽著,但隨便使用點手段折磨他還是輕而易舉的。


    他目前沒有特別恰當的借口離開這裏。稍有不慎,有可能引起紀晏的懷疑和不滿。


    景沅躺在床上,像隻沒了水分亂撲騰的小魚幹,屋內滿是歎息聲。


    第二天,院長照舊過來幫他檢查身體。


    景沅配合地抬起手,鬱鬱寡歡。


    院長把著脈:“景少爺最近心腎不交,是不是比較難入睡?”


    景沅迴想起自己每天15小時的睡眠時間確實在最近幾天被打亂,於是乖乖附和:“喔。”


    院長繼續探脈:“您有心火,最好出去走走,心情好了病才能好得快。”


    景沅禮貌感恩:“好。”


    待院長開完藥離開後,景沅枕著抱枕,感歎院長確實料事如神。目前的情況,他確實應該外出散散心。


    當然,前提是沒有紀晏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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