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鑲銀並未表現出高興,反而有些忐忑地問:“那,我來‘啟香’做工的事兒行不行?”


    秦荽道:“你若是要來做事,我也隻能安排你從櫃台活計做起,你可願意?”


    盧鑲銀點頭:“自然是該從頭做起。”


    沒想到這人居然答應了,秦荽都有些懷疑他的真實目的了。


    “工錢也是和一般活計一般無二,你可知曉?”秦荽又說道。


    再次得到了盧鑲銀的點頭,秦荽隻能說道:“等店鋪的事情定下來再細說吧!”


    盧鑲銀非常有眼力見的告辭了。


    秦燕正在屋裏做針線,丫鬟小彩提了一壺水進來,忙關上了門,這才將水壺放在炭爐上。


    看了眼無動於衷的秦燕,小彩皺了皺眉,道:“老太太,咱們這個月的分例還沒有送來,也不曉得這大太太是如何當家的?”


    秦燕才十七,卻已經是被喚成老太太了,隻不過,她心如死灰,根本不在乎這些稱謂了。


    如今管家的是謝家大兒媳,對於秦燕表麵尊敬,實際上多有苛刻怠慢。


    可誰叫秦燕不爭不搶,於是,便更加成了個隱形人,誰都可以欺負上門。


    秦燕似乎沒有聽見抱怨,依然低頭坐在火爐邊刺繡。


    小彩心頭不滿,將手中抹布往案幾上摔打了一下,發出了聲響,秦燕不得不抬頭看了眼她。


    知曉小彩跟著自己吃苦受氣,秦燕也不忍心苛責小彩,便溫和地笑道:“沒有就省著點用,倒是不缺這一時半刻的功夫。”


    可秦燕的好意小彩並不領情,她指著炭盆道:“這是最後一點子炭了,就這點兒,還是其他院子裏的下人們用的黑炭,哪裏是主子們用的銀絲炭、香炭?”


    秦燕心裏也煩,這個丫鬟是她從鄲城秦家帶來的,說白了就是秦家主母派來監視自己的人。可因為秦燕並不受謝家老太爺的喜愛,所以,以至於小彩也跟著過如此冷清的日子。


    所以,她仗著是秦四太太的人,又看秦燕性子軟和好說話,這小彩的脾氣竟然一日大過一日,很多時候,還需要秦燕去哄著她。


    “我這個主子能和旁人相比?”秦燕也有些不快,反嗆了一句小彩。


    小彩畢竟是下人,如果秦燕好說話,她便蹬鼻子上臉。可秦燕一旦不高興,她還是要軟下來的。


    “奴婢也是心疼老太太,您瞧,這麽冷的天兒,您還要日日費心做刺繡,基本上就沒有一刻得閑。咱們屋裏光線不好,這樣下去,奴婢擔心老太太的眼睛要花了。”


    見小彩借坡下驢,秦燕也立刻笑著說道:“大太太的孫子做的繈褓,多少也算得上是我們的一番心意。”


    “您無論如何說,也是她的婆婆,哪有給她做針線的呀?”


    秦燕笑了笑,低頭,隻是那眼眶卻漸漸紅了。


    她是婆母,可這謝家誰把她當個人看?


    不要說旁人,就連眼前的丫鬟,也並不將自己放在眼裏,甚至不跟自己一條心。


    剛來時,大約老太爺還圖新鮮,秦燕雖然沒有出眾的容貌身段,畢竟年輕,還帶著大筆嫁妝過來。雖然,這些嫁妝其實直接入了老太爺的私庫,秦燕是兩手空空,連打發下人的銀子都沒有。


    沒有嫁妝的女人,在婆家注定要被欺負,何況,自從新婚一個月後,老太爺再也沒有踏入這個院子一步。


    加上父親出事,娘家的嫡母太太來了京都,卻並未遞帖子來看過她,更是一次都未曾喊她回過娘家;反而是小彩能時時出去走動。


    隨著秦雄飛去世,秦燕的日子更加難熬了,這個冬天,甚至連炭都開始克扣,更不要說衣裳和吃食。


    更過分的是,家裏各房兒媳婦來說秦燕的刺繡手藝好,紛紛請她幫著做些女紅,秦燕也一一答應了下來。


    於是,她便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女紅,眼睛確實如小彩所言,有些花了。


    小彩越想越氣,剛降下來的火氣不知不覺又上來了。


    “給她們做點衣裳、繡帕、香囊,原也沒什麽,可憑什麽那個出嫁的姑奶奶也要您給做繡屏?還說是她的女兒要出嫁了,想要一副鄲城風光的刺繡屏風,這可不是一天兩天能弄好的,老太太又何必答應?”


    “我不答應,又該拿什麽來送禮?”秦燕將火氣壓了下去,但看向小彩的眼神還是有著隱忍的不快。


    小彩抿唇,心想:你脾氣也就隻能衝著我發,有本事你對著那些謝家人發啊?


    “奴婢一個下人,自然隻是聽命行事,如何有本事替老太太拿主意?即便是奴婢的好心,老太太也是看不見的,還當我是驢肝肺。”


    這樣不陰不陽的話語,小彩說了很多,秦燕已經聽習慣了,心裏卻還是難免一陣悲涼難受。


    每一次,都是秦燕偃旗息鼓,她不願意將唯一能說說話的丫鬟得罪狠了,再說,她若是和自己的陪嫁丫鬟鬧僵,說出去也隻是替謝家人添些笑話。


    見她不再說話,小彩其實有些得意,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正是一個嘲弄的幅度。


    恰在此時,院門被敲響,屋裏的主仆二人都驚訝地對視一眼。


    秦燕看了眼外麵,確認了是有人敲院門,這才對小彩道:“去瞧瞧是誰?”


    小彩眼珠子一轉,笑道:“我想著,怕是送月例來了。”


    說完,小彩小跑著出去開了門,結果卻是謝家當家主母大太太身邊的焦媽媽。


    破天荒的,焦媽媽居然露出笑意,對小彩和藹的說道:“小彩姑娘,老太太在吧?我給老太太送了新衣,來,讓我進去讓老太太穿上試試,看合身不?”


    小彩這才看見焦媽媽身後跟著兩個丫鬟,手裏各自捧著一個托盤。


    秦燕端坐著沒動,看著炕沿邊放著的衣衫和首飾,直覺有問題。


    她並未如焦媽媽所想那般喜笑顏開,反而是靜靜注視焦媽媽:“焦媽媽,這是何意?”


    焦媽媽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笑道:“昨兒老太太的娘家嫂子遞了帖子,說是今兒要來家中送年節禮,還說要看看老太太,和老太太說說話!”


    秦燕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用手指指著自己:“我的嫂子?”


    見焦媽媽點頭,秦燕脫口而出:“我哪有嫂子?”


    這話一出,滿室寂靜。


    小彩反應過來,滿麵羞愧地看了眼焦媽媽,又忙走到秦燕身邊,附耳道:“就是大少爺的妻子,咱們秦家四房的大少奶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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