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回憶,隻能放在心中,他不打算對眼前這個聰慧的女子說。


    他不願意更多人知道蝶姬的過往,還有那隱秘的身份。


    他甚至不打算和蘇氏相認,隻不過,畢竟是骨血,多少可以給予些力所能及的幫助。


    在他看得見的地方,讓她們母女不至於被人欺辱了去。


    秦荽就那樣靜靜望著老王爺陷入回憶,又從回憶裏剝離,眼神從迷茫、懷念逐漸清明,直至深邃冷漠。


    以往,秦荽一直以為自己骨子裏的冷傲是來自父親,可此時,她恍然大悟,自己的冷傲孤高,其實源自這個未曾謀麵的老王爺。


    骨血二字,簡直是妙不可言。


    老王爺轉過頭,和秦荽對視:“我不打算和你母親說”


    “如此甚好!”秦荽打斷了王爺的話,略顯無禮。


    老王爺不甚在意,他在規矩禮儀上,向來看得開,不然,不會容許垚香郡主在七峰山山莊和男人上床。


    “不過.”


    略微停頓,老王爺神色和緩了許多,深邃的眼神裏有了些許笑意:“你可以尋求我的幫助,當然,我之前說過的,你們可以搬來王府居住,這偌大的王府,人丁凋零啊,倒是冷清得很。”


    秦荽繼續搖頭:“多謝王爺厚愛,我還是那句話,不打擾了。”


    既然說了不認親,可為何又做出要走動的架勢,秦荽搞不懂這老王爺究竟打什麽鬼主意?反正,她是不相信這老王爺是真的感情用事。


    如果自己像他,那麽多少能猜到他的性情,對於血緣有些無奈,卻並不會多在乎。


    畢竟,如果他在乎,在知道蝶姬當初離開時是有了身孕後,他為何這麽多年未曾找過那個孩子?


    秦荽不是恨,隻是沒有感情罷了。


    又安靜了一陣子,老王爺又道:“垚香是個外強中幹的人,外表看起來強勢,實際上,內心非常柔軟,我甚至有時候都覺得她太過懦弱了些。”


    秦荽挑了挑眉,不明白老王爺突然說起垚香郡主是何意?


    “她一個女子,要掌管這王府極難,她還妄想恢複往日的輝煌。”


    老王爺說到這裏,搖頭歎息,可眼神裏卻帶著一抹對孫輩才有的寵溺。


    是的,這才是血脈相連該有的眼神,而不是他說起蘇氏和自己的時候,那樣的冷淡。


    秦荽低頭垂眸,為那個叫做蝶姬的女子難受了一下,僅此一下便了。


    更多的是,為母親難受。


    蘇氏是個最可憐的女人,她身上有著最卑賤的妓子的血脈,又有著高貴的皇子之血。


    而她從小居住在山村中,饑一頓飽一頓,挨打受罵當是尋常,即便被人賣了給人做外室,還是膽戰心驚、小心翼翼。


    上一世,她不得善終,死在了秦家的後宅那昏暗的房間中,臨死前,女兒遠嫁京城,生死無望。


    這一世,她最終脫離秦家,如今能過得安穩富足,靠的也不是父母的庇佑,反而是自己的女兒。


    所以,秦荽對九王爺毫無感情也是應當應分。


    “你是我的外孫女,我百年後,該給你的,自然少不了。不過.”


    稍頓,他坦然地說:“不過,我希望你能暗中幫幫垚香。她是出頭的鳥,你卻是在暗處,何況,你的聰明和冷靜,比起她來,尤勝一籌。”


    秦荽終於明白,這老王爺說了這麽多,最後才是他的目的。


    要她幫垚香,用他死後會留一份財產來誘惑她?


    秦荽眨了眨眼睛,伸手去倒了茶,端起來細細品,腦子裏卻在快速轉動。


    這樁生意,做得做不得?


    而秦荽不願意第一時間拒絕的原因是,她是否能反借九王府的權勢,為蕭辰煜鋪路,為自己報前世的仇?


    畢竟,杜梓仁可不是秦荽這樣的身份能報了仇還能全身而退的。


    可若是九王府呢?是不是勝算更大些?


    前世,她被杜梓仁抓著頭發拽進裏屋時,曾說過,她遭受的一切,都是杜家幹的,都是他杜梓仁一手安排的。


    在他眼裏,反抗的秦荽猶如螻蟻,她的反抗猶如笑話。


    秦荽聽後,停止了反抗,然後,用簪子冷靜又瘋狂地插入杜梓仁的脖頸,鮮血染紅被子,她卻隻覺得暢快,從窗口跳下去的時候,她又覺得不夠。


    不夠,杜梓仁的一條命,不夠還她的苦。


    若是她沒有被賣入醉紅樓,她是可以回鄲城的,至少可以陪著娘走完最後一程。


    “我要想一想,畢竟,我不曉得對我究竟有什麽好處?”秦荽坦然說道,毫不顧忌眼前人是位高權重的王爺。


    “王府做你的靠山,還不夠多好處?”九王爺笑眯眯地說,眼神裏有著複雜的神色。


    秦荽搖了搖頭:“或許有好處,但也許是更多的麻煩。我這人,不是很喜歡麻煩。”


    老王爺嗤笑一聲:“你怕麻煩?我看未必。你過去的事兒,我都查過了,你可是個無風也要起三丈浪的人。”


    秦荽的臉皮稍微燙了一下,隨後便恢複如初。


    被人調查是遲早的事兒,秦荽才不會吃驚。


    “哦,對了,今兒我娘被你們的人高調的從衙門帶走,這我該如何對人言?”


    秦荽現在做不了決定,便使用了拖字訣,從容地轉移了話題。


    老王爺狡猾,秦荽非要他說出個所以然來。


    “我派去的人,是以垚香的名義去領人,你們畢竟之前便是有來往,如今便是對外說你們相見如故,成了閨中密友便是。”


    秦荽點頭,沉默了一陣,道:“如果,我借著垚香郡主的名頭,去吏部侍郎家鬧上一鬧,可行?”


    老王爺眯了眼睛,神色莫名地盯著秦荽,良久才翕然一笑:“隨你,隻要不將他們家燒了,不將人打死便成。”


    秦荽挑眉:“如果不小心打死了人呢?”


    “嗬嗬!”九王爺無奈地搖頭,喟然歎息:“打死了就打死了吧!還能如何?”


    “如果.”秦荽笑了笑,笑得狡黠無比,說出的話卻膽大包天:“如果,杜梓仁對我們夫妻不利,我能否想法子教訓他?”


    這下子,九王爺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看著秦荽,道:“我知道你膽子大,但卻不曉得你膽子如此大。如果給你一根杆子,你怕是要捅破天去。”


    秦荽笑而不語,卻雙眼灼灼望著王爺,等候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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