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南一邊繞開班上同學,一邊擰開了墨水的瓶子。魯揚現在在和自己前麵的男生嘻嘻哈哈,完全沒注意到賞南,直到和他聊天的男生給他使了個眼色。他還沒看清賞南臉上的表情,頭上一股冰涼襲來,眼前被大片的黑色擋住視野,濃重刺鼻的墨水味道瞬間衝進他的鼻腔。魯揚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拳頭慢慢在腿上攥緊。黑色墨水順著他的頭發流在臉上,又順著下巴滴在了衣服褲子上,他大半張臉都成了黑的,但陰狠的眼神卻愈發清晰。張滬看著賞南,“我……c。”周遭所有人都看著這一幕,連震驚的表情都忘了收住。賞南麵無表情地將全部墨水都從魯揚的頭上倒了下去,聽著墨水從嘩啦到滴滴答答,他才慢騰騰收迴手,垂眼看著氣得發抖的魯揚,“我跟你說過,別動他。”瓶子裏的墨水被傾倒得一幹二淨,賞南將空瓶子輕輕放在了魯揚的桌子上,“送你了。”他輕聲道。賞南喜歡虞知白,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可喜歡歸喜歡,賞南從來沒有去插手過虞知白和魯揚之間的事情,別的不說,就說賞南家和魯揚家到底是相識的,為了虞知白撕破臉,怎麽看都不值。但今天賞南居然翻了臉,一點臉都沒給魯揚。魯揚可不是好惹的,連老師都不怎麽管他,這可怎麽收場?魯揚笑了聲,抬手用手背在臉上一抹。“靠!”他罵了聲,一腳踢翻了同桌的桌子,操起桌子裏一直都備著的鋼管站起來就朝賞南走去。“賞南。”他從後麵叫了對方一聲。賞南轉身,魯揚舉起鋼管就朝賞南揮過去。賞南完全避不開,他閉上眼睛側過頭去,想著打在肩膀上總比打在頭上要好,想著這一次怎麽也能讓虞知白的黑化值下降個20,不然就太虧了。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賞南感覺到一陣風從自己身邊拂過,接著便是什麽東西倒地的轟隆聲,緊跟著,教室裏響起尖叫聲,亂成了一鍋粥。賞南睜開眼,看見虞知白捂著脖子倒在自己身邊,他指縫中不斷滲出鮮血,臉頓失血色,真變成了紙白。魯揚沒有打到賞南,虞知白衝上來擋住了,但魯揚使的力氣太大,虞知白摔在地上,撞倒了一個女生的水杯,水杯碎裂成一地玻璃,虞知白正好倒在那片玻璃上。班裏亂成了一團,叫的叫老師,打的打120,張滬則躲在桌子底下報警。騷亂當中,虞知白捂著脖子,艱難的爬起來,朝賞南彎了彎嘴角。“老師來了老師來了!!!”有同學在走廊裏喊著。賞南腦子很亂,在看見虞知白那個笑容後就更亂了,他還沒來得及朝虞知白走過去,就見對方眼睛一閉,暈了過去。那個叫著“老師來了”的同學見狀,用更誇張的音量聲嘶力竭地喊著:“虞知白同學他暈倒了!!!殺人了殺人了!!!”十分清楚虞知白傷不了死不了的賞南:“……”作者有話要說: 南南:我......第11章 紙活虞知白脖頸血流不止,被幾個男生一起送到醫務室止血。賞南想要跟著去,卻被張雪麗叫住,她沉著臉,“你和魯揚,跟我來辦公室。”[14:怎麽說,教室裏的監控被魯揚弄壞了,你沒有他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的證據,但我可以幫你恢複一部分監控數據,隻是需要五十萬積分。]賞南:”我沒有五十萬。”[14:可以先賒賬。]賞南用14賒給自己的五十萬積分兌換了一分鍾的監控數據,他想,肯定能用到。張雪麗大發雷霆,辦公室裏的老師都朝這邊看過來,他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賞南,你為什麽要把墨水倒在魯揚頭上?你以為你是小學三年級?”“他先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賞南語氣平靜,“我迴敬他一次,扯平了。”張雪麗倒不知道是魯揚先挑事的,來告知自己的人沒有提前情,知道後,張雪麗皺眉看著魯揚,“是你先的?”魯揚臉上全都是墨水,校服也都髒透了,他聳聳肩,“我可沒有,您說我先往虞知白桌子上倒墨水,您得拿證據出來。”最終還是得落在調監控這個環節上麵。魯揚趁機看了一眼賞南,眼底的得意之色藏都藏不住,隻是後者壓根看都懶得看他,耷著眼皮,連迴答張雪麗的問題都顯得漫不經心。在這之前,賞南在班裏很低調,除了追虞知白追得眾所周知以外,其他事情…甚至連他是個富二代,大家知情都還是因為一個叫張苟的神經病。賞南喜歡虞知白,也和魯揚無關,隻要他不插手自己和虞知白之間的事情。但魯揚沒想到,賞家這小少爺顯然是真對虞知白上了心,還真就為了這麽個垃圾和自己動起手來?“監控我等會會去核實,賞南,如果是你無端起頭,我會給你處分,”張雪麗敲了敲桌子,看向魯揚,“魯揚,那如果是你先欺負虞知白,請家長和留校察看。”“你們可以接受嗎?”張雪麗問道。“可以。”迴答張雪麗的是賞南,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見賞南迴答得果斷,魯揚表情狐疑地盯著他看打量,直到張雪麗催促,他才痞裏痞氣地勾起嘴角,“我沒問題啊。”張雪麗看著魯揚,眉頭嚴厲地皺起,“學校明文規定,不允許攜帶刀棍,誰讓你帶的?我會請魯先生到學校來一趟。”魯揚和父親關係並不是很好,他不和賞南撕破臉也是因為如此,父親對外會護著他,但迴到家,十之八九會把他打個半死。今天是他衝動了,可當著賞南的麵,他也不可能哀求張雪麗,梗著脖子說:“您要請就請吧。”“你先迴教室,賞南,你去看看虞知白,看需不需要送醫院治療,有事直接來找我。”張雪麗有些疲憊地歎了口氣,她自己有孩子,又帶了一班高三的,主要是也不省心,她著實累得不行。賞南先轉身離開,魯揚緊隨其後。出了辦公室的門,魯揚抹了把臉,臉上黑乎乎的,手上也是黑乎乎的一團,他嫌惡地皺起眉,叫住賞南,“賞南,你一定要和我作對?”賞南緩緩轉過身,對比狼狽的魯揚,他幹淨得纖塵不染,桃花眼在他臉上看不出一絲爛漫多情,反而冷淡得像一把鋒利的鉤子。“是。”“就為了虞知白?”魯揚嗤笑一聲,“他媽是個爛貨,沒結婚就生下了他,生了孩子還不安分,搞什麽唱歌跳舞專門勾引男人,要不是自己虧心事做得多,怎麽會早死?我媽是因為他媽才死的,他憑什麽幹幹淨淨清清白白做人?”他說到後麵,情緒激動起來,一張糊滿墨水的臉,像一張扭曲的鬼麵具。賞南就那麽靜靜地看著魯揚,良久,他開口,“嗯,知道了。”“你知道?然後呢?你還是要幫他?”“賞南,你知不知道我們是什麽關係?”魯揚惱怒於賞南的油鹽不進,“我們兩家是有合作的,我們才是一個圈子的人!”看似不存在的東西其實一直存在,每個人都被嚴格劃分了等級。賞南,魯揚,還有這所高中的其他一些人,他們是一個圈子裏的人,一群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小姐們。“魯揚,”賞南語氣淡淡的,“你父親才是造成你母親死亡的罪魁禍首,你為什麽不怪他,是不想?還是不敢?”賞南沒打算從魯揚嘴裏得到答案,魯揚隻找虞知白的麻煩,已經足夠說明所有問題。-賞南在去醫務室的路上,一直在想,他是紙人,為什麽會流那麽多血?除了出於任務者的義務,賞南心底還出現了隱隱的擔憂。他在這隻紙人身上沒有感受到惡意,但紙人卻承受了來自外界大多數不應該它承受的惡意。甚至,曾經的人類虞知白早已經被這些惡意殺死。校醫姓伍,此時,他遭遇到了行醫史上最棘手的問題之一虞知白同學的傷口無法止血。看著虞知白同學臉上的血色一點點消失,伍醫生更換紗布的動作逐漸加快,額間出現熱汗。身後傳來哢擦一聲,門開了,是賞南。伍醫生正全神貫注地止血,被這陡然出現的一聲嚇得手臂一抖,鑷子沒拿穩,掉在了地上。“賞南同學?你來看虞知白同學的?”他說完,趕忙彎腰去撿鑷子,就這麽十幾秒鍾功夫,那幾道不算深的傷口又淌出血來,汨汨往下,鮮血打濕了虞知白的衣領,他來的時候脫了校服,白色毛衣上像開出了一整片鮮紅錦簇的花。虞知白本來低著頭,聽見賞南的名字才抬起頭,他朝賞南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你來了。”賞南雙手插在衣服兜裏,站在醫生旁邊,看著那一大盤子已經使用過的滿是鮮血的紗布,“怎麽了?”伍醫生歎了口氣,“不知道怎麽迴事兒,止不住血,傷口也沒多深啊……”“要不……”賞南遲疑著,“我陪他去醫院看看?”“可以可以,趕緊送醫院吧。”伍醫生就等著這句話呢,偏偏虞知白是個悶葫蘆,從送進來到現在,紗布用了一大堆,聽自己說了半天“這血止不住啊”“完全不行啊”,他也不接一句話。還是賞南同學有眼力見,這聰明勁兒,不得了。“那我先去找班主任開假條。”賞南說著,急忙出去了,虞知白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直到徹底消失在走廊裏。就過了幾分鍾,賞南就拿著假條迴來了,伍醫生如釋重負,不知怎的,他覺得和虞知白這個學生共處一室,渾身上下都不對勁,對方一言不發,不皺眉,也不喊疼,就靜靜地看著你,看得人心裏發毛。走時,伍醫生給了虞知白厚厚的紗布,讓他按著傷口。虞知白捂著脖子,走在賞南身邊,忍不住想要用另一隻手去牽住賞南,它的人類朋友。賞南卻白了他一眼,“演技不錯。”虞知白將已經伸出去的手收了迴來,抿唇一笑,“謝謝誇獎。”“去醫院?”在電梯裏,賞南看著虞知白手裏又逐漸洇紅的白紗布,低聲問道,他知道虞知白肯定是不用去醫院的。虞知白搖頭,“不用,我迴家就可以。”“嗯,那我陪你迴去。”幸福小區真的太舊了,搖搖欲墜的鐵門,鏽跡斑斑,底下綠化由風雨雷電親自操刀,樹木花草瘋長,低層陽台的藤蔓和旁邊的樹幹來糾纏不休,和外麵的荒草連成一片。空氣潮濕寒冷,唿吸一口空氣,就像吞進去一把刀子。不過太陽暖洋洋的,曬得頭頂和肩背發燙。“進來吧。”虞知白帶著賞南進了11棟的門,風吹進來,門上牆皮掉落幾塊,恰好落在賞南的肩上。賞南背光而立,臉部和身體的輪廓被陽光描繪出了耀眼的淺金色光圈,他微微側頭,沒有露出一絲嫌棄的神色,拍掉了肩頭上的白灰塵,連脖子和小半張臉都在發光。虞知白捂著脖子的手緊了緊,賞南同學這麽漂亮的藝術品,是不應該出現在貧民窟裏的。樓道狹窄,光從牆上的方形小窗照進來,照在樓梯上形成一小片發亮的區域,光束底下的灰塵像揚起來的金粉。鑰匙插進門鎖裏轉了半圈,門就開了,虞知白靠著門,邀請賞南進去,“這裏就是我的家。”賞南走進去,還沒看清屋內別的,卻首先注意到了立在牆角的一對紙人,依稀可以辨別出性別,一男一女,小孩裝扮,男孩沒有五官,女孩子卻五官具在。女孩穿短綠褂子,唐裝盤扣,寬袖口,身高也就一米四五左右,兩根羊角辮,臉上畫著兩坨鮮紅的胭脂,麵朝門口的方向,嘴角咧得很大。大概是察覺到家裏有陌生人到來,在陽台躺椅上曬太陽的虞婆子動了動,聲音沙啞,“小白,家裏來客人了?”虞知白低聲向賞南介紹,“那是我快死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