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隻看前麵那部分,會叫人生出一種錯覺:其實他們的差距沒有那麽大,努力努力還是可以迎頭趕上的。 可惜最後一擊敲碎了所有人的妄想。 原來距離始終是那麽遠,隻是顧然願意短暫地遷就他們罷了。 當顧然不再遷就的時候,一下子便迴到了他們隻能遙望的頂峰去。 哪怕他們終其一生去追趕,恐怕也難及他的萬分之一。 幸而北大陸的修士們向來是越挫越勇的性格,哪怕第一個勝出者輸得那麽慘,後麵四人也沒有絲毫動搖,反而愈發期待能盡快輪到自己上台挑戰。 厲宗主連看了三場,忍不住跟旁邊的謝重明說道:“怎麽感覺他這套劍招很有針對性,格外克製我們北大陸的修士,你們最近交過手?” 北大陸的修士向來以力量取勝,幾乎所有人掌握的絕招都是爆發力極強的重擊,而顧然這套新劍招突出個快字,每次出手都靈活而迅疾,怎麽看都是他們這種力量型修士的克星。 謝重明麵不改色地迴道:“交過。” 他們確實交過手,但不是在現實裏交的手,而是在小秘境裏。 那兩次交手直接把小秘境給弄塌了。雖然他們兩次都沒能分出勝負,但已經增強了不少對彼此的了解,足夠讓顧然領悟出針對北大陸修士的劍法。 但也不獨獨是針對他們北大陸修士,遇上別的敵手隻要占了個“快”字必然也不會落了下風。 厲宗主哪裏知道兩小子背地裏都在玩兒什麽花樣,聞言有些意外地看向謝重明:“你們沒受傷?” 以顧然和謝重明的實力,真要是放開了打上一場肯定免不了兩敗俱傷。可他看顧然和謝重明兩人活蹦亂跳的,怎麽看都不像交過手的樣子。 謝重明含糊其辭:“我們都壓製了自己的境界。” 至於他們打完後還親來親去這種事,就不用和厲宗主細講了。 厲宗主點頭讚許道:“你這次還算有分寸,可見男孩子還是得找個對象管著才行。” 謝重明默不作聲地把目光轉迴場上。 第四場很快也打完了。 顧然留給每位勝出者的時間都差不多長,給足了所有人機會。 便是粗生粗長的北大陸修士,也能察覺顧然在切磋過程中對自己的照顧以及幾次恰到好處的指點。 於是這次的勝出者挑戰完後沒有立刻下台,而是壯著膽子掏出斥巨資從百煉宗那兒購買的通訊玉簡,跑到顧然麵前問能不能相互加個聯絡方式,對方再三表示自己沒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以後能遇到疑難問題能請教顧然。 顧然向來很喜歡這種有上進心的小孩,欣然取出玉簡與對方交換了聯絡方式。 這下前麵三個勝出者坐不住了,也重新跑上台來湊熱鬧,紛紛表示自己也希望有機會能請教顧然。 目睹整個過程的謝重明:“………” 旁邊的厲宗主眼睜睜看著自家徒兒不小心掰斷了麵前足有大腿那麽粗的漢白玉欄杆。 厲宗主當場退開了幾步,語重心長地對謝重明說道:“生悶氣就生悶氣,不要拿公共財物開玩笑,這欄杆一會你自己賠給南劍宗,為師絕不會幫你出這種閑錢。” 謝重明:。 謝重明道:“從我八歲起,你就沒給過我半顆靈石。” 厲宗主道:“你小小年紀的不要那麽記仇。我那是舍不得給你靈石嗎?我是想鍛煉你獨立自主的能力。你看看你現在多有出息,可見為師的栽培方式卓有成效。” 謝重明懶得和他分辨,繼續一瞬不瞬地看顧然和人對戰。 許是因為看到南宗天驕被北大陸修士輪番挑戰,南大陸那幾個勝出者很快也作出決定,齊刷刷地給謝重明也下了戰書。 謝重明等到顧然比完最後一場,沒立刻去擂台上等著挑戰者上台,而是在原地候著顧然迴來。 顧然見他還在,不由提醒道:“該你上場了。” 謝重明指著前麵缺了一塊的欄杆向顧然自首:“我不小心弄斷了。” 顧然微愣,這才看向那斷掉的欄杆,有點不能理解這東西怎麽能被謝重明弄斷。 “在你被那幾個家夥圍住的時候弄斷的。” 謝重明認真解釋。 顧然:? 沒等顧然迴過味來,謝重明已經俯身湊到他近前,在眾目睽睽之下親上他的唇。 周圍霎時靜了一下。 接著便是一陣分不清是起哄還是哀嚎的鬼哭狼嚎,大多是在場那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發出來的。 哪怕見證顧然他們這對新婚夫夫在天地見證下結契,衝擊力也沒有謝重明這旁若無人的一吻來得強。 好在謝重明還記得有那麽多人在看著,這次並沒有親得太過分,難得地隻是淺淺地向顧然討了個吻便鬆開他。 可哪怕隻是這麽輕這麽淺的一個吻,顧然也能感受到謝重明強烈至極的占有欲。 ……這家夥真是一點都不打算藏著掖著。 顧然跟他客觀分析:“他們隻是想以後通過玉簡請教我修煉上的問題而已,一會他們肯定也會找你的。” 謝重明“嗯”了一聲,也跟顧然客觀分析:“我也知道是這樣的,可是我看到他們把你團團圍住的時候還是會在意。這是不是不太正常?” 顧然哽住。 這該怎麽迴答呢,說正常吧,感覺這家夥以後會經常光明正大抱醋狂飲;說不正常吧,為這點事就說他不太正常似乎有點傷人。 有的人看起來直來直往,實際上還挺會挖坑給別人跳的。 顧然到底還是更照顧謝重明的感受,笑著迴道:“沒有不正常,這是人之常情。” 他當初擬定兩人的天地盟誓時首先考慮的便是這一點:伴侶是不能和人分享的,身體不能分享,心也不能分享。若是一方有了異心,那就該第一時間告訴對方,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而不是處心積慮瞞騙對方。 謝重明會在意他們之間是否有旁人實在再正常不過。 聽到顧然給了“沒有不正常”的答複,謝重明又往顧然唇上啄吻了一下,才躍到擂台中央等著挑戰者上台。 留在看台上的顧然不免收到盛無衣等人的揶揄目光。 顧然壓根不搭理他們。 他目不斜視,專心無比地觀看起了擂台上的對戰。 親了又怎麽樣? 看見的人再多又能怎麽樣? 他們可是已經結為道侶的! 隻要他看起來鎮定自若,就沒有人能拿剛才那淺嚐輒止的吻來調侃他!第44章 顧然能把挑戰打成指導戰, 謝重明自然也能,區別在於他展現出來的是純粹的力量,那種碾壓式的威迫對於在場的年輕人而言都是噩夢般的存在。 比起絕對力量更可怕的是, 他現在的劍法裏甚至混雜著一些南宗的特質,比從前更靈活、更多變。 從前他大多時候是抱著粉碎一切的劍勢去與人交手,如今他卻突然知道該怎麽去控製和運用這股力量。 簡單來說就是, 過去不管來了什麽樣的敵人,他都會幹脆利落地把他們一巴掌拍碎,現在他可以考慮你的需求:你想要個三分碎, 五分碎, 七分碎,還是全碎? 厲宗主稱得上是世上最了解謝重明打法的人了,看到謝重明的變化後還是暗自心驚。 甚至有點疑心自家徒兒之所以突然開竅,是不是因為感受到了雙修的妙處,認為和顧然結為道侶可以讓他更快摸到飛升門檻。 要不怎麽短短這麽小半年,竟對自己的力量有了這般突飛猛進的掌控力。 要知道北大陸這邊的勝出者之所以毫不猶豫選擇挑戰顧然,一方麵是確實極為仰慕南宗天驕的風采, 另一方麵是深知謝重明過去的打法有多可怕不說一出手就有毀天滅地的氣勢也差不離了,尋常人和他交手以後怎麽都得躺個十天半個月。 雖然這算是北大陸修士們的常態(畢竟他們個個都是好戰分子),但這可是在南大陸參加大比, 大夥還是要臉的, 能不輸那麽慘還是盡量別輸那麽慘。 沒想到謝重明的掌控力突然變得這麽強, 居然沒有一上來就拔劍把人打成重傷! 厲宗主忍不住走過去和顧然感慨:“重明這是受了你的影響。” 顧然笑道:“我也從他身上得了不少啟發。” 哪怕是在小秘境中和謝重明交手,依然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 因為謝重明的精力實在太充沛了, 體格也過於強悍,以至於有時候他都已經精疲力盡, 謝重明卻一點都不覺得累。 顧然並不是畏難的人,對手越是強悍便越能激發他的潛能,所以接連兩次與謝重明在小秘境中交手時也有了許多新領悟。 既然是想帶點人到北大陸去,他自然在剛才接受挑戰的過程中展示了自己領悟的新劍招。 效果還不錯。 厲宗主本想通過盛無衣把謝重明的血脈問題告訴顧然,如今難得謝重明不在顧然身邊,他便直接和顧然講起了當年往事。 顧然沒想到厲宗主會突然將謝重明最隱秘的秘密告知自己。 “魔印是怎麽個說法?”顧然不由追問。 厲宗主道:“我也是與我那幾個魔族朋友交流過後才有個大體概念,這東西類似於魔神強行在重明體內埋了顆種子,導致他身上出現一些魔族特質,比如體能的增強以及性情的改變,不過他少時便拔出了出自熔岩深淵的本命劍,可以克製他身上的煞氣、保證他靈識清明。”厲宗主說著說著便笑了起來,苦中作樂般調侃了一句,“沒了容易引人入魔這個缺點,魔印就全是優點了。” 既然是想把謝重明的身體當降臨載體來用,魔印這玩意自然不會對謝重明有什麽害處,隻是會把他的身體和神魂往魔族方向同化而已。 入魔是壞事,但擁有魔族的體格和能力並不是壞事。 如今謝重明本身道心極其堅定,便是魔神想動搖他也並不容易,更別提奪舍他的身體。 若非中間還夾雜著謝重明父母慘死之仇,厲宗主說不準都要感謝魔神的饋贈了。 隻是這些事還是得對要與謝重明相攜一生的顧然提一嘴才行。 顧然沒想到謝重明的父母也是死於魔族之手,謝重明身上的魔印還是直接由魔神種下的。 既然話題到了這裏,顧然便取出一樣封存的舊物,請教厲宗主是否能分辨上麵殘存的魔氣出自何人之手。 厲宗主接過那樣舊物後麵色一變,神色凝重地閉上眼感知了許久,才沉吟著詢問顧然:“這東西你從哪兒得來的?” 顧然道:“一個故人的遺物。” 他把年前和謝重明前往查探軒轅郢死因的事一五一十講給厲宗主聽。 厲宗主斂眉迴道:“這股魔氣可能出自魔神。” 顧然神色也沉凝下去。 雖然早就猜測軒轅郢可能向魔神獻祭了自己的神魂,可他沒想到會是魔神直接予以他迴應,還以為隻是哪個高階魔族。 難怪那股魔氣絲毫不曾隱藏,肆無忌憚地四處蔓延。若不是他和謝重明恰好發現了那邊的異狀,那逸散的魔氣恐怕會引發難以控製的動亂。 魔神有魔神的傲氣,降臨了就降臨了,根本不屑於掩藏自己的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