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機沉浮,風寒如驟。


    黑無常三步踏定,氣勢已至半聖之境。


    縱然隻是初入半聖之境,卻也讓人心膽生寒。


    漫天的殺機將一切都壓迫下來,仿若整個天穹都黑暗下來,見不到分毫光明,唯有那身形挺直的人影繚繞寒光閃爍,成為這個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隨著那柄短匕緩緩提起,周遭的壓力也越發沉重,讓人唿吸都變得有些艱難。


    “煉獄黑白無常出世,要立威了。”


    有人低聲開口。


    隻話音將落,眼前一瞬恍惚,黑無常的身影便突兀的消失不見。九天十地之中都無法尋到他的蹤跡,仿若就此人間蒸發。


    然那冰冷的殺機卻仍舊森然。


    北域妖族二祖麵色急變,整個身子都猛地繃緊,將一身靈光顯化,激蕩道痕流轉,照耀百裏之內,卻始終不能尋到黑無常的蹤跡。他仿若受傷的猛獸,一雙眸子如鷹隼般四處望去,可怕的氣機繚繞周身,逼得眾人隻能再度後退。


    也是迫於殺機帶來的壓力。


    誰都不肯隨意進入半聖的戰局之內,縱然隻是波及,也絕對非同一般。


    四方人影退出三百裏外,憑目力仍舊能夠看清鴻溝邊緣所發生的一切。然眾人皆退,卻唯獨白無常不退,她仍舊靠著陸塵,好整以暇的扇著白羽扇,麵上笑意可傾倒眾生,偶爾轉頭與陸塵吹過耳邊風,讓他稍有些不太自在。


    也覺得此間該退才行。


    盡管白光流轉,將臨身的殺機盡數化作柔風飄散,但半聖何等強大,憑白無常也不該能夠如此坦然才對。隻一言說出,白無常卻似聽不到一般,隻抬頭望著半空中的北域妖族二祖,眸中滿是戲謔。


    風起,煙塵漫天。


    這鴻溝千裏之內,大地焦灼,耳邊也仍舊迴蕩著獓狠嘶吼的聲音。它仍舊困於三生石中,就在鴻溝邊緣,激蕩黑霧繚繞,卻始終不能如何。


    北域妖族二祖被吵得心煩意亂,猛地轉頭看去,周身靈光更盛。


    他一掌拍出,力勢洶湧,仿若整個蒼穹都猛地崩塌而來。


    那離火神爐在他另一手中緩緩盤旋,吞吐火光不定,釋放著半聖道器的神威。然光華散盡,三生石安然無恙,便連其上的鎖鏈都沒有動彈一下,卻忽的見到四麵八方多了三百漆黑的身影。


    大道悲吟,滄溟顯化。


    黃泉古路自天穹墜落而來,作一大界將北域妖族二祖的身形囚困其中,忘川河奔騰不息,奈何橋架立之上,蒙蒙黃霧憑空而生,將九天十地都充斥,遙遙無盡,化出荒涼無盡頭。鬼怪哀嚎,哭聲刺耳,遍地的黃土有枯木接連破出,垂落點點紅光,作朵朵花開,盛放彼岸。


    那三百漆黑的身影落地,仿若陰冥惡鬼,影跡渺渺,無有定形,迸發萬千殺機纏繞,如絲如縷,如光如霧。


    北域妖族二祖瞳孔驟縮,忽的大喝一聲,猛地將手中離火神爐祭出。


    他一身靈光震動,催動離火神爐化出十丈大小,噴吐無盡火焰遮蔽蒼穹,將周遭溫度都作三伏一般,空氣都漸漸開始扭曲。可怕的火浪滾滾而動,將天穹遮蔽,化出一尊三足金烏,仰天長唳,凝聚火光纏繞周身,仿若大日,又綻開無限的火星垂落,帶著明亮的火尾,將整個滄溟大界都燒得動蕩不休。


    氣機顯化,千裏忘川奔騰不息。


    黃霧消散,顯露大河自九天而來,作一飛瀑。


    於此間,三百黑影忽的衝上前去,席卷殺機如風嵐襲麵,但見寒光於憑空交織顯化,作一線天之勢而過三足金烏。那浩蕩的火浪,驟然自中間斷開,化作兩邊不斷消散。忘川奔騰而來,席卷大浪滔滔,淹滅火光無數,將那離火神爐也撞得鐺啷作響。


    “有膽子的出來打,躲在暗處算什麽東西!”


    北域妖族二祖麵色急變,身形猛地衝出,立身火爐之上。


    他將自身化作爐蓋,身形氣韻也與離火神爐相容。一時間,那蒼老的肉身都仿若被點燃,雙掌揮舞而有火龍咆哮,遨遊四方,將無盡蒼莽之處都盡數充斥,要逼出黑無常的身影。


    陸塵與白無常距離最近,亦不免被波及。


    然火龍臨身,頭顱百丈,猙獰險惡,到了近前卻也不過白羽扇輕輕一揮,萬般道法皆作平靜而過,點點火星飄然而過,卻已經散去所有溫度,不過短短瞬息便徹底飄散。


    漫天的熾熱之下,白無常掩唇而笑。


    “漂亮嗎?”


    “啊?”


    陸塵愣了愣,望著周身飄然而過的點點火星,下意識的點頭。


    白無常一雙鳳眸都笑得眯了起來,仿若弦月般動人,有秋波流轉,著實妖媚到了極限,比之狐狸也不差多少。


    “再給你看個更好看的。”


    她媚笑一聲,手中白羽扇又是一揮,有白光隨風而去,飄然流轉。


    漫天火龍激蕩,釋放火光熠爍,將整個天穹都耀得一片赤紅。然此間,遨遊諸天之上的火龍遇到白光,卻是轟然炸裂,爆開無盡的火浪滾滾,蘊藏可怕的毀滅之力,落下十萬萬星芒,好似煙花一般。


    陸塵看得徹底愣住。


    遠處眾人也都驚得目瞪口呆,麵上卻仍舊含著些許怪異。


    不過白羽扇一揮,離火神龍盡數爆碎,那拚命舞動火光流轉的北域妖族二祖睚眥欲裂,當即轉過,目光猙獰瞪來。


    然白無常卻隻挑了挑細眉。


    “我家聖子喜歡這些,你待如何?”


    “你...”


    北域妖族二祖麵色黝黑,卻無可奈何,亦不敢分心,再度將離火神爐催動,蕩起火光流轉於周身,顯化神鳥盤繞,凝練氣勢厚重,卻不敢再化出大天之勢,免得白無常又是一個隨性的理由便再度出手,將他攻勢盡數摧毀。


    陸塵微微張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頭的白無常,又看了眼立於半空始終一步未動,仍舊背對他們的黑無常。


    他先前就隻揮動匕首斬去迎麵而來的火龍罷了,未曾多做其他。


    而至如今,也就不過顯化大勢,一步不動,北域妖族二祖卻接連出手,仿若見不到黑無常一般,甚是奇怪。


    “還沒看夠?”


    察覺到陸塵的目光,白無常轉頭仰麵看來,麵上笑意更甚先前。


    “你若喜歡,待之後迴去了煉獄,妾身再叫人買些煙花迴來,給你放上十天十夜。可惜現在看不了,那老頭不會再給妾身機會,若將他周身的火鳥也炸了,那就有些說不過去,畢竟小黑先前說要跟他單挑來著,不讓我出手。”


    她忽的吐了吐舌頭,有些俏皮的眨了下眼睛。


    “毀掉那火龍大勢,大概迴去之後小黑還要罵我。”


    “前...黑叔知道你為了他好。”


    陸塵搖了搖頭,心中倒覺得有些怪異。


    黑白無常是煉獄的傳承,可這兩人的關係究竟怎樣,卻有些看不透。


    “我可不是為了他。”


    白無常忽的笑了起來,明眸中秋波暗藏,帶著些許妖媚。


    “我是為了你,你想看,我就給你看,小黑迴去罵我也就罵了,誰讓你是我家聖子呢。再者說了,就算你不是我家聖子,難道我就不能寵你?還是說,你怕那雙影姑娘,也或天子第一吃醋責怪?”


    “我...”


    陸塵愕然,一時間倒不知該如何開口。


    反而白無常癡癡笑了起來,顯然不過一番戲弄。


    這女人性情倒是有些古怪,口中所言究竟是真是假都不能判斷,與黑玫瑰有些相似,卻更加大膽一些,也更為任性。但畢竟其修為實力足夠,縱然大膽任性,誰也不能將其如何。


    煉獄多了兩位半聖殺手,又乃黑白無常。


    便如曾經煉獄最為鼎盛之時,連那個時代的大聖都敢刺殺,整個天下也沒有煉獄不敢殺之人。而如今,天下也就一位大聖,然其卻在煉獄,便縱觀五域四海也再無煉獄不能殺之人。


    斷古後,還是今日的煉獄最為強盛!


    “壓力已經給的足夠,小黑也該出手了。”


    陸塵還怔怔出神,白無常忽的眯起眼睛。


    火浪翻騰,神鳥長鳴,北域妖族二祖還在警惕的望著四周,卻忽的見到那三百黑影扭曲起來,化入蒙蒙黃霧之中,不見蹤影何方。然天地之間忽的有大道悲吟潰散,九天十地蒼莽之處,唯有一道人影步步而來。他行於黃泉古路,踏過忘川河上,停在奈何橋頭,一柄漆黑的短匕緩緩舉起,身周彼岸花開,紅光搖曳。


    一瞬間,殺機如潮水蔓延。


    離火神爐上,北域妖族三祖麵色猛地一變,脊背有冷氣直冒,整個身子都冰得動彈不得。


    不知何時,他身形已經到了那人影麵前,也或是那人影不知何時來到近前,短短三尺之遙,觸手可及。


    短匕輕輕斬落,緩慢而艱難,漫天的殺機驟然顯化,盡數席卷而來,仿若將一片空間都徹底凝固,也讓立於那黑影麵前的北域妖族二祖徹底凝固一般。他眼睜睜的看著匕首劃過麵前,在他身上留下筆直的血線,便連離火神爐都被斬成兩段,萬事萬物都在此刻成為永恆,就隻彼岸花仍舊搖曳不休。


    盛放的美景,一瞬的燦爛。


    寒光突兀的一線而至,黑無常身形在原地飄散而又轉瞬便出現,就隻平靜的站在周身離火潰散的北域妖族二祖身後。他眼簾微垂,卻仍舊能夠見到一雙漆黑單勾玉的眸子,而其手中短匕則刺穿了北域妖族二祖心髒所在。


    刺了個前後通透,噴湧的血花當真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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