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夢見李姥姥,對自己笑說你還好吧,小蔭蔭。


    葉蔭很鬱悶,夢裏的李姥姥總是沒戴假牙。做那個假牙是李姥姥唯一一次去醫院,她總擺出死也不去的樣子。是葉蔭強迫她去的。


    葉蔭經常想起童年,那時真好,爸爸還在,李姥姥還在。愛自己的和自己愛的人都在。


    愛僅僅存在於迴憶是不夠的,但隻能這樣。


    人生的諸多片段似乎就是以各種所欲不隨連接的。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夢醒的早晨,葉蔭決定去找森。


    森給葉蔭留過地址,她放在錢包裏,錢包被偷時她難過許久。於是葉蔭拿著地圖一點點的找,迴龍觀三個字進入她視線時她激動得跳起來,森說過他在那。


    北京太大,葉蔭到迴龍觀竟然用了三個小時。好在那隻有一個大的菜市場。找到森竟然沒太費勁。


    遠遠看著,森還是老樣子,臉上是滿不在乎的神氣。葉蔭不禁微笑起來。


    正要走過去,卻見森突然抱起旁邊的女孩兒轉了一圈,女孩兒興奮的哇哇叫,並且在森的臉上用力的親了一口。那興奮勁讓旁邊的人開始起哄。


    那個女孩兒叫玫瑰。


    原來,森和玫瑰還有幾個朋友玩撲克,說好贏的請吃飯,恰好玫瑰贏了,但玫瑰看店不能去,於是她一定要森背自己轉幾圈,森因為前幾天忘了玫瑰的生日正愧疚著呢,所以立刻答應了她的要求,玫瑰得意得又笑又叫。


    葉蔭遠遠的看著,猜想這就是給森打電話的那個女孩兒。


    玫瑰不肯讓大家立刻走,出了個腦筋急轉彎給大家猜,森說這還難得了我。玫瑰說你輸了還得背我轉一圈,並拿出牛肉幹逗森張嘴說先給他補充能量免得摔了自己,森一口咬住牛肉幹也咬到了玫瑰的手,玫瑰疼得跳腳,森得意的搖頭。


    玫瑰的謎語是刀出鞘是什麽字。


    森仍和大家說話,沒有答題的意思。玫瑰推他的肩。森說力唄,這麽低能的問題。玫瑰說,刀不出鞘呢,森難住了。


    玫瑰跳上他的背,強迫他轉圈,並說是圍著市場轉一圈。森隨意的轉了一下,把玫瑰甩了下來。說,你說是什麽字,玫瑰說是刀唄。


    森斜她一眼,顯然不認為這是幽默。


    玫瑰泄氣的癟癟嘴,扭身進了店,迴頭衝森喊道給我打包反正你知道我愛吃啥。


    葉蔭終於沒有走過去。安靜的走開了。


    那夜沒有夢。葉蔭安靜的躺著。


    過了許久,葉蔭起身點了一支雪茄。是葉蔭閑逛時下意識買的,卻從來沒有吸過。雪茄的氣味讓葉蔭感覺舒服,猶如有人唱了首催眠曲。


    催眠曲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陪伴。


    在網上看到同學相冊裏黃山和旭的結婚照,葉蔭用最好看的信箋附了一首《青玉案》:


    黃花地上秋實歸。歡顏喜,鴛鴦對。


    山色霞光無限媚。一笑花愧,人雖勝酒,還願長長醉。


    傳語叮嚀勤看護,休使朱顏玉色褪。


    柔情纖纖係絲蕊。旭日風吹,搖鈴聲脆,猶似讚心慧。


    在煙袋斜街淘到的一個琉璃風鈴,上麵是九隻栩栩如生的蝴蝶。這是葉蔭自己最喜歡的。葉蔭把信箋插在了風鈴上


    裏麵有“黃山”和“旭”三個字,而且鑲得恰到好處,看到學中文的爸爸連聲說好,黃山不自在起來。


    還是媽媽更能發現女兒的心思,說,這孩子真是不太講究,結婚怎麽送風鈴,黃山你可不能這樣。


    黃山爸爸說,這有什麽,梁祝化蝶,蝴蝶可是象征愛情的。黃山媽媽瞪他一眼,梁祝的愛情可不是幸福的典範。黃山爸爸有些醒悟,不再說話,專心品茶。


    旭知道這個風鈴不能堂而皇之的掛在客廳,把它送到了書房。


    他小心翼翼的樣子讓黃山氣結。


    父母走後,旭開玩笑說,咱爸還真懂得婦唱夫隨的。我得努力學習。


    黃山說,當然,主要看誰唱得對。說完自己就笑了。


    兩個人都沒再提葉蔭。之後的幾個晚上黃山都會到書房探班,看看旭是否對著風鈴發呆。


    黃山拒絕提起葉蔭。葉蔭猶如一道傷疤,陰天都會不舒服,更經不起反複撕開來看。


    何況,不說,更是種高貴。


    後來兩人一有分歧,旭就說,聽你的你唱得好聽。有旭這句話多大的事氣氛都是和諧的。漸漸的,這句話沒有了。


    懵懂的、疲憊的葉蔭從不知道這場廝殺,知道也一定退卻了。


    愛,總是希望那個人過得好,自己卻無從為他的好添磚加瓦,隻有退卻了。


    而旭在決定來這所沒有報誌願的大學上學時,也對命運有了敬畏,因而少了點衝勁。


    有人說過,任何看似頹唐的態度背後,都隱藏著深深的不如願的熱愛。旭想婚姻也好事業也罷都如此。


    他也始終記著父親的一句話,雲淡風清的活著,很多時候是份奢望,雲會變形,風會消散。


    把你放在心底,就是一片波瀾不驚的海。透過露珠看到你,是露珠下的花瓣。


    這是旭想起清華時寫的話。和愛情無關。是對一個女孩兒青春的緬懷和歉意。


    黃山看見了卻沒有問起,她從不認為清華和自己的生活有關。隻相信葉蔭的影子一直在。


    和旭纏綿在一起時,黃山要旭看她,而她也看著旭。但她也曾問自己,如果隻有身體糾纏在一起時靈魂才會靠近,愛還有意義嗎?


    最糾結時甚至想過分手。但不會對旭說,哪怕隻是發泄。以旭的性格,自己說出這兩個字,他會永遠在她的世界裏消失。她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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