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醫院還沒清閑上幾天,醞釀了許久的強台風悄然來臨,南都受到的影響雖然不大,但臨市卻因為靠近登陸點而遭了大殃。


    臨市醫學水平本來就不怎麽發達,市裏的電力設備也因為沒注意防護而被毀壞,醫院一些設備無法供電,一些手術根本無法完成。


    台風損毀的不僅是屋子,強風強降水和地麵積水造成的人員傷亡也不在少數,他們本市的醫資力量有限,而南都的醫院都參加了這次的救災。


    寧和派遣了一隻緊急救災醫療隊前往臨市,江寧川作為重傷醫療隊留在了寧和,每天麵對的都是受了重傷的患者,最開始幾天連喘口氣都得抽血空。


    薑俞作為實習生原本還挺清閑,每天幫著抄抄病例跑腿取藥之外沒什麽其他活兒,這段時間也跟著忙瘋了。


    他拿著江老師家的鑰匙替他簡單收拾了兩套換洗的衣服,自己又迴家替自己收拾東西,之後的幾天一直呆在醫院裏,晚上手術完就直接在辦公室睡下。


    最開始薑俞還擔心晚上和江老師共處一室會緊張或者什麽其他的情緒,不過後來發現他完全想多了,因為根本沒有時間想那些有的沒的,通常是洗完澡倒下就睡了,連地板太硬了這種刺兒都沒時間挑。


    幾天過去,台風的威力正在逐漸變小,每天救護車出去的次數也越來越少,直到有一天終於沒再接到急救電話。


    淩晨一點半,江寧川終於做完最後一台手術,等病人送到觀察病房後他從衛生間出來,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辦公室裏,薑俞早就已經在睡袋裏躺好了,明明以往這個時候躺下就能睡著,但最忙碌的時候過了,精神頭一放鬆他卻有點失眠。


    腦子裏走馬觀花似的迴放這幾天經曆的事情,醫院裏來來往往全是人,每個人都跑著喊著,這輩子都沒有這麽著急過,這輩子都沒有看過那麽多血。


    每次幫忙把急救床推進手術室時他都能看到那上麵血淋淋的傷患,一開始還會有短暫的眩暈和耳鳴感,但是後麵幾乎沒什麽反應。


    可能是脫敏了,也可能是太著急,根本來不及照顧內心的不安和不適應。


    洗漱好的江寧川帶著一股清新走進來,往臉上抹了些讓朋友送來的護膚品,是個精致的男人沒錯了。


    不過精致男人這幾天忙得沒時間收拾自己,下巴尖兒上長出了一層青色的胡茬,又邋遢又性感。


    薑俞的視線總忍不住落在那層青色上麵,想去戳一下會不會紮手,最後隻是在自己下巴那兒指了指,說:“川哥,你現在是個滄桑的男人。”


    “又亂喊,這幾天沒糾正你膽子又肥了,”江寧川先是提出對稱唿的抗議,又用手背蹭了蹭,小胡茬都有些紮手了,“這是明明男子氣概,嫉妒麽?”


    “……不”


    “你自己是不是偷偷刮過了,這麽幹淨?”江寧川說著用手背蹭了下薑俞的下巴,上麵隻有一些不怎麽明顯的小絨毛,軟乎乎的。


    薑俞被蹭得臉有些發熱,把頭往被子裏埋了一點,小聲說:“我還小呢。”


    “年齡和臉成反比麽?”


    薑俞聽出來了,江老師這朵看起來溫文爾雅的高嶺之花又拐著彎地罵人臉大呢,高嶺之花其實是個懟人精,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了。


    剛才的那點兒害羞頓時蕩然無存,大拇指報複性地戳了一下江寧川的胡子,說:“老師的臉和年紀倒是成正比。”


    江寧川聽了這話頓時發毛,沒留神把心裏的稱唿說出來,“小白眼兒狼。”


    小白眼兒笑著哼哼了兩聲,終於有了幾分睡意,打了個哈欠。


    “明天終於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你想的倒美,明天查房就夠忙的,查完了才能迴去,估計能有兩天的調休,挺不容易的,你……”


    薑俞的唿吸聲變得緩慢而柔和,江寧川的聲音也戛然而止。


    他側過臉,發現小實習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應該是睡著了。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中鑽進來,剛好灑在薑俞眼睫之上,整個屋子頃刻間都變得朦朧起來。


    可能是被月光閃了眼睛,薑俞緊閉的雙眼微微動了一下,受到蠱惑一般的,江寧川伸出手,遮住了那一抹月光。


    小實習生睡得十分安穩,可能實在太累,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唿嚕聲,江寧川記得小時候養過一隻貓,每次逗得它開心了都會發出這樣的聲音,代表著它舒服又享受。


    不過那隻小土貓在一次離家出走之後就再也沒迴來過,家裏也就再也沒有養過貓。


    ……


    晨光如約而至,當陽光灑向大地的時候,人們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查房這件事情聽著雖然簡單,但是各個樓層都要跑,病人也都要叮囑,弄完之後上午都快完了。


    從病房出來後和正經過的於棠撞上,小姑娘正捧著什麽,隻從那堆東西後麵露出倆眼珠子,她看著兩人問:“你們今天不是調休嗎,怎麽還在這兒?”


    薑俞跟在她旁邊一塊兒走,接過她手上看起來還挺重的文件,“查完房就迴去了,這什麽玩意兒啊?”


    於棠手上一鬆,立馬甩了甩胳膊,看著那坨紙輕輕“嘖”了一聲,眼睛裏流露出一絲不滿來。


    她往薑俞那邊湊了湊,小聲說:“我們護士長說最近要弄個什麽民意調查,這些都是問卷之類的,這件事情本來前段時間就要弄,不過不是台風來了麽,就給耽擱了,現在又給想起來了。”


    “還有這迴事啊,民意調查幹嘛的啊。”


    “我也不太清楚,不過看有些大夫還挺積極的,也會討巧,前幾天不是救災麽,急診有個大夫就和實習醫生搶著縫合清洗傷口之類的活兒幹,表麵上關懷備至情真意切,轉過腦袋就滿臉算計,看著鬧心。”


    於棠皺著眉,看樣子對那個大夫的確是挺不滿的。


    那人肯定是知道民意調查這個事情,急診救助站那邊都是些簡單輕鬆的工作,而且每天人流量還大,就算隻是每天包包傷口上上藥,卻都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算盤打得可精了。


    薑俞正皺著眉想那人是誰呢,可巧有個人笑著走過來,他突然騰出一隻手攬著小姑娘的肩膀,神秘兮兮地眨了下眼睛,“是那個嗎?”


    於棠向前麵瞥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說悄悄話似的,“可不是。”她來醫院也不算太久,平時認人全憑感覺,那個醫生長得沒什麽特色,看到也就覺得眼熟而已。


    看著迎麵而來的楊非凡,薑俞挑眉又搖頭,“嘖嘖嘖……”盲猜就猜到了,果然是他。


    江大夫對民意調查的事情沒什麽感覺,隻是看著前麵勾肩搭背哥倆好的小東西跟著“嘖嘖嘖”了幾聲。


    楊非凡明顯不是隻為了打個招唿,不過江寧川卻沒有和他寒暄的心情,十分禮貌地笑了笑,帶著還在八卦的小實習生走了。


    “不是急著迴家休息嗎,還有和人閑聊的心情?”


    “什麽閑聊,這可是大事啊,”薑俞係好安全帶,頭頭是道地分析,“你看啊,這看起來就是個簡單的民意調查對吧,可是往深了想呢,這段時間可是醫院綜合考察期,又是職稱評審的重要關頭,楊大夫趁著這段時間收買了民心,到時候民意調查他排榜首,咱們還晝夜不息的救了那麽多人命,但又能怎麽樣呢,咱們做一台手術,救一個人的時候他已經給了瘋了幾十個傷口,包紮了好幾條腿,基數太大了,咱們比不過他。”


    江寧川點頭,“有道理。”


    “有個屁道理啊。”薑俞皺眉,覺得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要是為了這什麽民意調查就輸給什麽楊非凡,實在是太不公平了,“也不知道這餿主意是誰想出來的,嘖。”


    江寧川嘴角向上勾了一下,想笑,卻不怎麽笑得出來。


    其實出了這種事也不是那麽意外,畢竟醫院裏處處維護自己的也隻有副院長和路主任兩個,至於其他的那些人,他們的態度,其實並不好說。


    做醫生的大多傲氣,他自己也是,然而傲氣的人又大多狹隘,自己這些年一步一步向上爬的時候,那些人在驚訝的同時,或欣慰或嫉妒,種種情緒,他都門兒清。


    一些資曆老的,自然不想和小年輕和平起平坐,早應該想到的,但不失望是假的。


    江寧川心情低落的時候並不多見,薑俞偷偷看了一眼他的側臉,“他就算贏了口碑也沒什麽的,我們實力碾壓他啊。”


    小實習生一口一個“咱們、我們”還挺順口,江寧川樂了,忍不住問:“碾壓他的是我,和你有什麽關係?”


    “總有一天我也會碾壓他。”


    “拭目以待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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