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難得的假日,江寧川卻還是遵循工作時的生物鍾醒來,外頭的太陽還沒有完全釋放出熱量,窗外的風也透著一股涼意,小區綠化很好,深唿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讓一晚上積攢起來的濁氣全被排空了。


    薑俞是被手機來信“叮”的一聲給吵醒的,夢裏他還在各個手術室之間奔走,四周全都是人,卻像是默片一般出奇的安靜,手術室的大門緩緩打開,綠燈亮起,發出聲響。


    突然被吵醒的感覺實在是不好,睜開眼睛時腦袋像是要炸開,耳朵裏也全都是嗡嗡嗡的雜音,讓人莫名想發脾氣。


    用枕頭捂住腦袋哼哼了幾聲,薑俞拿起手機看那條吵醒自己的短信——


    【招商銀行:您的賬戶****於**月**轉入****.**元……】


    薑俞眨了眨眼睛,又在自己臉上掐了一把,確定沒看錯也不是在夢裏之後歡唿了一聲,興奮得捶了一下床。


    怎麽沒人告訴他今天是發工資的日子,為什麽實習生居然還有工資噠,天呐,人生中第一筆正經工資來得這麽夢幻的嗎?


    早就醒過來並且幫著薑宛做完早餐的何西溜溜達達地跑進來在薑俞旁邊趴下,抱著枕頭打了個哈欠,問:“魚兒你心情這麽好呀?”


    “哼哼,今天發工資了。”


    何西拱了拱鑽進被子裏,打完哈欠後淚眼模糊的,“你小金庫不是挺充足的麽,醫院能有多少工資啊,值得這麽高興麽?”


    上大學這幾年雖然沒在一塊兒,何西卻也知道薑俞和他學長一塊兒弄了個什麽中醫理療館,幾年下來存了不少錢。況且他自己也從來沒缺過錢,不能明白怎麽收到工資就能這麽雀躍。


    薑俞抽出背後的枕頭往何西腦袋上捂,“你懂個屁呀。”說著起床往衛生間走,薑宛正喊人吃早餐呢。


    何西賴在床上滾了幾圈,想到一會兒還得迴工作室,皺了皺鼻子,又想到薑俞迴個自己一塊兒過去,心裏又盤算著怎麽勸他從醫院辭職,別當什麽醫生了,治病救人是好的,但一周瘦十斤可不是鬧著玩的,怪心疼的。


    工作室裏,何西正在和他口中的奇葩甲方溝通,薑俞捧著手機刷副本,畫麵還挺和諧。


    “不幹了不幹了,什麽破要求煩死了。”何西煩躁地摔了鼠標,向門外喊了一嗓子,“cindy,快來幫我溝通,你們這都找的什麽客戶啊!”


    薑俞被這一嗓子嚇得手一抖,放錯一個技能導致遊戲失敗,恨不得跳起來把罪魁禍首掐死,不過在他動手之前叫cindy的姑娘埋頭走了進來,救了她老板一命。


    把工作交出去之後,何西將薑俞的椅子踢著轉了個圈兒,問:“上次你要送人的那幅畫,送出去了嗎?”


    不問還好,問起來薑俞就覺得腦瓜子疼,江寧川也覺得那幅畫挺好看的沒錯,但一直怨念為什麽小實習生為什麽要送他一片綠,偏偏這話還在辦公室問出來,被恰巧聽到的於棠用震驚的目光盯了好長一段時間,這姑娘都在腦補什麽東西啊。


    說到禮物,薑俞想起來一件事,說:“我第一份工資,你快想想有什麽想要的。”


    何西瞧他一眼,張口,“房子。”


    “去你的吧。”


    “怎麽罵人呢,不是你自己問的麽。”何西十分不滿,突然間變得有些哀怨,他說:“你畢業還有人給買房,哥哥我剛畢業就被我爸給踹迴國了,給我那麽點錢也就夠租房子住了。”


    “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小可憐兒呀。”


    何西翻了個白眼,“去你的吧。”


    薑俞看著不太靠譜,不過為朋友著想的時候還挺正經,他想了想,說:“我家老房子你還記得吧,就高中旁邊的那個,離這兒也不遠,反正空著也是空著,你考慮考慮?”


    “幹媽打算過段時間搬過去沒跟你講嗎?”何西側頭看他,“新房子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幹媽就陪你適應一段時間,等你工作穩定了她才不管你呢。”


    何西一說薑俞就想起當初買房子老媽說的那些話,頓時惆悵得遊戲也不想玩了,他托著腮,皺眉道:“我徹底變成留守兒童了。”


    “要點臉行嗎?”何西笑著覷了他一眼,“還兒童呢,過幾年您都留守中年了好嗎!”


    知道了老媽打算搬出去的消息之後薑俞心裏一直怪不舒服的,雖說留守兒童是有點超齡了,不過以前好歹還總能盼著老媽什麽時候能迴家,這會兒就直接分開生活了啊。


    又和何西聊了一會兒,想找被資本主義侵蝕的發小蹭一波歐氣抽卡,認清對方即使成功偷渡卻還是改不了非洲血脈的事實後才失魂落魄地要迴家。


    老媽發來短信說晚上做栗子燒肉和紅燒豬蹄,讓他和何西晚上記得迴家吃飯,不過下午的那個客戶實在是太難纏,創業的小老板得留下來加班,沒法兒跟著一塊兒迴去。


    薑俞先去老房子樓底下轉了一圈,不可避免地在母校周邊看到了正補課的高三學生,一群小孩兒嘰嘰喳喳的,正在討論上午的小測,有幾個在笑,另外的的卻沒什麽表情。


    看著不遠處那些青春洋溢的麵孔,薑俞頗有些感慨地“嘖”了一聲,想當年小測結束後,笑著的永遠是自己,而何西則是那個慶幸自己是美術特長生。


    學校周圍的西餅屋依舊在營業,薑俞推開門,還是高中時的那個老板,有點兒胖胖的,肉肉的臉上帶著健康的紅潤,一看就很幸福的樣子。


    薑俞衝她笑笑,“一盒桃酥,一盒綠豆酥,還要一斤泡芙。”


    “好,”老板挺著大肚子去拿薑俞要的那些,笑嗬嗬地說:“好久沒來過了,搬家了嗎?”


    “嗯,你還記得我嗎?”又看到對方鼓起來的肚子,震驚道:“你有寶寶啦!”


    老板抿著嘴笑,把薑俞要的東西擱櫃台上,說:“上次你媽媽也是用這個表情問我這句話,不愧是親母子。”


    “啊。”薑俞摸摸鼻子,不知道怎麽迴答,掃碼付了錢就離開了,順便誇了句肚子形狀很好,肯定能生出個健康的寶寶。


    從別人口中聽到關於老媽的事情薑俞覺得心情有點複雜,他覺得這麽多年對老媽好像都不是很了解。好像從小到大自己的生活都在圍繞著薑宛女士打轉,以她的期待為夢想,為她的期待而努力,卻從來沒有去了解過,那個作為自己媽媽的,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人。


    薑俞拎著裝滿糕點的帶子站在電梯口,看著電梯從負一樓慢慢上來。


    電梯門打開,江寧川拎了滿手袋子站在裏麵,看著失魂落魄的小實習生抬了抬下巴,“喲~”


    薑俞抬腿走了進去,還沉浸在剛才的自我懷疑中,第一次見到江老師沒有笑,隻悶悶地說了聲“老師好。”


    也不知道小實習生心情怎麽不好了,江寧川也沒什麽安慰人的天賦,想了想,衝身邊人揚了揚手中水漬未幹的袋子,“剛才去路主任家拿了兩條黑魚,一會兒上樓吃吧,油炸黑魚可香了。”


    袋子裏的黑魚應景似的彈了幾下,江寧川差點兒沒抓穩。


    “啊?不了吧,我媽媽做好飯了。”一直神遊的薑俞被那兩條魚嚇得迴過神來,盯著那個黑乎乎的袋子出神。江寧川的邀請讓他十分為難,他還挺想上樓或是挺想吃那什麽炸黑魚的,隻不過老媽的紅燒豬蹄這會兒應該都燜爛了,晚上不吃還怪可惜的,糾結的不行。


    江寧川明顯愣了一下,微微一挑眉,“哦?”


    除了鍾家靖他們之外一直沒聽說薑俞說起過家人,這麽些時間也沒遇見過,他以為小實習生一個人住呢,聽他說起媽媽著實有些驚訝。


    “我媽媽工作主要在外地,不經常迴家的,”薑俞小聲解釋,又實在不想失去去江老師家找存在感的機會,接著說:“不過我能先去樓上坐會兒嗎,我……”沒等薑俞說完,薑寧川笑笑,調侃道:“你想去看看小紅和小黑對吧。”


    薑俞瞧他一眼,順手接過江寧川另一隻手上的袋子,“嘖”了一聲,心裏默默白他一眼,默默望天。


    不就上次拿小紅和小黑當了迴借口麽,怎麽就記到現在,至於麽……


    迴去後江寧川也沒急著處理食材,太陽還沒完全落下,吃晚飯還早。他去廚房接了壺水燒了,坐在沙發上聽水燒開時“咕嘟咕嘟”的聲音,小實習生站在魚缸旁邊發出“嘖嘖嘖”的聲音,感情他逗貓呢。


    畢竟打著來看小紅小黑的旗號,薑俞進門放下東西就去了魚缸旁,捏了一小撮魚食放進去,聊表心意。


    江寧川泡好茶衝薑俞喊:“別喂了,再給撐死了,好不容易養活這麽幾條。”偌大的浴缸裏原本快樂地生活了十六條魚,現在隻剩下六隻了,不過六六大順麽,也還行。


    “沒多少,就一小撮。”薑俞說著用食指和拇指捏著比了一下,以表示自己根本沒喂多少,就算有魚仙去了也不是被自己給撐死了。


    “知道了知道了,”江寧川看這著十分認真的小實習生有些好笑,衝他招招手,“過來。”


    “幹嘛?”小實習生嘴裏多餘問一句,卻還是拍拍手老老實實走過去,在江寧川邊上坐下。


    隻見江寧川麵前擺著兩個做工十分精巧的杯子,裏麵淺綠色的茶水散發著專屬茶葉的清香,他往推了一杯到小實習生麵前,說:“喝喝看。”


    瓷白透亮的小杯子襯著淺綠色的茶水,說不清是杯子把茶水襯得透亮還是茶水把杯子襯得可愛,總之眼前的東西看起來十分誘人。


    薑俞這輩子也沒喝過什麽茶,對著這一杯卻是毫不猶豫地小酌了一口,還沒來得及細品呢,立馬皺了眉,要不是江寧川就在一旁看著,估計他已經把嘴裏的東西給吐了。


    “啊!苦丁茶啊!”小實習生咽了茶水後伸出舌頭,試圖讓舌頭在空氣中迴甘。


    苦丁茶他沒喝過,不過當初認藥材的時候嚼過幾片幹茶葉,深入靈魂的苦味這輩子都忘不掉。


    苦丁茶味苦,對於不愛喝茶的人更是難以接受,也不怪薑俞反應會這麽大。


    江寧川看小實習生那麽大反應倒是樂了,端起自己麵前的那杯嚐了一口,也微微蹙了下眉,果然很苦啊。


    不過自己泡出來的東西怎麽著都不能說不好,他解釋:“最近秋老虎麽,下了雨地麵又潮,苦丁茶明目,清熱解毒,喝了對身體好的。”


    “可這也太苦了吧。”薑俞耷拉著一張臉,將茶杯放下推遠,擺明了表示自己不要再喝了,清熱喝綠豆湯就好了啊,畢竟從小到大最怕苦了,而且苦丁茶這玩意兒都不帶迴甘的,到現在舌根還是苦的。


    江寧川也沒逼他,自己佯作淡定地喝了一口,指了指茶幾小麵的小抽屜,說:“喝點兒白開水漱口,抽屜裏有糖。”


    薑俞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苦味兒衝淡了點,又拉開抽屜拿了顆糖,檸檬味兒在嘴裏散開,終於把那股揮之不去的苦味兒給趕跑,隻不過剛才皺成一團的臉還沒恢複,立馬又重新縮起來。


    檸檬糖最外一層薄薄的的糖衣融化之後,裏麵的那一層簡直酸到難以形容,薑俞隻覺得臉頰兩側有什麽東西在猛然收緊,而口腔裏也正在控製不住地瘋狂分泌口水。


    看到小實習生滿臉震驚加上生無可戀,江寧川笑得茶水嗆進了喉嚨,一邊咳嗽一邊從小實習生手裏拿過糖紙,頓時笑得更誇張了。


    “哎不行你就吐了吧,寫玩意兒我怎麽還沒扔,看這糖紙我就受不了了。”


    薑俞倔強地搖頭,還較勁似的用力一咬,嘴裏的糖“卡擦”一聲碎成好幾塊,出乎意料的是,加強好幾倍的酸意沒一會兒就變成涼絲絲地甜,一會兒是最外層酸到頭皮的酸味兒,一會兒又是最裏麵讓人欲罷不能地甜,薑俞又用力咬了幾下,把酸酸甜甜的一堆給咽了下去,外了歪腦袋,像是不解江寧川震驚的表情。


    目瞪口呆的江寧川伸出雙手拍了拍,道:“厲害了。”


    當初從黃褚那沒安好心的家夥手裏接過這玩意兒吃了之後被酸得眼淚都快出來了,被逼著一口氣吃了五顆的黃褚更是差點兒沒控製住自己的口水,倆人都是嚐了一口就吐出來,小實習生居然給咽下去了。


    知道江老師在震驚什麽似的,小實習生解釋:“裏麵是甜的。”說完還迴味了一下,“真的是甜的。”


    江寧川看小實習生咂巴了一下嘴,眨了眨眼睛,“哦”了一聲,尾音有些上揚,像是在懷疑。


    “你自己試試不就知道了。”


    小實習生迴答得有些漫不經心,夜漸漸來了,黑夜讓暖白的燈光越發明顯,眼前人的輪廓變得柔軟且可愛,從頭發到臉上的小茸毛,一切都是暖暖的可愛。


    江寧川盯著他,腦子裏有些空,又急切地想要一個自己都不是很確定的答案,他問:“怎麽試?”問題不應該是這個,不過目前卻隻能問這個。


    可能是身邊人的目光太過炙熱,也可能是自己剛才吃糖太快上了頭,總之不管怎樣,薑俞莫名覺得此刻的氛圍曖昧非常,他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隻是身體不受控製地向前傾,伸出舌頭往江寧川唇上輕輕舔了一下,輕聲問:“甜不甜?”


    問完他差點咬了舌頭,屏住了唿吸,江寧川也是差不多的反應,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相顧無言,最後還是薑俞敗下陣來,落荒而逃,連給薑宛女士買的糕點都忘了帶上。


    聽到門被打開又被關上,江寧川終於唿出沉默以來的第一口氣,大腦還是一片空白,卻很自然地伸出舌頭在唇上舔了舔,口中喃喃,“甜的。”


    太甜了!


    江寧川打開微信翻出一個備注為皇太子的人來,露出笑容,發了條消息——


    我想請你吃飯


    正在養生會所享受精油spa的黃楚麵色一僵,濕乎乎暖洋洋的後背驀然感受到一股涼意,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剛得了兩瓶好酒就被他知道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實習生被撩日常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久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久夢並收藏實習生被撩日常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