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來得比許多人預料得多快。


    在我到宜陽的第十九天,戰爭就爆發了,齊右丞相斛律光、齊蘭陵王高肅兩軍並進,橫掃而來,前線戰況吃緊,短短七天裏,周軍就丟了三座城池,而且聽說傷亡慘重,戰爭進行到第九天,大周齊王宇文憲離開宜陽,親自去前線鼓舞士氣,但我卻仍然沒有機會離開這座充滿硝煙味的古城,這些天裏,除了戰前曾隨宇文憲去一座寺廟為他母親達步幹氏皇太妃祈福外,我竟還沒能離開大將軍府一步,大門警衛決不肯通融放行,至於宇文憲,也以安全為由婉轉拒絕我的外出要求,婉言等海內宴平,天下一統時,他可偕我遊遍大江南北,同時斷然拒絕我見霍小丁的要求,隻是派人去取了我的物品(隻有那個耳鑽手表旅遊鞋襯衫牛仔褲的包裹而已),表示已賞銀百兩,為我謝過霍氏兄弟,所以我無須再見他們,此人基本上是個謙謙君子,但同時也是個明察秋毫的聰明人,他一定有所察覺我的意圖。


    “偽齊主神武皇帝高歡出身貧賤,年輕時在懷朔鎮當兵,窮得連馬也買不起,不過他很快時來運轉,有富家女婁氏,見他風神俊偉,願嫁他為妻,從此,他就運用妻財,廣結豪傑,終於在魏末亂世中崛起,到他兒子高洋時,篡魏建立偽齊,與我大周文皇帝分庭抗禮,” 我的老師一位通曉經史的周軍書記官倒仿佛不受戰爭氣氛的影響,談到齊、周曆史如數家珍,說到激動處還會大發一通慷慨激昂的議論,“不過偽齊神武皇帝諸子之中,也隻有長子高澄、次子高洋略具才具,其他如孝昭帝高演、武成帝高湛都是平庸之輩,至於現在的無愁天子高緯,連他的父親高湛都不如,隻知吃喝玩樂,寵信的都是奸猾宵小之輩,”蓄著道貌岸然花白山羊胡的書記官慨然替未來曆史總結,“總之,我大周戰敗偽齊,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至此,這位漢胡混血的書記官將中國從三皇五帝到如今周、齊、陳並立的曆史講解殆盡,而我,也早已掃盲,學會了繁體漢字。


    “先生,”前方敗績頻傳,這老頭卻大談特談周軍必勝,真是掩耳盜鈴,我終於忍不住詰問:“這次戰事我軍好象並不順利啊?!”


    “昔漢高皇帝數敗於項羽,而垓下一戰成功,” 老頭瞪眼:“夫人你天資聰穎,難道不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嗎?!”他想來非常不滿和氣憤,連胡子都抖了起來,“再說夫人怎麽可以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齊王千歲還從沒打過敗戰呢。”


    這老頭真是睜眼說瞎話,八年前齊、周邙山之戰,周軍大敗,當時還是一個十九歲少年的宇文憲已身任大將,也在軍中,隻不過他所統領的那部分部曲軍隊全身而退,在周軍中損失最少而已。這是書記官自己慷慨激昂痛斥前大將軍大塚宰宇文護誤國誤民時所說,現在卻這麽健忘,也可算是古人堆中的唐吉訶德了。


    “我也盼望齊王早日大勝,”我道:“先生,請你不要誤會。”


    書記官聽了這話麵色大為好轉。


    “先生,” 我道:“現在戰事緊迫,你一定公務繁忙,這講學不妨暫時停了。”


    “下官正有此意。”


    老頭一定看出我已經無意向學,所以也很不快地同意了,我對史學沒什麽興趣,我已學會繁體漢字,並粗知中國曆史,漢人寫的《史記》、《漢書》、晉人寫的《三國誌》、宋人寫的《後漢書》、齊人寫的《魏書》等等諸如此類,我都已粗粗看過,所以繼續上他的課就是浪費時間,這古代的天空湛藍無塵,即使真的沒事做,我也大可慵坐在庭樹下遠眺長空,享受慵懶生命,何況我並非無事可做。


    書記官一走,我也立刻離開書齋去西北林園內的鑄造坊。


    作坊裏,爐火熾熱,三名匠人正按圖紙揮錘打造我設計的一大堆零件。


    時局不穩,我決定做一枝射程300米以上的步槍自衛。


    三周前,我曾向宇文憲提出請軍中鑄冶坊鑄造我家鄉的幾種鐵器銅器,他婉言拒絕,表示鑄冶坊正在日夜趕製箭頭和刀劍,他不能徇私先顧家事,幸好,兩周前,大周皇帝派人送來了一大批弓箭刀槍,而鑄冶坊收羅到的生鐵也基本耗盡,我再次提出請求,宇文憲終於答應,不過這位古代親王認為他的女眷不宜去大男人雲集的鑄冶坊,所以命匠人在府邸西北臨時搭建一個小鑄冶坊。


    地上,散放著鐵壺、鐵燈具、青銅花瓶、鐵手爐、鐵條、鐵手柄、鐵珠、銅壺、銅珠、極薄的銅皮等障眼物、而我昨天送來返工的撞針夾雜其間,目測上去已經重新鍛過,“夫人,” 臉被爐火薰得紅赤的工匠長捧起剛鍛成的一根前圓後方形狀古怪的鐵條麵露疑惑問:“這是做什麽用的?”


    “我家鄉一種祭神的器物,”府中人等均已想當然把我定位成宇文憲的小妾,以我如今的處境,澄清無益,隻能吃進,“祁匠長,” 扳機、槍管、彈匣彈道等,多次返工後已陸續搬迴小樓,當然同時搬來搬去做無意義返工的還有一大堆毫無意義奇形怪狀的鐵柄鐵條鐵壺等障眼物,至於子彈,為絕密計,我決定親自動手,昨天,我終於弄到硫磺火硝,有了火藥材料,子彈已不成問題,我道:“下午,請把做好的給我送去。”


    “是,夫人。”


    “謝謝。”


    “夫人,” 臉色紅赤的工匠長惶恐行大禮,這暗黑時代的等級真是森嚴得厲害:“這是小人們應該做的。”


    “夫人,”時時尾隨身後的侍女賀拔銀玳對我剛才的言行一定非常不恥,麵無表情提醒道:“午飯時間到了。”


    這個冷漠漂亮的鮮卑少女正是那個黑臉大胡子賀拔河的堂妹,與她的堂兄一樣,非常地難相處,我無語走出鑄造坊。


    外麵,天高雲淡,鳥鳴花綻,每一棵大樹都翠綠得閃耀著生命的光芒。


    “夫人,”賀拔銀玳卻冷冷道:“你不必向一個卑賤的匠人道謝。”


    我道:“這是禮貌。”


    “夫人你現在不是在蓬街陋巷,”她依舊目光凜凜,“請夫人不要有損王爺的聲名,奴婢奉王爺的旨意,已經向夫人詳細稟告過我大周皇族的禮儀。”


    我忽略她的存在,隻當她是身後空氣。


    穿過兩道長廊,我看到了一個傷員。


    ——是那個黑臉大胡子賀拔河,他額頭纏著滲血的白布,顯然是掛了彩。


    “賀拔大人!”


    我一叫,他隻得走過來,不過神色很勉強,如果不叫他,我想他一定不願意出現在我麵前,“夫人。”他行了一個隆重的大禮,但臉上依舊是一貫的肅然。


    “你的頭?”


    “沒事,”他聲音冷漠:“很快會好的。”


    “齊王殿下迴來了嗎?”


    “夫人,你問得太多了,”這個鮮卑人黑著一張撲克臉,態度極度惡劣,仿佛全世界都是他的敵人,“你還是迴去休息吧!”言罷告辭離去。


    賀拔銀玳也沒與堂兄攀談,但看她的表情,想是早見過賀拔河的了。


    這些狡猾的古人!


    不過,到了傍晚,我還是聽聞了一些戰況,原來洛水一帶齊、周兩軍犬牙交錯,還在激戰,但周軍已經失去控製權,現在,外麵到處是戰亂,連宜陽城郊都有潰兵和強盜出沒,周軍統帥——齊王宇文憲,已迴轉宜陽。


    三天後,戰火燎到宜陽,齊蘭陵王高肅兵臨城下。


    又過兩天,據說與宜陽為犄角之勢的南豐、北倉兩城援軍中途遇伏,已為高肅所破,齊軍既無旁顧之憂,開始猛攻東城,東城門內外,已經屍積如山。


    我一直沒能見到那位大周齊王,也沒再看到賀拔河,沒看到後者,是因為那位撲克臉帶傷到東門參戰去了,至於前者,聽說他一直與守城將士同吃同住,當然不可能再有閑心風花雪月。


    如此又過了七天,參軍獨孤漁李在東門城牆上督戰時為亂矢所傷,齊人又口口聲


    聲大叫揚言鄖州刺史韋孝寬已在河陰大城為齊右丞相斛律光所殺,挑了一頂鐵盔,說是韋氏頭盔,在城外耀武揚威,周軍士氣頓時低落,屋漏偏逢連夜雨,當天夜裏,西城發生暴亂,有宜陽大姓獨孤氏、赫連氏率家奴閭人劫殺官兵,攻至西門,欲接應齊人入城,不過宇文憲擺平了他們,周軍複又士氣高漲,宇文憲更是時時在城牆上督戰,大周與大齊直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將軍府的氛圍也變得越來越不輕鬆。


    “那個蘭陵王是野豬精轉世,長得青麵獠牙,兇惡無比,他是咬破他娘肚皮出生的,”廚娘慕容氏四十上下,黑肥圓胖,負責每天送飯至小樓,這是個長舌熱情的鮮卑婦人,她丈夫慕容廚師在八年前邙山大戰中失去了一隻耳朵,所以這婦人對那個敵酋蘭陵王又恨又怕,“他一頓要吃三石米、十斤肉,喝人血,吃人心,哎呀,簡直不是人!”


    “還有,他是個**,見了女人就流口水,連寡嫂庶母都全部霸占,他有一百個妻妾,不過大半都被他活吃了,”慕容氏說得自己也毛骨悚然,腮幫子上肥肉直抖,小眼裏露著恐懼,“聽說他把其中一個最漂亮的薛美人吃掉後,用美人骨製成了一把琵琶,時時彈唱,那聲音像野豬叫,又像狼嚎,聽到的人三天後就會病死。”


    我哂然,這哪還是人,分明是神話傳說中的惡魔,古希臘神話中的惡魔是否也是這樣產生的?


    “這麽說隻要他彈彈琵琶,我們就得敗了,”她的話惹惱了賀拔銀玳,這位冰冷少女臉一沉,突然喝斥道:“你是老糊塗了,這麽荒誕不經的話也亂講,該掌嘴!”


    “姑娘饒恕!”慕容氏大驚失措,立刻辯白求饒:“我是老糊塗了,不過我還有下文呢,我們齊王千歲是天上星宿下凡,是受天命來輔佐皇上專門捉拿那些妖魔鬼怪的,所以野豬精傷不了我們。”


    賀拔銀玳臉色稍有緩和:“這還像話,”她警告道:“以後注意點。”


    慕容氏唯唯諾諾,不敢再說一句話,帶上食盒,很快離去。


    這個賀拔銀玳並不是是個尋常侍女,據說她從小就是達步幹氏皇太妃身邊的侍女,現在是掌管齊王衣帽的女侍,掌衣帽女侍好像是王府一種有品級的女吏,與一般婢女是不相同的,看得出來,這位氣度不凡的綺貌少女一定極崇拜宇文憲,她看他的樣子就像是地上的塵土在仰望星空一樣。


    她好像非常不喜歡我,遠勝於我不欣賞她。


    “今天戰況如何?” 我消息來源有限,很多時候也隻有向她打聽。


    “齊兵占不了便宜。”她淡然迴答,這個狡猾的女孩分明又在搪塞我。


    “銀玳姐姐,”夭夭突然衝上樓,她臉色煞白,滿頭大汗,“賀拔大人受傷昏迷了,你快去看看吧。”


    這迴這姑娘再也鎮定不了了,連招唿也沒跟我打,跟著夭夭跑了。


    我決定也去打聽一下戰況。


    出了小樓,府邸裏到處是鐵甲侍衛,好不容易兩個侍女都不在十步之內,卻依舊沒有逾牆而走的機會,不過,還是很幸運,這一次因為賀拔河不在,侍衛一通報,我就順利進了這座府邸的機要重地養頤軒。裏麵寬敞陰涼,宇文憲正在看桌上的地圖,旁邊,那個瘦小的參軍獨孤漁李左手臂吊在胸前,上臂綁了一些布帶,不時地指指點點,想來他傷得不重,所以尚能抱病工作。


    “東門一直是齊人猛攻的目標,”獨孤漁李道:“我看還需再加強防衛。”


    “嗯。”宇文憲道:“不過高孝瓘很可能會聲東擊西,西北角那段城牆必須補修,不然,齊軍隻消再挖一次地道,就會倒塌,你出道檄文,十戶抽一,征民夫連夜築牆。”


    “好。”


    參軍獨孤漁李雷厲風行,立刻告辭辦事去了。


    “星辰,”宇文憲終於問我:“有事嗎?”


    看來戰爭是很折磨人的,半月不見,眼前的大周齊王有點消瘦憔悴,不過,他的風儀不錯,依舊挺拔幹淨,“聽說賀拔受傷了,”我問:“嚴重嗎?”


    他道:“他應該能捱過來。”


    我雖然不喜歡那個賀拔河,但也覺鬆了一口氣,“戰事怎麽樣?”我切入正題,“是不是不順利?”


    他良久不語,承認失敗對他這種位高權重的人來說的確是種殘忍,“高孝瓘確是本王生平勁敵,”他道:“這次他贏了。”


    話說到這份上,我想周軍是沒什麽希望了,隻怕連突圍都難,“殿下會和齊人談判停戰嗎?”


    “談判停戰?”他看著我,深藍色的眸子突然嚴厲起來,“星辰,停戰媾和當由朝廷聖裁,本王是大周大宗宰,你是本王的側妃,我們是不可以向齊人投降的。”


    壞了,看來我踩了雷區。


    “殿下寧為玉碎,我也無意瓦全。”我知道很肉麻,但此刻我更不能惹禍上身,那些史書上有記載,這些古代王侯兵敗身亡時往往會先殺了妻妾女兒,極為醜惡,“星辰,”他突然抱住我,糟透了,這個敷衍的表白竟大大感動了他,我僵直如竹,極是懊惱,“放心,”他撫我黑色的發,溫言道:“我們會安然突圍的。”


    真的能安全突圍嗎?懊惱歸懊惱,為了我自己,也為了他這個朋友,我必須幫他,“殿下,”我道:“我可以幫你射殺那個蘭陵王!”


    他一怔,而後微笑道:“你的箭術很好?”


    我道:“是。”


    “高孝瓘是個神箭手,”他道:“周齊陳三國沒人能出其左右,”他看著我,溫言道:“用箭射殺他,不可能成功的。”


    “我用的不是普通弓箭,”我道:“是我族人留下的遠古神器,千步之內,無人能免!殿下可以移步西園,我演示給殿下看。”


    他將信將疑,不過還是同意去西北林園。


    我瞄準,五百步外,豎著箭靶,周圍,隻有我和宇文憲,其他人應我要求迴避,我舉槍,扣下扳機。


    在二十一世紀,我的業餘消遣是旅遊、登山、收集槍支,我是個神射手,從來彈無虛發。


    “轟” !


    箭靶幾乎在槍響的同時炸飛,碎成無數碎片。


    宇文憲目瞪口呆,那種無比的驚震是我在這個總是氣定神閑的古人身上第一次看見,作為軍人,他一定是意識到了我手中武器的偉大前景,現代步槍的速度和殺傷力是古代弓箭無法比擬的!但願我的決定沒錯,他不會因此而讓我大規模製造槍支,不然,我將追悔莫及。


    “這到底是什麽?”他目光炯炯,盯著我問,顯然已起了疑心,“就是你要匠人打造的故鄉鐵器?”


    “不,”我道:“這是我族人留下來的遠古神器。”


    “但這東西這麽新,”他道:“不象是古物。”


    “因為是神器,所以每月擦拭,上油保養,幾千年來,它一直是新的,”我神色平靜,“王爺不相信我嗎?我確實想仿造一枝,但是沒有成功,我的父輩雖然會用它製敵,但也一直沒能窺破它的奧秘。”


    他取過槍,仔細把玩,我想他智商再高,須臾間也不可能窺破奧秘,甚至終其一生,也未必能如願,他缺乏現代科技知識,隻要他不逼迫我,就一輩子不可能明白槍支原理。


    “確實神奇,”他問:“你的族人是怎麽得來的?”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道:“家祖說是先祖從海外仙山得來,家叔祖說是黃帝戰蚩尤時先祖得之蒼山之巔,”從那些史書上看來,這些中國古人極是迷信,而且極是崇古,但願我找準了謊言,“幾千年來,族人立有重誓,外泄者立誅,所以不為外人所知,”我道:“請王爺也為我守秘。”


    他神情將信將疑,看著手中步槍,沉吟不語。


    壞了,我小看了這個古人的智商!


    看來他是超時代的不迷信。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道:“以前沒告訴你


    ,很抱歉。”


    他將步槍放迴包裹中,“既然是你族中的秘密,”看著我,他溫言道:“本王豈能責怪你。”


    爾後他允諾守秘。


    宇文憲同意了我的計劃,下午巳時,我一身戎裝(很佩服那些整日頂盔貫甲的古人,我身上這套盔甲是軍中最輕的,但保守估計也不下15公斤,真是極沉極累贅。),跟隨他上了東門城牆。


    城上城下殺聲震天。


    城上士兵往下射箭,去如飛蝗,城下敵兵設樓櫓向城內射箭,也是密密麻麻,周軍往下砸石塊、鐵塊、滾木,用發石車向外亂發飛石,城下齊兵也用發石車將石塊向城裏亂飛,用一種簡陋的“攻車”撞城牆,搭長長的雲梯往上亂爬,不遠處還在挖掘地道,堆土山,城內士兵也挖長壕,有敵兵從地道鑽出,便一刀砍了,殺聲中,城上城下到處是血淋淋的屍體!


    “啊——!”


    十步外,一個年輕的士兵被飛石擊中頭部,大叫一聲,頹然倒地,那血肉模糊的樣子慘不忍睹,胃一陣難受,我隻想吐,一個年輕生命就如此血腥地消失,這就是人們千古傳揚的戰爭!


    這真是人類的悲哀。


    侍衛時時用盾牌替我們擋去箭矢飛石,在箭矢紛飛中,我看到了一座最高的高櫓,敵酋蘭陵王高肅就在上麵。


    那是一座最遠的樓櫓,離城約二百五十米,高二十餘丈,在弓箭和飛石的射程之外,所以本應該絕對安全,不過卻在我步槍的射程之內!


    上麵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拿著五色旗,時不時揮動一下,另一個在午後的陽光下,因距離而模糊的臉上竟泛著凜凜白光,我一凜,那是金屬在太陽下的反光,上天,難道那人長著一張金屬臉?!


    “那個戴護臉頭盔的就是高孝瓘!”


    原來是護臉頭盔,我真是受了那個廚娘的影響,思維變得弱智,世上再怪的人也是血肉之軀,哪會長著一張金屬臉,除非他是機器人。


    瞄準。


    我手突然有點發抖,我將射殺一個活生生的人,沒想到我會淪落到殺人的地步!——但願我不會從此心理障礙!


    也罷!


    我扣動扳機!


    一塊飛石在空中分為兩半,這橫飛來的石頭竟然火光電石般與我的子彈相遇,爾後它一分兩半的身體以漂亮的弧形成拋物線落地,而那高櫓上的敵酋卻依然安然無恙!


    “沒事。”我向宇文憲道:“我可以射第二發。”


    “嗯。”他點頭。


    可就在這時,麻煩出現了,那位敵軍統帥下了高櫓,下麵是密密麻麻的敵兵和旌旗,我無法找到目標。


    如此過了不下二十分鍾,敵酋高肅依舊沒有登上高櫓。


    “不急,”宇文憲安慰我道:“你先下去吧。”


    我拒絕。


    “這裏不安全,”他正色道:“你必須下去。”隨即命侍衛送我下去,我就這麽無功而下,到了甕城藏兵洞中。


    可惜,直到傍晚,我也沒再等到射殺齊蘭陵王高孝瓘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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