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竟是那位中古皇後的母親即鹹陽王妃的壽誕,據說中古皇帝與百官星夜迴京,為的就是能趕上鹹陽王妃的壽辰,吃罷早飯,蟲豸高肅乘馬,貴婦、我坐車,帶了賀禮與一幹侍從奴婢,前去鹹陽王府賀壽。暴雨過後,黃泥地麵頗為泥濘,馬車溫吞駛了十來分鍾後,前麵的路口出現浩浩蕩蕩一條人龍在路上撒黃沙,堵住了去路,這些人,據青春痘低告是為中古皇帝今天出行去鹹陽王府先行潔淨路麵的,蟲豸遂囑繞道,於是曲曲直直拐了五、六個彎,馬車碾過了深深淺淺無數水坑後,大約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才終於到了原本據說隻有半柱香功夫路程的鹹陽王府。


    鹹陽王府的規模氣派介於蘭陵王府與皇宮之間,在蘭陵王府之上中古皇宮之下,鹹陽王那位倨傲的長子斛律武都在大門處迎客,入內,原來已經賓客盈門,就是蟲豸高肅的那幾個兄弟也都已來了,進壽堂,禮罷,鹹陽王夫妻極盡地主之誼特命次子次媳代為招待,那對奉了父母命的夫妻十分殷勤好客,引高氏母子到壽堂旁的豪華水榭中品茗玩樂,須臾,安德王夫婦旋踵而至,接著,諸多賓客又紛紛雜雜來拜訪蟲豸母子,整個上午就在這你來我往的中古社交活動中消逝而過。


    下午,忽然又下了半小時的陣雨,但這場雨並不影響鹹陽王府的喜慶氣氛,雨過,涼風習習,帶著水氣的空氣清新無比,那位斛律大公子在府邸人工湖上布下舟船,上植幡槊,陪著他的母親鹹陽王妃和眾貴婦在水堂射幡消遣,在這個野蠻的中古時代,這種射箭活動想必是極為時尚流行,貴婦太夫人與廣寧王妃三妯娌也都興致盎然,與眾人一樣樂在其中。


    蟲豸高肅午餐罷就被他的胖子五弟拉了去,他自有他的社交圈子,作為所謂的兒媳,在這種時候,我卻必得跟隨在貴婦旁邊侍侯,即便非我所願!“蘭陵王妃你也去試射一下啊,”湖水邊,那位倨傲的樂安郡主連射三箭,自然是箭箭中的,眾人稱揚聲中,主位上的鹹陽王妃笑吟吟頗具長者風範向我道:“這種場合,自然是你們少年人玩的,四郎的箭術獨步天下,新婦想來也必擅射,何不也去射上幾箭呢。”轉而向旁邊的貴婦笑道:“太夫人,是不是?”


    貴婦得體地微笑稱是。


    “王妃,”我婉言告訴她:“我沒學過射箭。”


    “哦,”她頗為訝異,立即,有無數雙眼睛與臉色微露鄙薄譏嘲,不過,倒還是這位鹹陽王妃顯得寬厚溫雅,她臉上並不見一絲鄙視神色,相反一派溫和可親微笑道:“不妨,日後讓長恭教你就是了。”隨即讓女兒樂陽縣主斛律珊瑚親自將她麵前的一碟切成薄片的黃瓤西瓜送至我與貴婦麵前的長幾上,黃瓤西瓜,純屬尋常,但在這個暗黑時代卻是水果中的極品,稀有珍貴如二十一世紀瀕臨絕種的中國熊貓,隻因我剛才很快將一小碟西瓜一掃而盡,她才會如此舉動,貴婦婉言稱謝,我敷衍附和,她微笑,請了貴婦一起離座去射箭,我也隻有起身尾隨,按所謂禮節得去給貴婦遞個箭什麽的,“我兒好好陪著四王妃,”她卻笑著吩咐她女兒道:“不要失了禮節。”言下之意,自是不用我與她女兒跟去,貴婦附和她意,囑我不必隨行,自己則陪鹹陽王妃而去。


    樂陽縣主年大約十六、七歲,橢圓白皙的一張臉,略微有些嬰兒肥,長而濃的雙眉下,長著一對杏仁狀的粟色眸子,她的容貌頗似那位中古皇後,但沒有乃姐的那種少年持重狀,相反,帶著幾分青春期少女特有的青澀局促,神情略顯拘謹緊張,她陪坐在我身邊,不發一言。


    我也無話跟她說,為打破尷尬的氣氛,我請她一起品嚐她母親轉送的西瓜。


    湖邊,貴婦連射三箭,俱中舟上幡槊。


    眾人鼓掌喝彩。


    旁邊的樂陽縣主隻是象征性地小口咬了一下西瓜,隨後,她又努力表現得舉止優雅地呷了口茶,放下茶盞後,她突然打破沉默,表現得頗為鎮定從容狀問我:“王妃你不喜歡騎射嗎?”


    “這個,”我道:“倒也不是,隻是家中不備弓箭,從小就沒學過。”


    她聽後,青澀中露出一絲殷勤微笑道:“王妃現在若是喜歡,珊瑚日後可以陪王妃一起練習騎射。”


    這位中古少女,看來還頗為熱心,但是,我並無興趣浪費時間去學這些中古蠻人的遊戲,於是婉言謝絕,她聽了,臉色微紅,定了定氣道:“王妃是漢家閨秀,喜歡的自然是與我們不一樣的,珊瑚讀書有限,請王妃你不要見笑。”爾後,很禮貌地親手替我斟茶,我謝她,禮尚往來,也替她斟還了一盞茶。


    湖邊,鹹陽王妃也射中了三箭,自然又響起一片喝彩頌揚聲。


    鹹陽王妃攜著貴婦的手,笑盈盈迴轉,水堂內眾皆起身相迎,但還沒等她倆入座,斛律二公子來報太後與皇帝即將蒞臨,於是一幹人眾都跟隨鹹陽王妃母子去迎,到了府門口,原來鹹陽王率眾男賓也早到了,連地上也都鋪了華美的細氈,不一刻,中古皇帝母子及那位斛律皇後浩浩蕩蕩輦車而至,眾皆大禮恭迎,入內,所幸中古皇帝母子擬行所謂家常禮,隻召見主人鹹陽王一家三代相敘家常,於是,眾皆散去,乘著人多紛亂,我轉瞬間混入人流中,離開了高氏母子的視線,連一直亦步亦趨的青春痘也一並甩了。


    這蒙昧的中古不是我柳星辰的時代。


    ——蘭陵王府決不是我的家,那個男人……,也並不是我的,身邊的這些人,更不是我生命中的同類!


    我的生活不在這裏!


    穿長廊,轉過兩三院落後,同行者已紛紛去各樓宇內駐足休息,我一路往西走,以上午的觀察,從壽堂出來,穿過三、四院落後,隻要一直往西走,一定可以走到這座府邸的邊緣,果然,十來分鍾後,放眼所見都是花木樹林,林間小徑寂靜潤滑,四周,隻有蟬聲吵鬧,穿出一片樹林後,我看到了爬著青藤的院牆,嗬,兩米高的院牆,——踏住凹凸處,借助青藤,我一把攀上牆頂!


    外麵,是一條寬闊的大路,然而,路中央,每隔六、七米就站著一個執戟武士,god!——中古帝後的警衛遠超二十一世紀的美利堅總統!


    “你在幹什麽?!”一個尖銳的童聲突然從背後響起。


    驀迴首,兩米外,站著安德王夫妻的那個小胖子兒子,他揚著胖臉,小眼睛惡狠狠直視著我,“不幹什麽,”滑下院牆,我拍掉沾在手上的青泥,淡定地向他道:“我隻是想看看圍牆外有些什麽。”


    “你騙我!”他橫眉冷目,小眼睛瞪著我怒斥道:“我知道的,你是偽周人,你一定是想逃迴偽周去,是不是?!”


    我心頭愕然。


    “你這個可惡的壞女人!”看我不語,他大怒,突然跑上來揪住我衣服用力拖扯道:“走,你跟我去見四伯父去!”


    這個小惡鬼!該怎麽來擺脫他呢?一時間,我無計可施,剛才,真是太大意了,怎麽竟會沒發現這個小胖子呢?!


    “你放手,”我抵住他手臂道:“小孩子不可以亂說的,我真的隻是想看一下外麵的風景而已。”


    “胡說!”他臉色通紅使勁揪住我不放:“你休想騙我!” 隨即突然尖聲大叫道:“三哥——,你快過來幫我!”


    “豫兒——” 樹林中,走出一個淺白衣袍的少年,他沉聲吩咐小胖子道:“還不快放開四叔母!”


    “三哥,”小胖子愕然,隨即向他嚷道:“她是想逃走啊!”


    “四叔母跑得比你我都快,她若是想逃走,早就翻牆走了,何必還要下牆呢,”冷色調少年淡然向他道:“有人來了,豫兒,你還不快鬆手。”


    小胖子睃巡看著我,狐疑而憤恨,但,果然很聽他的話,當真鬆了手。


    路經者是一個采擷鮮花的女婢,近前,她彎腰行禮讓於道旁,“這裏過於偏僻,叔母不宜久留,待我們陪叔母去見四叔吧,”少年向我淡淡


    道:“叔母請。”


    我隻有跟他們一起迴去。


    東行百步,遇上六、七孩童,大唿小叫拖了小胖子摔跤去,但冷色調少年卻並不駐足,依舊跟著我往前走,“大家駕臨,不光是院牆外,就是鹹陽王府周邊方圓半裏內,都是羽林侍衛,”離開了小胖子一眾,這冰淇淋少年看著我突然冷冷發話:“豫兒說得不錯,你確實是個狠毒的女人,可惜我四叔為你舍棄滿城淑女錯娶了你!”


    我悚然生驚。


    這個冷漠的冰塊少年,原來他竟洞悉了一切!——看他的樣子,絕對是這個變態家族那種殺人不眨眼的陰戾少年!——oh,god!怎麽辦?殺了他滅口嗎?——噢,上天,真是個可怕的念頭……


    “你既然想迴去,為什麽還要嫁給四叔做什麽蘭陵王妃?!” 他目光陰冷如寒冰:“既然許下承諾,就不該再做這等齷齪事!”


    嗬,事已至此,恐懼驚怕都無濟於事,深吸了口氣,我迎著他陰冷目光問:“你想怎麽樣?”


    “從今起,我會讓侍從在蘭陵王府外守候,所以,你還是罷了這種念頭!”他口氣冷厲威脅道:“若是再有第二次,我就一箭射死你,免得毀了四叔一世聲名!”


    嗬,真是個小變態,我倒抽一口冷氣!


    但所幸的是,他總算還莫名其妙有人性的放了我一馬……


    “當年,薛嬪出身卑賤,叔祖文襄皇帝仍對她極盡恩寵,但薛嬪卻有乖婦德,傷風敗俗,叔祖遂賜她一死,取其髀骨製成琵琶,四叔精通音律,後來,九叔祖武城帝就將那柄薛氏琵琶賜給與了四叔,”冰淇淋麵無表情瞧著我,繼續他毛骨悚然的警告:“四叔母你秀外慧中,等迴府後,何不好好彈奏一下那柄琵琶呢。”


    我隻覺毛骨悚然,惡心得直想吐。


    上天,人骨琵琶——


    眼前的少年,也就是十三、四歲吧,眉長、眸黑,容貌極其清秀俊美,一身梨白繡芍藥的衣袍,怎麽看都是個翩翩少年,然而心智卻如此早熟陰戾!嗬,——這確實是個嗜血的變態家族!


    他威脅罷,不再言語,我也無話可說,同行百步,迎麵匆匆跑來一人,正是沒頭蒼蠅似亂撞的青春痘,“王妃——”她奔過來扶住我驚喜而泣:“您剛才走失到哪裏去了?噢,王妃,真是嚇死小爻我了!”這女孩,我若逃亡成功,想必也會受到牽連吧,唉,這是一個暗黑的時代啊!我安慰了她幾句,她稍安之後,極卑微地向冰淇淋行了禮,而後告訴我貴婦太夫人就在前麵的荷花軒,於是隻能跟前往去見貴婦,冰淇淋並不告辭,依舊如影隨行跟到了荷花軒。


    廣寧王妃妯娌俱在,冰淇淋稱廣寧王妃為母,原來冰淇淋正是那對夫妻的兒子。


    “遜兒怎麽與新婦一起來了?”貴婦太夫人一副溫和慈愛狀問冰淇淋少年,看樣子她是很喜歡且賞識這個冷色調冰淇淋的,“豫兒呢,他一直粘著你的,”貴婦笑吟吟道:“這會兒怎麽沒和你在一起啊?”


    “遜兒剛才遇到四叔母,就一起來見太夫人、母親和諸位叔母了,”冰淇淋疏疏淡淡但又不失莊重恭敬道:“六弟他與朋友有約,一起去摔跤玩去了。”


    “哦,”貴婦向眾人笑道:“小孩子就是喜歡玩呢。”


    修長美麗的安德王妃臉上微露不安,“三郎,”她問冰淇淋道:“豫兒與誰摔跤去了?”


    “五妹你不必擔心的,豫兒和五弟一樣也是個小人中的大力士,哪裏吃得了虧?!”不等兒子開言,廣寧王妃即笑道:“你呀,真是太緊張了,小孩子們自有小孩子的玩法,男孩子哪一天不鬧成泥猴似的,那倒是他們的樂趣呢,五妹你就讓豫兒玩去吧。”言罷,並不讓兒子作答,隻囑他為眾人斟茶倒水,冰淇淋遵囑一一斟上茶來,眾貴婦一邊喝茶,一邊又家長裏短的閑聊,如此過了十來分鍾後,忽然來了一個女吏傳話道:“太後懿旨,召蘭陵王妃去靚見。”貴婦聽了,很溫婉地叮囑了我幾句靚見太後需謹守命婦禮儀之類的話,我自然敷衍點頭,而後即隨女吏出門,青春痘自然亦步亦趨地尾隨,不過,這迴,那個冰淇淋倒沒有跟出來盯梢!


    走了十來分鍾,至人工湖畔一座漂亮精巧的水榭裏,中古太後臨湖而坐,很休閑愜意地正喝著茶,旁邊,女吏掌扇,侍女環立,我行惡心的中古大禮,“都是自家骨肉,新婦無需行大禮了,”她一團溫和慈愛地命女吏扶起我,向我很親切地微笑道:“快坐下吧。”


    我致謝後坐下。


    “新婦身體還好吧?”侍女上茶過後,略微富態的太後極溫和地看著我微笑相問道:“平時有沒有覺得累?有吃什麽安胎方子嗎?”


    “臣妾很好,”我依所謂中古禮儀保持恭敬狀答道:“也不覺得累,現在每天吃著藥,” 悍婦營十一娘遵貴婦之意,每日必煎煮那種黑糊糊的藥汁來,我,自然暗地裏倒掉不會去喝,我俯身致謝:“多謝太後垂念。”


    “新婦不必多禮,”她擺手含笑道:“真的毋需拘謹,長恭他雖是本宮的子侄,但先皇一直視他如已出一般,本宮也當他兒子一樣愛惜,當日——”她輕輕噓了口接著道:“鳳儀她身體不好,成婚多年一直不見喜訊,本宮與先皇都很是憂心,”輕歎了一聲後,她目光中一派溫煦慈愛看著我微笑道:“所幸上天垂憐,四郎如今總算娶得了如花美眷,新婦你身懷麟兒,蘭陵一脈,也可開枝散葉,綿綿不絕了……”她正絮絮叨叨說著,珠簾外,女吏突然傳報道:“太後,蘭陵王靚見。”


    中古太後立刻道:“四郎快進來吧。”


    侍女卷起珠簾,進來的果然是蟲豸高肅,見我在座,他似乎微怔了一下,“太後聖安。”他向中古太後行禮,“四郎無需多禮,”中古太後含笑擺手製止他行叩拜大禮道:“快坐下吧。”


    蟲豸在我對麵坐定,而後恭敬問:“太後傳召長恭,有什麽教誨吩咐?”


    “這個,”中古太後微笑道:“叔母傳召四郎你與新婦來,確實是有一事要相商。”她放下手中茶杯,含笑看著蟲豸道:“這件事卻也要怨四郎你的不是,男兒的品貌,原不可象四郎你這樣的,四郎可知,樂陽縣主為了你要去妙勝寺落發修行的事?”


    蟲豸微微一愣,隨即道:“長恭不知。”


    “今天是鹹陽王妃的壽誕,鹹陽王妃她本該是稱心滿意很喜慶地過壽旦的,但是,為了樂陽的事,王妃近來卻很是憂心,”中古太後輕歎了一聲,向蟲豸道:“長恭你可知,珊瑚這小妮子立誌非你不嫁,鳳儀在時,她就一心要出家為尼,現在,還是死心眼,這些天不知迴了多少人家的求親,還鬧著要去妙勝寺落發,本宮以前並不太知情,現在看著鹹陽王夫婦連個壽旦也沒心情過,很是不忍,斛律一族,累世功勳,先皇在時,與鹹陽王情同手足,本宮與鹹陽王妃也是情同姐妹,所以樂陽的婚事,”她微笑向蟲豸和我道:“本宮也不能不管啊。”


    蟲豸尷尬道:“太後——”


    “四郎你且先聽本宮說,”中古太後微笑擺手製住蟲豸,“叔母的意思是,四郎不妨挑個吉日,娶珊瑚過門,屆時,讓主上賜封珊瑚為尚書令夫人,與新婦並列就行了。”說到此,她突然含笑看向我道:“新婦你意下如何?”


    原來如此!


    ——水堂中,那位母親安排自己的女兒接近我當是有意為之吧?!我隻覺心頭發堵,但是,對麵的那個男人,他不是我的,——他終究要娶妻生子,那個女孩子,雖然不是絕色美女,但溫柔、癡情、出身望族,依這個暗黑時代世俗的標準,倒是他理想的妻子,我,又何必再阻他的美滿婚姻呢……


    “太後,”我道:“這種事王爺他自己決定就是了。”


    “這個怎麽能讓四郎決定呢,”她微笑道:“四郎他對新婦情深義重,新婦你不允,四郎他怎會允婚呢?”


    這女人,何必如此呢!


    這種野蠻時代,皇權第一,等級森嚴,何必還要惺惺作態!我道:“既是佳偶,但憑太後作主就是了。”


    “新婦果是賢淑,”中古太後自然十分高興,展顏向蟲豸笑道:“如此,四郎可早日來鹹陽王府下聘就是了。”


    “太後,”蟲豸躬身行禮道:“長恭經年在外,即便是隻娶一妻,也要辜負新婦長年獨守空閨,樂陽縣主的終身佳偶並非是侄兒,再者,長恭曾經向新婦立誓,這輩子絕不負她他娶,侄兒懇請叔母您見恕。”


    “這個……”中古太後想是頗感意料,略微傻眼了一會後微笑道:“長恭你何必多慮,新婦都已經應允了,誓言之事,自然不必拘泥再守,至於你長年在外,叔母想樂陽她也是名門閨秀,自然是個懂事識大體的孩子,定當不會有什麽怨言,樂陽嫁過去後,四郎你不在府中時,她正可與新婦作伴,倒正是兩全其美的事呢。”說到此,她笑吟吟看著蟲豸,“四郎,就這麽定了吧,你也不要再推辭了。”


    “叔母體恤侄兒,長恭銘記在心,”蟲豸道:“但是侄兒是馬上就要做父親的人了,比不得那些鍾情少年,侄兒已經娶了妻室,真的無意再納妻妾,”他向中古太後再拜道:“長恭魯莽,請叔母見諒。”


    中古太後聽了,臉色躊躇,“這……”緩緩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後,她蹙起眉頭道:“四郎你真的一點轉圜餘地也沒有了嗎?”


    蟲豸躬身恭敬道:“是。”


    “既如此,叔母當不能強你所難,”中古太後歎息道:“隻是珊瑚那孩子,該怎麽辦呢?”


    “縣主她不過還是個小孩子,” 蟲豸微笑道:“我大齊朝中多的是閱閥子弟,青年才俊,太後不妨為樂陽縣主另選一位乘龍佳婿,縣主她嫁得如意佳偶,自然就會長大成人了。”


    “嗯,”中古太後聽了,展眉笑道:“這主意不錯,也隻得如此了。”隨即命侍女送上水果糕點,再不提剛才的話題,隻家長裏短地與她的寶貝侄子說一些極雞毛蒜皮的閑話,甚至還討論了一番時下該怎麽樣蓄養池中的睡蓮……,說得正起勁,女吏忽然傳報鹹陽王妃帶著長媳義寧公主前來陛見,中古太後微怔,“長恭,”她神色間竟有些慌亂,匆忙向蟲豸道:“你與新婦從後麵先去吧。”


    嗬,這位帝國第一貴婦,真是很可笑。


    轉出後門,人工湖邊,垂柳成蔭,路邊,一叢叢一簇簇粉白嫣紅的chinese rose開得燦爛美麗,風從湖上吹來,帶著一絲淡淡的水氣,遠近,空寂無人,連青春痘也不見蹤影,想必還在水榭前門傻等,“剛才,”他遠眺湖麵,忽然問道:“怎麽答應太後了?”


    我一怔,聲音聽不出是慍是喜,他究竟是想讚賞我的所謂賢淑,還是心存芥蒂?“太後做媒,對方又是閱閥名姝,”我淡然道:“王爺你娶她,確實是美滿姻緣。”


    “怎麽,”他伸手握住我手,溫言道:“還在生氣?”


    “我——”突然間我隻覺心頭發堵,莫名其妙鼻酸淚生,“星辰——”腰一緊,他抱我入懷,拭去我臉上的淚水,“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太後她也是無心之過,”眼眸中仿佛滿是寵溺地看著我,他柔聲哄道:“快做母親的人了,怎麽可以象小孩子一樣沒度量呢?是不是?”嗬,象哄小孩子一樣,驀然間我突然心頭大酸,喉中酸澀隻覺五味俱陳,“王爺……”抱著他,將臉埋在他懷中,我淚水橫溢!


    “好了,”撫著我鬢發,他低聲撫慰道:“別哭了。”


    ——嗬,上天,我這是怎麽啦?


    我悚然清醒!


    上天,我,柳星辰,怎麽會這樣子?!昨晚……現在又這樣抱著他象一個瘋癡女子一樣——,真是象患了變態的stockholm syndrome!——不,這個男人,不是我的,況且,我所受的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嗬,這個人是千年前墳墓裏的一堆白骨!


    “孝瓘,”斜刺裏突然響起一個冷而不悅的聲音,“這裏是鹹陽王府,大庭廣眾之下,你和新婦還是注意點分寸的好!”


    oh,god!是樂安郡主,帶著侍女從路邊**而來,挽著那位侯門千金樂陽縣主的手,倨傲的橢圓臉上是似薄還濃的一臉嗔怒!


    我隻覺象吞了個蒼蠅似惡心,倏忽甩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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