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灌下去!”那個惡婦的聲音,仿佛從極遙遠的外太空傳來,奉著毒酒的壯婦,向我一步步走來——


    “郡主,”突然,一個人奔闖而進,劈手推開奉毒酒的壯婦,——是斛斯羽!他竟攔擋在壯婦與我之間,“請收回成命!”


    “斛斯羽,你幹什麽?!”樂安郡主吃一驚後怫然生怒,拍案斥責:“放肆!”


    “郡主,王妃身懷六甲,懷著世子,”斛斯羽躬身施禮:“請郡主三思而行!”


    “卡踏!”樂安郡主大怒:“宇文氏的野種,來混充什麽世子!斛斯羽,四王爺待你不薄,倚你為臂膀,視你為心腹,但是你,當日,你不勸諫孝瓘帶這個妖女回來,知道她想潛逃,也不告知四王爺,到了這個時候,還來此胡言亂語!”她拍案怒喝:“你快給我出去!”


    “郡主,”斛斯羽長揖不起:“請你不要聽信謠言,王妃畢竟是蘭陵王府的女主人,有什麽事,等王爺回來了再說不遲。”


    “住口!”樂安郡主怒道:“蘭陵王府的女主人,自當出自閱閥名門,這個賤人,孝瓘為她,已經成為朝野上下的話柄!你難道還要看著蘭陵王府聲譽盡毀嗎?!這個妖女,低賤無恥,狐媚惑主,就算死一百回也不足以謝罪!你——”她挑眉怒斥:“給我滾出去!”


    這惡婦,氣勢壓倒了室內的一切,連空氣裏都塞滿了她的凶悍,斛斯羽杵在那裏,象冬天裏的樹,仿佛不知該怎麽化解這肅殺的朔氣,連旁邊的女仆,也沉浸在主子的氣勢中,箍持著的手臂竟鬆了!


    oh,上天!


    我猛地掙脫女仆,噌——,閃電般拔出斛斯羽的佩劍,“王妃——”在他的驚呼聲中揮舞利劍蕩開攔堵者幾個箭步竄到樂安郡主跟前,“你——”她愕然起身,但我決不會容她逃脫,倏地拖住她,長劍抵上她脖頸!


    “你們都別動,”我喝住眾奴:“不然,她就死了!”


    那些女人,一個個呆若木雞,“王妃,你不要這樣,”斛斯羽臉如敗土,神色惶急勸說道:“快放下劍,不可傷了郡主!”


    “我不想傷害任何人,”目光掃過眾人,我道:“我與宇文憲並無瓜葛,我也無意做什麽蘭陵王妃,我隻是想離開鄴城!斛斯羽,”我開出條件:“你馬上去準備一輛馬車,我要你親自駕車,送我出鄴城五十裏,到時我自然會放了你們的樂安郡主,讓你帶她回來!”


    “王妃——”斛斯羽踟躇猶疑不走。


    我喝道:“快去!”


    “不許去!”是樂安郡主,臉色陰沉惡毒,“賤人,你若有膽量,就殺了本郡主!斛斯,不許去,這賤人,她是想讓了蘭陵王府聲譽盡毀!”


    哦,這個囂張的女人!


    我反手一摁,劍脊壓下,她吃痛,脖子後仰如角弓狀,再也說不動話來! “斛斯羽,”我厲聲道:“你不想悲劇發生,就快去!”


    他終於轉身,向門口走去,但,隻走了數步,他就停了下來!——門口,是蟲豸高肅,跟著那個長腿赫連喬, oh,上天!我隻覺一股寒意掠過心頭,上天不佑我!


    他大步而進,看著我,目光凜冽如刀,“你——,還不把劍放下!”


    “你站住!”生死就在今時今刻,惶急又有何用,人質畢竟在我劍下,我深吸了一口長氣,而後冷然警告他:“不要逼我殺人!”


    他頓時駐足,看著我表情象一棵冰雪凍住的樹。


    “我要一輛馬車,讓斛斯羽送我出城五十裏,”我道:“到時我自然會放了你姐姐,讓她毫發無傷回來!”


    “你活著出不了這座府邸,”他冷冷道:“快把劍放下!”


    我當然可能走不出這座府邸,他不是斛斯羽,斛斯羽不會下手,他會找機會一箭射死我……,眼睛突然模糊起來,是淚水,oh,真是見鬼了,柳星辰,你又不是全無勝算!


    “我可以把劍放下,”我道:“但是你必須答應讓我離開這裏,樂安郡主在我劍下,”我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若不答應,我可以選擇現在就血濺五步!”


    他臉色霎變!


    嗬,現在動手,他哪來射殺我的機會,是不是?!我的威脅成功了,“好,”他道:“我答應你,把劍扔了!”


    “不要答應她!” 是劍下的惡女,她目放凶悍喉嚨嘎嘎擠出聲音:“孝瓘,你、不能答應這賤、人!”這惡婦,倒也強悍,可惜她白白拚勁憋紅了臉,算他們所謂的姐弟情深,蟲豸並沒有反口,“我答應你,”他眸光森冷但依舊同意媾和:“把劍扔了。”


    我將惡婦推了出去,隨後,寶劍“當啷”扔擲地上。


    此人雖然是個下賤的蟲豸,但他身為這個中古時代的郡王高官,當著眾多女傭與部下,想必也不能言出不遵,食言而肥吧!而如果我不妥協,99%的結果是一箭穿身……


    但,想不到的是,那惡婦甩開扶持她的女傭,驀地拔了赫連喬的佩刀,一刀向我砍來!


    “當啷——”


    佩刀在我衣襟前落地,抓住她手的是蟲豸高肅,“你——”高盧母公雞氣得臉色轉青,瞋目厲聲怒責:“孝瓘,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維護這個賤人嗎?!”


    “姊姊,對不起,”蟲豸道:“她畢竟懷著身孕。”


    “天底下會生孩子的女人成千上萬!”惡婦挑眉冷笑:“孝瓘,你真是昏了頭了,到現在還不知就裏!”甩脫蟲豸,她突然從袖中扯出一封信來,劈麵扔給蟲豸:“這是這賤人寫給舊情人的情書,你自己去看來!”


    我愕然而驚,我哪裏給宇文憲寫過什麽信?!這信——,栽髒者是這個高盧母公雞,還是她背後的尚書千金?!抑或是大宅中那位欲除我而後快遙控著這一切的太夫人?!oh, god!我實不應該扔劍的!——長劍,早就歸鞘,腳下的佩刀,也被赫連喬撿了回去,我如今,身周隻有虎視眈眈的眾惡婢!


    展開信紙,蟲豸陰鬱的臉色一點一點的鐵青!


    “哼,她懷的哪裏是我高氏的血脈!”是那個高盧母公雞:“孝瓘,你不要再糊塗了!”


    “這信不是我寫的!”我道:“我與宇文憲並無什麽愛恨情仇!”


    高盧母公雞鄙厭冷笑:“你還想抵賴!”


    “姊姊,”是那位尚書千金,一臉都是冷靜沉穩的大家閨秀風範:“我沒幫你把信送出去,是不想你錯上加錯,事到如今,你就不要再這樣子了。”


    我氣結,原來是她!


    高盧母公雞喝道:“把鴆酒給她!”後麵的執杯壯婦,立刻逼上來,嗬,毒酒,我手腳冰涼,難道我真的要命喪此地!


    “下去!”是蟲豸,喝退了壯婦。


    “孝瓘,”高盧母公雞氣得臉色發青:“你——”


    “當日在宜陽,新婦未嫁尚在閨閣之中,”蟲豸道:“姊姊,她腹中的孩子自然是我高家的血脈。”


    “你——”高盧母公雞愕然,氣怒之下,憤然道:“好,既然你這樣袒護她,算我多管閑事!”隨即憤然率眾而去,那位尚書千金也隻好尾隨她撤退,霎那間滿滿一屋子的人煙消雲散,連斛斯羽赫連喬也走了,空蕩蕩的房間裏,隻剩下蟲豸直挺挺站立在屋子中央,攥著那封書信,臉色鐵青,目光寒冷陰戾,仿佛,我真是個彌天罪犯!


    嗬,如果不是肚子裏的孩子,他哪裏會放過我?!


    “你當日答應過我再也不會想那個男人,”他驀然喑啞著聲音怒喝道:“為什麽還要寫出這種下賤淫奔的信來!”驀地撕碎信紙,劈手扔擲一地,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那麽我已經是個死人,“這封信不是我寫的,”我道:“我隻是在宜陽街頭碰到宇文憲而已,他妻妾成群,我為什麽要做他的第nn位小妾,我當日隻是被困在大將軍府而已!”


    “還要撒謊!”他氣極喝斥,“既如此,宇文為什麽要重金來贖?!你為什麽要


    逃回偽周?!”


    “我並不是想去長安,”我道:“我隻是想回我的家鄉!”


    “撒謊!”一腳跺碎旁邊的矮幾,他突然竄到我跟前,驀地掐住我下頦,臉色鐵青,黑色的眼眸陰戾嗜殺,“你這輩子什麽地方都去不了,你一輩子都得呆在這裏,都得在蘭陵王府做蘭陵王妃,想去長安,除非是下輩子!”


    “你,”真是個瘋子,我怒道:“君子言而有信,你剛才答應放我走的!”


    他一震,下頦一鬆,他放了手,“本王並沒有答應你可以活著離開這裏,你想走,就死,本王可以命人把你的棺木送去長安;”他居高臨下瞧著我,神色鄙薄冷冷道:“你若不想死,就好好地在這裏做蘭陵王妃,孝悌母姊,服侍夫婿,好好地替我生兒育女。”


    真是個下賤的蟲豸!


    我隻覺手腳發麻。


    “哼,你不想死是不是?!”他冷笑:“你若肯死,當日在宜陽就可以抹劍殉情自盡了!”


    我氣得喉嚨發酸,澀澀的,是淚水!


    哦,此人,不過是個千年前的野蠻蟲豸,與這種人有什麽可談的呢?!也罷,眼不見為淨,於是轉身走回內室,躺到床上,隻覺疲憊之極,人生最大的幸福也許就是昏天黑地地睡一覺吧,這些野蠻嗜血的瘋子,我何必在意他們呢,隻當他們是千年前的森森鬼魂好了……


    人的生命隻有一次,我當然要活著!


    我一定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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