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喬徽輾轉反側,一閉眼,便是奇怪詭譎的夢——顯金穿著金黃色的龍袍,一邊張狂地大笑,一邊瘦竹竿似的斜靠在美人榻上,一手抱一個英俊少年,時不時還有漂亮少年郎嘴裏叼著桃肉,嘴對嘴喂她。


    “負心娘!”喬徽高聲叫:“不要!”


    緊跟著大汗淋漓地坐起身來,反應過來隻是一場夢後,如釋重負般抹了把額角,掌心頓時汗津津的。


    喬徽安安靜靜地坐了片刻,思索之後,氣衝衝地翻身而起,隨手披了件外衫,怒氣值爆棚衝到北苑,“咚咚咚”狠砸窗戶。


    半刻後,顯金睡眼惺忪打開窗戶。


    喬徽立刻湊上嘴,“吧唧”一聲,不輕不重地咬在顯金的腮肉上!


    “哎喲!”顯金唿痛,雙眼瞪圓,手捂住左臉,睡意失了一大半,又笑又氣:“你狗妖上身啦!”


    喬徽一聲冷笑,咬完之後轉身就走,惡狠狠留下一句話——“你知道你做了什麽!”


    顯金:?


    一邊撓頭,一邊不知所以地,“啊?”


    翌日乃初八,朝廷不上朝,但各衙各府需點丁點卯,喬家諸人皆起了個大早,早飯攏在一起吃。


    飯桌上,喬放之特意觀察二人,原先覺得有點啥,如今細看,隻覺這兩人風光霽月、坦坦蕩蕩,遞筷夾菜十分自然熟絡,尤其是顯金,壓根沒顯出嬌羞姿態。


    你別說,喬老頭竟陡生起幾分失落,看喬徽的眼神多了一分嫌棄:上愧天,下愧地,愧對命運處心積慮讓你們相遇!


    吃完飯,喬徽至京師指揮使司上鍾,顯金搭他便車去往甲子坊的金鋪。


    整個京師城打造金箔及鋪翠銷金為業者不下數百家,列之市肆,通販往來者往往至數千人。


    甲子坊東南門大街的唐家金銀鋪,是整個京師鋪麵最大的金銀合營的店子,天剛透亮,前來打金、買金、金銀互換的人絡繹不絕,堂中人多,多是打扮整齊的大家族管事或是哪位夫人的大丫鬟、管事媽媽。


    輪到顯金,顯金拿出那兩支金鐲子、兩支金釵都遞給柵欄櫃台後的夥計。


    “換銀子?還是改樣式?”夥計掂了掂重量。


    顯金道:“想換銀子。”


    夥計一邊將所有金飾放到秤上,一邊公式化道:“一兩金,換八兩銀。”


    顯金頷首表示明了。


    這幾樣金飾,她自己在家時就稱過,總數約莫有個五十餘兩(如今的兩數不能按照50g為一兩來計算,大約是37g為一兩)。


    一兩金,換得八兩銀。


    這些金飾,大概能換得四百兩銀子。


    再加上賀艾娘給她留的三百兩銀票,自己身上存下的三百來兩銀子,總計能有個一千兩左右。


    那鋪子的賣價是一千四百兩。


    還差四百兩。


    看是找陳敷化緣,還是喬師讚助,實在不行,給喬徽一個吻,折抵四百兩,也不是不好使。


    顯金盤算得很到位了,隻眼巴巴地望著那夥計:縱橫商戰六七年,歸來仍要拚拚揍揍去要飯.


    不。


    不能叫要飯。


    要叫拉投資。


    天使投資輪。


    油頭粉麵陳老爹就是天使投資人——他要是不喜歡這個稱唿,顯金拿手掌給他煎魚吃。


    顯金已經想好怎麽忽悠陳敷了。


    萬事俱備,隻差來錢。


    顯金看著柵欄內的那夥計疑惑地看了眼天秤的標量,先將金鐲子拿了下來稱金釵,又將金釵拿了下來稱金鐲。


    先是兩隻金鐲一起稱,然後又將兩隻金鐲來迴拿到秤上去稱。


    “可是有問題?”顯金問。


    那夥計最後確認是其中一隻金鐲不對勁,將其從稱上拿下,譏諷地笑一笑:“有沒有問題,您心裏跟明鏡似的——這隻不收,其他的照八兩銀的價給您。”


    夥計隨意將金鐲扔上櫃台,態度輕慢又嘲諷。


    顯金蹙眉拿過金鐲,放在掌心掂了掂,又拿進嘴裏咬一咬,沒覺出哪裏不對。


    也不是很高興賀艾娘千辛萬苦留給她的東西被這樣隨意對待。


    “四方開門做生意,我既沒求您一定收,您也沒求我一定賣,大家兒不存在誰高誰低——”顯金不樂意吃慫包氣,“今兒,您倒是要講講清楚,這隻鐲子是犯了您什麽忌諱,叫您又摔又砸倒的!”


    夥計一聲“嘿!”——黃金是硬通貨,就算他隻是個夥計,那也是賣金子的夥計!


    金子多值錢,他就多值錢!


    那些個高門大戶的管事爺爺,見著他,也是客客氣氣的!


    更何況,是這姑娘手腳還不老實在先!


    夥計陰陽怪氣笑起來:“多稀奇呢!您拿髒東西充金子,我不收您的東西,您還生氣呢!”


    顯金氣到冒泡。


    我看你是不知道賀艾娘的出類拔萃!


    如此成功的妾室,怎麽可能被騙一隻塞東西的金鐲!


    更何況,陳敷可能拿塞了東西的金鐲子騙賀艾娘嗎!


    你不僅侮辱了一位驚才絕豔的小妾,還看低了一個架海擎天的戀愛腦!


    顯金輕笑一聲:“若要造假,這幾件金飾都能造——凡事講證據,您莫要空口說白話!”


    夥計站了起來:“從我手上過的金子,每日沒有一百也是五十,你這鐲子我掂一掂就知道——大小與重量對不上號!若是實心,鐲子稱出來又輕了;若是空心,這鐲子稱出來又重了許多!唯一的解釋就是,你們塞了東西進去,要不是鐵,要不是沙礫,要不是石頭!”


    夥計一笑,露出黃黃四顆牙:“這些東西,可值不了八兩銀呢!”


    顯金略微一愣。


    夥計卻對顯金那句“空口無憑”耿耿於懷,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夥計索性踮起腳,高聲道:“你說我空口白話——要不這樣!我拿東西將這鐲子剪開!若我說錯了,我倒賠八兩銀子給您!”


    周圍看熱鬧的人漸多,顯金微微發愣,下意識地想說不,說時遲那時快,那夥計拿了個鋥亮的銅剪三下五除二地將那隻孤零零的金鐲剪開了。


    如他所料,裏麵有一段是空的。


    順著這空段摸下去。


    夥計摸出了一根紅繩,順藤摸瓜,紅繩漸漸被拽出來,一個大拇指頭長短的翡翠老鼠憨態可掬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這翡翠水頭極好,熒光溫潤,鼠目間油潤的綠如畫龍點睛。


    翡翠好,雕工更好。


    老鼠栩栩如生,連背毛與胡須都清晰可見。


    看起來非常圓潤乖巧。


    夥計呆了呆。


    黃金有價,玉無價。


    這玩意兒,賣得好了,比整條金鐲子都值錢啊!


    趁夥計發呆,顯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這紅繩與翠鼠一把拽過,麵目平靜地藏於袖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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