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天過去了，而惜兒的心裏愈發不是滋味。子劍每晚不到三更絕不上床就寢。惜兒手握著那一塊白綾巾帕，底下繡著兩隻交頭抱耳的鴛鴦。見子劍推門而入，她便惶亂地將白綾亂塞入枕頭底下。
“為什麽不點燈？”他大踏步地走進來，麵帶疑惑地問她。
沒等她迴答，便兀自地撚亮了燈。
“我看會書，你先睡。”他對著已躺在床上的她說道。
他剛把燈安置在案上，便聽到嗚咽嗚咽的聲音，在這極深的夜裏，聽的人毛骨悚然。他放下書，循聲聞去，原來是從床那邊傳過來的。
他見她把自己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便動手掀開她蒙蓋著頭上的被子。忽見她一臉的淚痕狼籍，把被子的一角都浸得濕透。
“怎麽了？”他手忙腳亂地去揩她的淚痕。她卻用手一擋，圈住自己的嘴，抽抽嗒嗒地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的淚水嘩地一下湧出來。
“你怎麽能這麽想。”他頓住了手，吃驚地望著她。
“那你為什麽每天三更半夜才睡，你就那麽怕跟我睡在一起嗎？”她淚眼模糊地說道，什麽衿持，含蓄，禮節通通都拋之腦後。
“好吧，今天我就不看書了，來，不要再哭了。你哭得雙眼通紅，被下人們知道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她破涕為笑。
子劍吹滅了燈，心裏卻沉鬱不堪的。每一步邁向床的腳步是那樣的緩慢費勁。他解去外衣，鑽進被褥裏，同她肩並肩躺在一起。
“子劍。”她偎著他，輕輕地闔上眼，靠著他的感覺是這樣的溫暖。他的胳膊挨著她的胳膊，緊密地沒有一絲縫隙。
他微微地縮了一縮，跟個陌生的人睡在一起，竟是如此的鹹澀。
然而她敏感地覺出了，抬起眼皮，流露出愴然的神色。
他探過手臂，把她圈在懷裏。發梢的幽香影影綽綽地衝入他的鼻尖。她卻勾起了尖翹潔白的下巴。而他隻是瞄了一眼以後，閉上了眼睛，猶疑地親在她的唇間。仿佛一時之間她生出好多手跟腳，緊箍地透不過氣來。她終是我的妻了。他這樣想著，便齧著牙。
聽著下人的稟報，鏡子裏倒映出慕兒瘦消的雙頰，她的眼瞼下略有點發烏，腮上一絲血色也沒有，不由得往自己的臉上多搽了搽胭脂。
即刻她馬不停蹄地叫人備轎前往錦花樓。
京城裏最大的妓院。
很深很深的夜，隻有錦花樓夜夜笙歌，喧攘不堪。她駐足在錦花樓的牌匾下。門口的老鴇擋住了她的去步。她隻怒目一睜，發出極淩厲的目光。老鴇便不敢多加阻止，她深知這個雍榮華貴的婦人來頭不小。
她終於見到他了。他一隻手單執酒壺，一隻手圈住一妖嬈俏麗女子，紅綾綃抹胸上露出一片白馥馥的冰肌，在昏黃色的燈火下白得剔透。那女子歪坐在他的膝上，不住地將那胸口往他身上湊，兩手摟著他的脖子，嘻嘻笑著。把他們圍在中央的還有四五個穿著清涼的煙花女子，不時發出燕語鶯啼。而在一旁侍立的如智，雙手捧著他的瓜皮小帽，偶時抬起頭來，卻看到她青了的臉，嚇得俯在瀟然耳邊言語了幾句。
瀟然抬起臉，卻坦然地看著她。
“都給我下去。”她咬著牙道。
那幾位女子還忸忸怩怩地磨蹭著，瀟然揮了揮手，示意她們散去。她們才不甘不願地出去了。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他不理她的慍怒，往自己的嘴裏大口大口地送著酒。
“你當然不希望我會來。”她憤懣地說。她沒有想到他會出入這種地方。為何他會變成如今這樣？眼前的他還是當初讓她傾心的瀟然嗎？他下巴密密的青碴，眼窩深深地陷進去，嘴裏還冒著酒氣。
“迴去吧。”她不想在這種地方丟人現眼。
“要去你自己迴去。”他神情蕭索地說。
自從康一旋，冷燕秋相即離世，他覺得心中支撐著他的東西已經沒有了。人生了無希望，借酒日日麻痹自己，可以解脫入夜來悵惘的情緒。
“你要喝是不是？那我陪你。”她霍地坐下來，撈起他桌上的酒壺。旁人連擋都擋不及，她便一股腦兒都喝下肚。她從未喝過酒，嗆人的酒味使得她劇烈地咳起來。
“你發什麽瘋？”他大愕，捉住她的手腕。
“你要痛苦我便陪著你痛苦。有一個人來分擔你的痛苦有何不好？”她嗆得滿臉緋紅。
“我的痛苦沒有人可以分擔。”他怔怔地說道。
“你以為這世間隻有你才痛苦嗎？”她的兩眼血紅，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也很痛苦，嫁給你以來，我從來沒有快活過。”
“你醉了。”他遞了眼色示意下人退出去。
“我沒醉。”她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眼神迷茫，神色恍惚，“醉的人是你。我以為我能溫暖你，能捂熱你的心。”她說著笑起來，臉上起了酡紅的兩塊，“你說我是不是很天真，簡直在癡人作夢呢。”
他隻將眼角橫了她一眼，便一語不發，悶頭喝著酒。
他唿地摔碎了手中的酒杯，從地上橫抓住她，將她整個提起來：“你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很委屈你，是不是你認為我欠你好多？”
“是的，是的，是的。”她醉了麽，她不覺得。她的臉陰慘的，淚珠兒便直滾滾的下來了。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選擇忍耐並不代表我心中沒有想法。而你總是踐踏我的自尊。”她說著，扶著門框，吞聲飲泣。
“你受不了的話，可以走，可以選擇離開，沒有人會強迫你留下。”他氣極，吼道。
“好。這句話你想說了很久了吧。”她打開門，飛身出去，快得連影子都一閃而過。初雪不知發生何事，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而守在門口的如智麵露為難：“王爺。”
“她要走便走！”他狠狠地說道。
“為什麽不點燈？”他大踏步地走進來，麵帶疑惑地問她。
沒等她迴答，便兀自地撚亮了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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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把燈安置在案上，便聽到嗚咽嗚咽的聲音，在這極深的夜裏，聽的人毛骨悚然。他放下書，循聲聞去，原來是從床那邊傳過來的。
他見她把自己密不透風地包裹起來，便動手掀開她蒙蓋著頭上的被子。忽見她一臉的淚痕狼籍，把被子的一角都浸得濕透。
“怎麽了？”他手忙腳亂地去揩她的淚痕。她卻用手一擋，圈住自己的嘴，抽抽嗒嗒地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她的淚水嘩地一下湧出來。
“你怎麽能這麽想。”他頓住了手，吃驚地望著她。
“那你為什麽每天三更半夜才睡，你就那麽怕跟我睡在一起嗎？”她淚眼模糊地說道，什麽衿持，含蓄，禮節通通都拋之腦後。
“好吧，今天我就不看書了，來，不要再哭了。你哭得雙眼通紅，被下人們知道了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她破涕為笑。
子劍吹滅了燈，心裏卻沉鬱不堪的。每一步邁向床的腳步是那樣的緩慢費勁。他解去外衣，鑽進被褥裏，同她肩並肩躺在一起。
“子劍。”她偎著他，輕輕地闔上眼，靠著他的感覺是這樣的溫暖。他的胳膊挨著她的胳膊，緊密地沒有一絲縫隙。
他微微地縮了一縮，跟個陌生的人睡在一起，竟是如此的鹹澀。
然而她敏感地覺出了，抬起眼皮，流露出愴然的神色。
他探過手臂，把她圈在懷裏。發梢的幽香影影綽綽地衝入他的鼻尖。她卻勾起了尖翹潔白的下巴。而他隻是瞄了一眼以後，閉上了眼睛，猶疑地親在她的唇間。仿佛一時之間她生出好多手跟腳，緊箍地透不過氣來。她終是我的妻了。他這樣想著，便齧著牙。
聽著下人的稟報，鏡子裏倒映出慕兒瘦消的雙頰，她的眼瞼下略有點發烏，腮上一絲血色也沒有，不由得往自己的臉上多搽了搽胭脂。
即刻她馬不停蹄地叫人備轎前往錦花樓。
京城裏最大的妓院。
很深很深的夜，隻有錦花樓夜夜笙歌，喧攘不堪。她駐足在錦花樓的牌匾下。門口的老鴇擋住了她的去步。她隻怒目一睜，發出極淩厲的目光。老鴇便不敢多加阻止，她深知這個雍榮華貴的婦人來頭不小。
她終於見到他了。他一隻手單執酒壺，一隻手圈住一妖嬈俏麗女子，紅綾綃抹胸上露出一片白馥馥的冰肌，在昏黃色的燈火下白得剔透。那女子歪坐在他的膝上，不住地將那胸口往他身上湊，兩手摟著他的脖子，嘻嘻笑著。把他們圍在中央的還有四五個穿著清涼的煙花女子，不時發出燕語鶯啼。而在一旁侍立的如智，雙手捧著他的瓜皮小帽，偶時抬起頭來，卻看到她青了的臉，嚇得俯在瀟然耳邊言語了幾句。
瀟然抬起臉，卻坦然地看著她。
“都給我下去。”她咬著牙道。
那幾位女子還忸忸怩怩地磨蹭著，瀟然揮了揮手，示意她們散去。她們才不甘不願地出去了。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他不理她的慍怒，往自己的嘴裏大口大口地送著酒。
“你當然不希望我會來。”她憤懣地說。她沒有想到他會出入這種地方。為何他會變成如今這樣？眼前的他還是當初讓她傾心的瀟然嗎？他下巴密密的青碴，眼窩深深地陷進去，嘴裏還冒著酒氣。
“迴去吧。”她不想在這種地方丟人現眼。
“要去你自己迴去。”他神情蕭索地說。
自從康一旋，冷燕秋相即離世，他覺得心中支撐著他的東西已經沒有了。人生了無希望，借酒日日麻痹自己，可以解脫入夜來悵惘的情緒。
“你要喝是不是？那我陪你。”她霍地坐下來，撈起他桌上的酒壺。旁人連擋都擋不及，她便一股腦兒都喝下肚。她從未喝過酒，嗆人的酒味使得她劇烈地咳起來。
“你發什麽瘋？”他大愕，捉住她的手腕。
“你要痛苦我便陪著你痛苦。有一個人來分擔你的痛苦有何不好？”她嗆得滿臉緋紅。
“我的痛苦沒有人可以分擔。”他怔怔地說道。
“你以為這世間隻有你才痛苦嗎？”她的兩眼血紅，語無倫次地說道。“我也很痛苦，嫁給你以來，我從來沒有快活過。”
“你醉了。”他遞了眼色示意下人退出去。
“我沒醉。”她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眼神迷茫，神色恍惚，“醉的人是你。我以為我能溫暖你，能捂熱你的心。”她說著笑起來，臉上起了酡紅的兩塊，“你說我是不是很天真，簡直在癡人作夢呢。”
他隻將眼角橫了她一眼，便一語不發，悶頭喝著酒。
他唿地摔碎了手中的酒杯，從地上橫抓住她，將她整個提起來：“你是不是覺得嫁給我，很委屈你，是不是你認為我欠你好多？”
“是的，是的，是的。”她醉了麽，她不覺得。她的臉陰慘的，淚珠兒便直滾滾的下來了。
“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選擇忍耐並不代表我心中沒有想法。而你總是踐踏我的自尊。”她說著，扶著門框，吞聲飲泣。
“你受不了的話，可以走，可以選擇離開，沒有人會強迫你留下。”他氣極，吼道。
“好。這句話你想說了很久了吧。”她打開門，飛身出去，快得連影子都一閃而過。初雪不知發生何事，便急急忙忙追了出去。
而守在門口的如智麵露為難：“王爺。”
“她要走便走！”他狠狠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