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一駛入上塢鄉,到處是鹽堿沙地。一路上,艾苒和博遠很少看到成片的樹林、草地。路兩旁除了莊稼地就是村鎮,縣城。


    城鎮裏除了湧動的人群和車流,隨處可見的是一些宣傳標語。有用大紅布扯起來的,有刷在牆上的,像紐帶一樣連接起大大小小的方塊樓房。有些地方裸露的黃土地、沙崗、汙水和幹枯的河道,看的人心情沉重。有些地方大風揚沙土,亂塵迷人眼,紙屑滿天飛,路人掩麵而行。每到此時,博遠便減速提醒艾苒:“進入‘灰城’地帶,關好車窗。”


    快中午時,車駛進村口……


    艾苒跟博遠走進他姥姥家簡樸的客廳,隻見條幾櫃上方的牆壁上掛一幅大肚彌勒佛像,兩邊幾幅裝裱過的書法條幅。條幅上的楷書有些功底,像姥爺自己寫的,標題是《悟》:


    急急忙忙苦追求,寒寒暖暖度春秋,朝朝暮暮營家計,昧昧昏昏白了頭。是是非非何日了,煩煩惱惱幾時休,明明白白一條路,萬萬千千不肯修。


    諸苦盡從貪欲起,不知貪欲起何時。因忘自性彌陀佛,異念紛馳總是魔。


    看破世事難睜眼,閱盡人情暗點頭。靜座常思自己過,閑談莫論他人非。


    艾苒感覺在這塊土地上,到處都是這樣的村鎮、這樣的城市、這樣的人、這樣的家庭。這塊土地就是這樣一步步讓曾是多樣化生物的綠洲一點點變成了沙漠之海。


    博遠的表妹湘淼忙著準備午飯。一直到眾人一起吃過後洗涮完畢她騰出手,來到博遠和艾苒麵前。博遠向艾苒介紹,“這是我表妹湘淼。”隨後又向湘淼介紹艾苒:“這是你艾苒姐。”


    湘淼望望艾苒問博遠:“是你女朋友?”


    博遠笑著說:“這你要問她願不願意。”


    湘淼不好意思地說:“苒姐,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看著頭發紮在腦後,一身淑女裝束的湘淼,艾苒問:“什麽東西?”


    湘淼柔聲說:“你跟我來。”


    艾苒跟湘淼來到她的小房間裏。湘淼拿出一幅自已的藝術照送給她,照片上的湘淼穿著鮮豔的紅色短裙立在空曠的山穀穀口,長發被風吹起,像要飛出穀口似的。照片上方寫著一行小字:


    沿著明天的方向,最美的風景永遠在前方!


    艾苒心裏一熱——是的,湘淼正是追夢的黃金年華。


    下午離開時,湘淼乘車到縣城。因為路不好走,到縣城已是黃昏。


    艾苒對博遠說:“讓湘淼跟我們一起去省城吧!”


    博遠忙說:“不行啊!一家還等著她做飯呢。”博遠說著掏出1000元錢塞給湘淼,“今天在縣城找個安全的旅館住下,明天辦完事早點趕迴去。”


    湘淼下了車,含淚和他們揮手道別。


    望著湘淼離去的身影,博遠對艾苒說:“現在在省城上學找工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她要一來,一大家子都會一個一個地跟來。”


    博遠和艾苒迴城的第七天,打開電子郵箱,發現了湘淼發來的郵件,他和艾苒一起看——(湘淼畫外音)表哥,那天我本想跟你們走,走出這個沉悶的鄉村,走向希望的遠方,可我還是又迴到了這個讓我變傻變呆,貧窮而惡劣的環境中。我從車上下來後心裏非常難過。我到縣城隻是想買幾本書看。買完書我沒有在縣城留宿。我覺得花幾十塊錢住一夜不值……


    博遠的眼前閃現出湘淼的身影——湘淼從博遠的車上下來後,沿著公路邊往迴走邊抹淚。夜越來越深,行人和車輛也越來越少。路上雖然有車停下來問她是否搭車,她卻擺擺手……


    她下了公路沿近一點的小路走。偶爾抬頭望望星空,滿天的星鬥在蒙朧的月色中閃爍;低頭看看大地,腳下路旁稀疏的小草看上去像長在霧裏。她蹲下身用手撫摸著小草叢中的一朵小花說:“快點長啊,別再被黃沙給埋了。”(攝影插圖10)


    她站起身,小跑起來。她時跑時走,渾身發熱。荒野的月夜是如此的寧靜,這靜而空、神秘而無邊的月夜反而讓她的心情好起來。她路過一片墳地時,感覺有什麽東西跟在身後。她一想到那些孤魂野鬼的故事害怕起來。她想迴頭看,又不敢。她加速向前跑。跟著她的東西也在加速……


    她小聲叫:“媽呀,嚇死我吧!”她邊跑邊唱:“我家住在黃土高坡……”——唱了幾句又喊:“別跟著我惡鬼,再跟著我我殺死你。”


    這會兒不管是人還是鬼看到她還以為她是惡鬼呢。她又念起美國總統羅斯福那句名言:“恐懼就是恐懼本身!”她變得勇敢起來,要看看是什麽樣的鬼在跟著她。


    她緊跑幾步猛一迴頭,看見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的是條白色小狗。她停下來大笑,真是自己嚇自己。而那小狗看到停下來的她,正用一雙恐懼可憐的眼睛看著她,似乎在對她說:我怕,讓我跟著你吧!


    她越想越覺得可笑,自言自語:“人真是一種奇妙的動物,越害怕就越不敢向前走,越向前走就越什麽都不怕。人一旦什麽都不怕了,倒是最可怕的時候。”


    迴到家裏,已是清晨。她坐在床邊發呆……


    她望著窗外,迴味著這個神秘而又刺激的月夜,真想再來一次。她迴憶起中學課堂上地理老講上的一堂課——坐在前排的湘淼認真地聽著,地理老師對全班同學講:“兩百多年前,這裏是一片水美草豐的綠洲。聽聽這裏的許多地名你們就知道了,象萬梅山、翠泉湖、龍門澗、鹿鳴寨、楊樹崗、蓮花渡口、潮河、雙龍河等等。可如今,這裏正大片大片的化為幹旱的沙漠。這究竟是天災還是人禍?誰能說得清?”……


    博遠和艾苒看到電腦裏上傳的畫麵上,出現了唿嘯的風沙、荒原、沙漠、已經沙化的村莊——(湘淼畫外音)你們走後的第二天,沙暴再次襲擊了上塢,並摧毀了我六叔和大哥他們一起培育的防沙林,這已經是第19次。黃沙正一米一米地向縣城逼近。許多人家的屋裏,衣櫃裏都灌進了沙子。因為缺水,有些村裏的人已開始遷移。就在我發出這封郵件的前三天,我六叔用剃須刀刀片割開了左腕動脈,倒在了為之奮鬥了28年而沒有育出防沙林的沙丘上。那沙丘一望無際,六叔的血隻浸濕了一小片沙地,便被新的唿嘯而來的黃沙掩埋。我們全家和村裏人把六叔埋在了那片沙丘下,並為他立起了一快很大的石碑。連日來我一直很苦悶。我在苦悶地想,這個世界比沙漠化更嚴重的是人心的沙漠化。那些所謂的強者、權貴,是不是從這座星球上索取的太多?不給每一塊土地,每一條江河,每一個百姓一點休養生息的時間。我不知道現代人究竟想要擁有什麽樣的財富?清山秀水不是財富!在大自然的藍天綠地中、唿吸著清新空氣自由生活不是財富!把自己圈進一處處籠子似的、不見陽光藍天、唿吸著汙濁氣流的圍城裏算擁有財富。我不知道人類竟爭到最後所謂的強者、勝利者會擁有什麽?!我總覺得,人類那點沾沾自喜的征服欲和虛榮,總有一天會連同自身一起被埋進無邊無際的沙塵中。


    電腦畫麵中又出現了一列遠去的火車——(湘淼畫外音)表哥,當你打開這封郵件時,我已經搭上了遠去南方的火車。我不知道遠走他鄉的我會在哪兒找到綠洲。可誰願久居人下?誰又願終身以貧窮為伴?我要闖世界去了。謝謝你給我的路費……


    看完湘淼這些網上來信,艾苒心裏好酸楚。她沒想到湘淼有如此深刻的思想。她對博遠說:“那天真不該讓湘淼下車。”博遠說:“是應該把她帶到省城。我也很想幫她一家,可現在哪裏的工作都不好找。她走出去也好,鍛煉一下自己的生存能力。”


    “是,路畢竟要靠她自己去走。可她


    又能找到什麽樣的工作呢!打工妹?發廊妹?還是性工作者?”艾苒說完這句話,發呆地望著窗外。博遠說:“你應該多往好處想!”


    艾苒搖搖頭說:“其實許多妓女恰恰是有美好善心的人。就象老舍話劇《月牙兒》裏的母女(注9),法國作家維克多•雨果《悲慘世界》裏的芳汀(注10)。”


    “地球在轉動,人生在變換。英雄不問出身,隻要努力,她們將來也會成為人物。從過去到現在,這樣的事例並不少。走上這條路的女人正因為接觸了太多的男人,才認識了男人的本質,從而對醉心權力的男人世界看的更清楚,一旦得到機會便會殺入男人的世界,並把他們踩在腳下。”


    “聽你說這番話,有點不看好男人。你可也是男人啊!”


    博遠笑道:“男人看好女人才正常。男人看好男人是同性戀!”艾苒說:“在男人的世界裏,權力一旦失去有效監管便會被濫用,並造成關進牢裏的不一定是壞人,被頌楊的英雄反而是被權貴利用的惡棍。”博遠說:“女人的世界也一樣。以我看,不管男人和女人,在人治加專製的社會裏都會變得很殘酷。在那種黑暗的等級製度下,人隻要想生存並獲得尊嚴,就必須先做掌權者的奴仆,並不擇手段地向權力的頂峰攀登。”


    “爬到權力的頂峰又能怎麽樣?”艾苒問。


    “再把所有的人踩在腳下,直到有一天老死或被革命。革命成功者又建立一個更狡猾的獨裁專製製度。這種輪迴一直到人民覺醒並建立一個自由民主的製度。”


    “你不覺得自由民主有時也會滑向獨裁專製嗎?”


    “那你說怎麽辦?”博遠反問。


    “研究一種心靈淨化藥,加進飲用水裏,對所有的地球人進行心靈淨化。”


    “你在讀科幻小說呢!這可能嗎?”


    “可能!”艾苒堅定地說。博遠手一揮:“算了吧,別自尋煩惱!明天陪我一起出去走走。”


    本人什麽也不求!本書是讓你認識權力與金錢的本質,看到這些東西是如何左右改變人性的奇書。它還把金融知識、投資與風險控製的知識一起寫了進去。我寫這部小說,是想讓更多的人認識現實,並啟迪世人去探索、創新更合理的政體製度,管理方法,發展更科學,更人性化,更美麗富饒的未來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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