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滂沱,鹿不二淋著雨,突然間有點脫力,他一屁股坐在泥濘的土地裏,大口地喘著粗氣,不經意間笑出聲。


    這一戰大概是他打的最艱難的一次戰鬥了,因為雙方實力差距過於懸殊,以至於在以多打少的情況下還要靠著臨時的突破才能贏,但勝利以後的喜悅卻讓他陶醉不已,甚至興奮到發抖。


    因為他仿佛看到了一條通天之路在麵前打開。


    張伯亨的頭顱已經被他踩碎了,僅剩下一具無頭的屍體還在流淌著火焰般的咒文,就像是一種詭異的詛咒。


    他把手放在屍體上。


    千絲萬縷的起源之咒被他給吞噬,他再次感覺到了自己的不朽之軀正在進化,就像是得到了一個充沛的經驗包似的。


    果然如此。


    原來所謂的天神咒縛,就是神利用自己的信徒補完自己的一個過程,創生族裔身上的起源之咒並不會帶來任何的增益或者減益,唯一的作用就是複製其暗質化的命理,也就是異鬼術。


    進化者修行異鬼術,就像是培養一種特殊的暗質,而起源之咒的作用就是複製他們的修行成果,再反饋到神明本體的身上。


    汲取養分,補完自身。


    異鬼術的禁忌知識是神撒下的誘餌。


    天神咒縛是神明收割誘餌的權限。


    就像是一個籠罩世界一百年的巨大陰謀。


    令人細思極恐。


    “原來天神之種根本就不是那麽簡單的東西,是我之前把它想得太簡單了。這似乎是神用來成就自己的工具,之前我隻是通過它來吸收異鬼體內的暗質,這是異鬼權限。等我學習了異鬼術以後,第一次看到腦海裏的神明,就已經得到了迴收起源之咒的能力!”


    這種設計感太精妙了。


    假設一個初生的神明狀態並不好,急需要補完自己的力量,那麽天神之種就是它最好的工具,首先通過異鬼的權限來大量的吸收暗質凝聚出形體,從朽鬼進化成荊棘鬼再蛻變為熾身鬼。


    這個時候便開啟了異鬼術權限,就像是神明終於要開始凝聚自己的權柄,而禁忌知識實際上就是有關於這種能力的修行方法,天神之種便可以輕鬆幫助祂理解一切,毫無瓶頸。


    最關鍵的就是掌握了異鬼術以後開啟的天神權限,通過這種方式迴收起源之咒,大幅度增加修行速度。


    如此一來,沒人能阻擋神明的蘇醒。


    但偏偏有一個人能識別出異鬼術的禁忌知識,甚至還能夠操縱神明用來布局的天神咒縛權限,如此一來他仿佛就成為了這個陰謀裏最大的漏洞,名副其實的權限簒奪者!


    鹿不二心髒狂跳。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完全可以趕在神明之前截胡。


    反正他有權限,搶就完了!


    這個世界就是神明的後花園,種植著鮮美的果實。


    而他掌握了後花園的鑰匙。


    可以在這裏麵零元購!


    如此一來神明想做什麽都很難如願。


    畢竟鹿不二也有神明的權限。


    說不定,還比神明自己更高呢。


    “我在你的眼神裏看到了貪婪和瘋狂。”


    東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你剛才的表情非常邪性,就像是剛剛死去的張伯亨。鹿少校,你確定不是中了邪?”


    鹿不二迴過神來,抹了一把濕透的臉,吐槽道:“說什麽呢?張伯亨能有我邪?說起來,你怎麽過來了?還四階了?”


    東山沉聲說道:“那位長官臨走前吩咐過,既然你覺得張伯倫不對勁,那就一定有你的道理。因此他吩咐我,一旦查出了什麽,就立刻跟過來支援你。薔薇和達蒙還在往生之地外等著,他們的位階不夠,跟不上來。而我之所以進階,是因為廢廠街的戰鬥。”


    他解釋道:“挨打,我就能變強。”


    “哪位長官?”


    鹿不二皺著眉問道:“你在說誰?”


    “嗯?伱不要跟我開玩笑。”


    東山一愣:“當然是龍……”


    話音卡在喉嚨裏,卻根本就說不出來。


    那一刻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你怎麽神神叨叨的。”


    鹿不二吐出一口濁氣:“對了,這次沒能找到你的兒子們。他們都是掌握了不朽真理的珍貴戰力,雖然看起來很不穩定,但應該都被保護起來了。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找到解救他們的方法了。”


    根據鹿不二的猜測,異鬼術也是有高下之分的,大概就跟異鬼們的每個階段相對應。


    真理級,對應天神的權柄。


    虛理級,對應荒神的權柄。


    咒理級,對應霸主的權柄。


    量理級,對應的就是一到三階的異鬼的權柄。


    那對雙胞胎的身體問題他不一定有辦法解決,但起碼可以解除起源之咒,那對他來說可是非常珍貴的經驗包。


    東山沒想到他還記得這些:“謝謝。”


    鹿不二忽然想到了什麽:“糟了!”


    他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麵前的這個男人現在還是聯邦通緝的罪犯。


    而後麵還有一個黎明特種序列的隊長!


    艾月收起刀劍走過來,淩厲的氣息如刀割麵。


    看起來很是嚴厲。


    東山頓時明白了什麽,也不想讓少年為難,直接起身遞出了雙手:“我知道我現在的身份是罪犯,越獄的行為也是觸犯了聯邦法律。你可以逮捕我,也可以把我原地擊斃。”


    艾月瞥了這個男人一眼,搖頭說道:“我效力的部門是黎明特種序列,除非接到任務將你斬首,否則沒有逮捕你或者處決你的義務。但鑒於你的貢獻,我可以上報為你減刑。”


    說完她轉過身,眼神變得愈發的淩厲嚴肅,微微鼓著腮說道:“小鹿哥哥,隱秘之血是不是被你給私藏了?”


    鹿不二心裏咯噔一聲:“沒有啊。”


    艾月幽幽說道:“那我為什麽服用了真實之血以後,才能感知到你的具體位置?張伯亨的體內,明顯也有真實之血的痕跡。”


    鹿不二沉思片刻:“你聽我狡辯……”


    艾月板著臉說道:“隱秘之血是非常危險的東西,一旦你用不好的話,整個人都會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雖然不是沒有辦法將其破除,但一旦你真正被隱秘吞噬,你自己可能都會忘記你自己。你還是個新人,沒有人幫助你控製它,非常容易出事。”


    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意思不言而喻。


    鹿不二心想這姑娘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但他有夫人啊。


    怕個錘子。


    “幹什麽?”


    鹿不二警惕說道:“什麽意思?”


    “把隱秘之血給我。”


    艾月嚴肅說道:“不準用那東西。”


    鹿不二想了想:“如果我非要用呢?”


    艾月盯著他:“那我就去告訴我爸。”


    鹿不二歎了口氣:“打小報告的班長可是不受同學們歡迎的啊,哪怕長得再漂亮也沒有用。但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也沒有辦法。那麽純醬啊,你也不想你接到秘密任務的事被你父親知道吧?”


    艾月微微一怔。


    不僅僅是因為她的昵稱。


    還是因為這見鬼的語氣。


    她被戳中了軟肋,一時間有些窘迫。


    “你看,大家都是不聽話的小孩子,何必互相傷害呢?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被隱秘吞噬。這世界如此精彩,我還沒有去體驗,怎麽會把自己玩脫了呢?而隱秘之血這東西,我不知道它還有沒有其他的備份,但放在我這裏,總比放在畜生們的手裏好對不對?”


    鹿不二攤開雙手,似有所指地說道:“如果你實在擔心我的話,就把真實之血給我不就行了?”


    艾月眨動著眸子,陷入了沉思。


    聽起來還有道理,雖然感覺有點不對。


    “可是封印之門裏的聖物都是禁忌,屬於教會的財產,不能被濫用。理論上,這些東西隻能用於拯救人類世界。”


    她皺著眉說道:“我不能做主。”


    “純醬,你覺得我的天賦怎麽樣?”


    “很好。”


    “那你覺得我有希望問鼎神聖君主麽?”


    “如果不夭折的話,概率很大。”


    “那我是不是就是人類世界的未來?”


    “嗯……算是。”


    鹿不二一拍大腿:“這不就得了嗎?保護我,就是保護人類的未來。我就是人類啊,真實之血為什麽不能給我?反正這東西有備份,又不是給了我以後,別人就沒得用了。規矩是死的,人都是活的。那群畜生都能挪用公物,我們為什麽就不行?他們不守規矩,你卻要守規矩,這樣下去你什麽時候才能戰勝他們?”


    他義正嚴詞說道:“醒醒吧,純醬!”


    艾月的大腦宕機了,雖然乍一聽像是在胡扯,但她卻怎麽也沒有辦法反駁,甚至在情緒上是有點認同的。


    “我還是不能擅自做主,但我可以借用給你。”


    她認真說道:“這點權限我還是有的。”


    隻見她從軍裝口袋裏取出一瓶殷紅的鮮血。


    黑暗裏,它是如此的瑰麗,卻毫不血腥。


    反而散發著清新的氣息。


    鹿不二毫不客氣地笑納,微微一笑:“謝謝啊。”


    果不其然,這姑娘的淩厲外表都是裝出來的,內心深處就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而已,單純得不像話。


    進了獅子嘴裏的肉,哪有吐出來的道理。


    劉備當年借了荊州,也就壓根沒打算還。


    東山默默看著這一幕。


    隻能說鹿少校確實邪性。


    三言兩語之下,就把隱秘之血的事情給糊弄過去了。


    不僅如此,還忽悠到一瓶真實之血。


    “小鹿哥哥,真實之血可以交給你,但以後我會對你嚴加看管,絕對不讓你亂來。這也是我父親的意思,你的性格太無法無天了!”艾月又端著一副嚴肅的姿態,還是給人一種上學時候美少女班長的感覺,指著你的作業本說你再不好好學習我就告老師。


    “知道啦。”


    鹿不二聳了聳肩。


    現在隱秘之血和真實之血都在他手裏了。


    你還能管得了我?


    艾月哪裏知道他的想法,看到他答應下來便微微翹起了唇角,眼角眉梢那抹淩厲的感覺,也漸漸消弭無蹤。


    其實當初父親拜托她照顧這個少年的時候,她的心裏是多少有點抵觸的,因為她現在是職業軍人,哪裏有時間帶孩子。


    當然,孩子隻是一個形容詞。


    一般用來形容那些剛蘇醒的破繭者們。


    因為不適應新時代,又或者是跟家人分開,很多人都會變得像巨嬰一樣難纏,有的人隻是生活不能自理,還有人更是直接獅子大開口,直接要求你幫他晉升位階,要不然就撒潑打滾。


    鹿不二以前是個病人,來到新世界以後也未必能適應。


    但後來的事情證明,任何時候都不要用刻板印象和有色眼鏡去看人,很多人隻有在接觸下來,才能發現其真正優秀的品質。


    就在這個時候,聖山再次轟鳴起來。


    山間的暗質洪流愈發的洶湧。


    就像是一場可怕的泥石流,聲勢越來越浩大。


    即便他們所處的地勢還算安全,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尤其是暗質的洪流裏,隱約彌漫著一股可怕的氣息。


    “聖山裏的異鬼們要蘇醒了!”


    艾月驟然警惕起來:“我們必須要撤離了,這裏接下來可能會有大批屬於進化鏈範疇內的霸主級異鬼蘇醒,如此多的數量絕不是我們能夠對付的。甚至這裏有可能會出現……荒神!”


    東山也強撐起身,沉聲說道:“我趕過來的時候,兄弟會的後代們已經背叛了,他們已經撤離了聖山。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是想把剩下的所有人都留在聖山裏困死。我們都死了,就沒人知道他們做了什麽了。但我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他們應該還會投靠巴別塔。畢竟他們不敢賭,到底會不會有人從聖山裏活下來。”


    暴雨裏隱約響起了沉雄的咆哮聲。


    像是群魔在地獄裏蘇醒。


    天空中明滅不定,無盡的極光閃爍起來。


    隱約響起了號角聲。


    那聲音是如此的莊嚴神聖,宛若天國。


    雨幕的最深處,仿佛能夠看到天使的羽翼展開!


    鹿不二的天神之種劇烈波動,很明顯那是來自創生母巢這條序列的高階異鬼,不知道是霸主級還是荒神級。


    總之絕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這個時候他的青銅鏡也顫動起來,梅丹佐的聲音響起:“你們的運氣很好,居然活下來了。看樣子,那些算計我的人大概是不會來了。畢竟我的力量已經擴散出去了,而當世不會有比他更強的人。逃吧,神明即將蘇醒,這聖山不是你們能繼續停留的地方了。”


    鹿不二隱約感受到了,聖山的深處彌漫著一股極其熾熱的能量,他依稀覺得很熟悉,但想不起來是誰:“你在說誰?”


    青銅鏡裏,梅丹佐的笑意變得愈發的詭秘深邃。


    “你忘了麽?”


    他淡淡說道:“可我已經提醒過你的名字了。”


    隻可惜被鹿不二主觀忽略了。


    “等等,你是說……隱秘之血?”


    他的腦子仿佛炸開了似的。


    難怪他一直以來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


    但這一刻,仿佛有冰冷的蛇在心裏爬過。


    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


    小嫻曾經提醒過他。


    梅丹佐有著蠱惑人心的能力。


    梅丹佐看似是讓他走,但實際上是讓他進聖山。


    以那個被他忘記的人,為誘餌!


    畢竟梅丹佐的交易絕不是那麽簡單的,他不可能隻是想殺一個第五界的創生族裔,他這麽做必然另有深意,想要誘騙他做某件事。


    隻是鹿不二進聖山,能幫到那個人麽?


    顯然不能。


    畢竟聖山裏的事情絕不是鹿不二能摻和的。


    他也不覺得自己的生命裏有那麽重要的人,需要冒著這麽大的風險闖入這座地獄的最深處,偏偏還幫不上什麽忙。


    砰的一聲。


    艾月發射了一枚信號彈。


    東山拉著少年說道:“快走,不然就來不及了!”


    (本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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