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


    “這次馬其頓人的東征,將會遇到一個難纏的對手。”


    “你是怎麽知道的?”


    “大人莫非是忘了。他們都是一千三百年前的人物,其所做之事,翻翻史書就能查到。就像我們了解蘇秦、張儀的事跡那般簡單。”


    龐籍心中驀然一驚,


    這意味著,一個人的一生,從呱呱墜地到一命嗚唿,其所經曆的一切,都已為人所知。


    倘若在發跡之前遇到他,說你蘇秦將來會身佩六國相印,你張儀又是如何成為秦國相幫,怕是會被人當成癡傻之人。


    可當後來的事情驗證之時,恐怕又會被人讚為神人。


    這世間的事情可能就是如此奇妙。


    “所以,你早知道亞曆山大會贏?”


    “沒錯。”


    “怪不得你不和波斯人往來。”說著,龐籍將一堆紙丟進了暖爐之中


    “那是什麽?”


    “一個叫蘇緘的年輕人,那晚來幫過我們的忙,因而知道一些內情。但顯然沒你的多。”


    “他說要聯合波斯,抵抗希臘。”


    “對。”


    “想法不錯。隻可惜時不我待。”


    “怎麽講?”


    “光幕的另一邊在格拉尼卡斯河畔。波斯人的力量將很快從那裏撤走,到時候我們就是孤身奮戰。而我們孤身奮戰的本錢還不夠,在新軍練成或援軍到達之前,甚至可以說沒有。而兩者都需要時間。所以我們的選擇隻有一個。”


    “原來如此。但這孩子還是很聰明的。”


    “對。”


    “說說你的方案吧,那個敵人最強大的對手。”


    “他叫門農,一個希臘傭兵。”


    “門農?傭兵?傭兵是什麽意思?雇傭的士兵嗎?”


    “是的!”


    “拿錢替人打仗?”


    “沒錯!”


    “和我朝禁軍一樣嗎?”


    李寧猶豫了下,但最終沒能找出反駁的理由,遂隻道:“差不多。都得靠信仰打仗,但也都要錢。隻是,忠誠度終究不如自家兒郎可靠!”


    龐籍心裏還沒有明確的概念,於是又問道:“那個叫做門農的家夥有多厲害。三頭六臂不成。”


    “不,他眼光獨到,憑此,可抵百萬兵!”


    龐籍眼神一亮:“說得好!有見識的人確實很可怕。老夫小看你了!小先生,說說你的方案吧。”


    “門農雖然也是希臘人,但可能是南部城邦的,與北部蠻族無法共事。所以,他為希臘的敵人波斯效力。而我們,或許可以勸說他或者他的部下,為我們效力!”


    “我懂了!”龐籍輕吸一口氣。他沒想明白要這個人有什麽用,但想了想李寧剛才的那番話之後,隻說了這麽一句話,“老夫能幫你什麽?”


    “自主募兵!”


    “沒問題,但最好在本地禁軍、廂軍、鄉兵當中優先選拔。將來如果用得著他們上司,也好有張熟悉的臉幫你跑腿!”


    “多謝漕司大人!”


    “有勞小先生了!”


    從剛才李寧就注意到,龐籍改口稱自己微笑先生了。之前,他是曾經尊稱過先生的,但那更多的是危機時刻的尊稱。


    倒是現在,在加了一個“小”字之後,頗多了幾分認真審視之後的肯定,既如此,李寧也準備把這事兒辦的漂漂亮亮的。


    於是,他帶上龐籍簽署的命令,立刻來到了軍營之中。


    迎接他的,是兩位聞訊之後緊急從福州趕來的鈐轄(軍分區司令),雖然對方的官職遠遠超過了他這個公據,但雙方見禮的時候還是很客氣的。


    畢竟,李寧與龐籍寸舌退敵的事情,泉州城牆的士卒們可都看得清楚,這位仁兄說不得就要受到朝廷嘉獎——承平時代的嘉獎,可是以後升遷的重要資本,說不得以後就混進樞密院了呢。


    所以,必要的客氣是真應該有的。


    何況,李寧還帶著龐籍的命令。


    接到命令之後,兩人也自然不敢怠慢,隨機挑選了三百名善射的弓手,兩百名刀盾手跟隨護衛,外帶八名精幹小校一同前往。這陣容,真是對得起李寧了。


    然而,李寧卻很清楚,此時的南方禁軍並不堪戰,所以一開始的時候他就說的清楚,為避免戰敗之後被敵人輕視,所以人都隻能自稱是鄉兵。雖然已知的情報表明對方根本聽不懂漢語,但隨著雙方交流的加深,泄密的情況必須要提防。保密的習慣更應該提前開始養成。


    將士們當然懂得這些大道理,紛紛當著李寧的麵答應下來。李寧故作喜悅的響應著他們的吹捧,背地裏卻在留意著每一個人,看看最終是不是會留下一兩個可信的家夥。


    這次抽調,大約會有一千人跟隨李寧前去地中海東岸。


    但在此之後,所有人都得接受體能測試,隻有表現優異的人,才有資格參與到貿易當中去。


    對士兵們來說,那可能是雙倍於餉錢的收入。


    其實,有很多鄉兵對此也是躍躍欲試。


    甚至連一些年輕士子也動起了心思。


    結合兩者優勢的蘇緘,自然就很快的出現在了李寧的麵前。


    “小先生,在下蘇緘,表字宣甫,晉江人士。”


    “我剛聽說你的大名。”


    “是嗎。”年輕人很高興,“那先生如何看我。”


    “呃……”李寧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是個當兵的好料子。”


    “撲哧——”周圍的人全笑了起來。


    有人解釋道:“二十六郎可是有名的讀書種子。他家有位兄長,更是當朝的翰林學士。”


    “哦——我記起來了。”李寧一聲長歎,這位在四十年後戰死在交趾(越南)的入侵之中,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他的那位兄長,就不如下出來的崽子有名了。


    “你那位兄長家的小舍人,可是喚作蘇頌?”


    “怎麽,先生認得他們?”


    “對小舍人倒是神交已久。”


    “真的?”


    “嗨,沒辦法,粗鄙武夫一個。看書隻看雜學,詩賦是一竅不通。”


    “嘿嘿。哇也好不到哪去。”


    聞聽此言,兩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說起來。我那位七侄兒,倒是頗有幾分燕相公的風采。”


    所謂燕相公,是當朝龍圖閣學士燕肅——記裏鼓車的發明者,蓮花漏的複製者。當朝有名的雜學大家。


    “嗯。我也覺得是。而且我也好這口。”


    “是嗎?看來有時間,得介紹你認識一下我那侄兒。”


    “那感情好。不過宣甫,你這次來是所為何事。”


    “不瞞您說,我想去逛穆棱一邊看看,希望先生帶我一程。”


    “好說。”李寧立刻拍胸脯,“帶上你的人跟我走!”


    蘇緘頓時大喜,立刻招唿自己的人跟上。


    不過等他們到達光幕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有餘。身上更是多了路上采買的幾樣商品——瓷器、絲綢甚至香料、木材——準備販賣到小亞細亞去。


    然而這些東西最終不得不被緊急揣進了包袱裏,因為泉州甚至周圍州縣的有識之士,正在陪同龐籍探究光幕,周圍沒有好奇的百姓,但卻有嚴陣以待的士兵——這些商品當然不方便被外人和同行看到,更不能同時被兩方看到,否則豈不是要被當場戳穿成為醜聞。


    李寧隻好裝作對光幕不感興趣。簡單的向龐籍行了個禮,便帶著士兵乘船鑽進了光幕之中。


    見他們都進去之後,一名年輕士子低聲問龐籍:“醇之公,李先生他這是……”


    “哦,他去偵探敵情。聽說他和那個什麽亞曆山大很談得來,於是就想著多為我們爭取些時間。”


    “李先生真英雄也!”


    “他是俠肝義膽,也有真知灼見。就是兩樣連起來之後,有點……”


    “有點驚世駭俗!是不是醇之公。”另一名士子說道。


    龐籍半句話被噎進嗓子裏,但想想好像又有些道理,於是模棱兩可的點了點頭。


    而在光幕的另一邊,李寧已經見不到亞曆山大的大軍,而對麵也隻有丟下的波斯旗幟,原本名載史冊的格拉尼卡斯會戰,不知道還會不會上演。


    而就在這個時候,波斯帝國的赫勒斯滂-佛裏吉亞總督阿西提斯,已經獲知了馬其頓軍隊的最新位置。


    “他們來了。”


    呂底亞和愛奧尼亞總督斯皮瑞達提斯一臉驚慌,撇開馬其頓人的戰力不說,光是之前的突然消失,就足夠所有人感到驚慌莫名。


    阿西提斯看不起他的懦弱——當然,對方也看不起的狂妄——因而不願與他搭話,遂轉向一旁的門農問道:“您認為我們有多少獲勝的把握。”


    “如果希臘諸城邦們無法阻止他們,那麽我們也不能。所以,我之前才主張不與他們正麵對抗。”


    阿西提斯不屑的撇了撇嘴,之前正是他否決了門農的意見,於是他就嗆聲道:“你們希臘傭兵不行,但我們的波斯勇士可以。”


    話音方落,就有位年輕的軍官低聲嘟囔道:“那雇傭他們做啥。”


    周圍立刻發出了一陣輕笑。但兇狠的阿西提斯隻是蹬了兩下,就沒有人敢再吱聲了。


    安靜了一會之後,門農做出了他最後的努力:“斯巴達國王阿吉斯,應成為我們至關重要的盟友!”


    “他是我們的盟友。但我……”


    說到這裏,門前突然有士兵報告說:“亞曆山大派人來說,想與兩位總督談談!”


    “在哪兒?”斯皮瑞達提斯問道。


    “在……明天的戰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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