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岸市,第一醫院。


    唐瀟躺在病床上打著營養液,還沒醒過來。


    他的額頭上纏著繃帶。


    唐家人一大幫子人,圍著主治醫生。


    醫生看著手中的報告:“唐瀟的家屬是吧?”


    “是的醫生,我們是唐瀟的家屬。”


    “病人怎麽傷的?”


    “額……書砸的。”


    唐如山很尷尬,他沒想到唐瀟這麽不經砸。


    再說了,誰讓唐瀟要頂撞他的?


    醫生說道:“唐瀟的血已經止住了,縫了四針。注意傷口消毒,別二次感染。”


    “好的醫生。”


    醫生反複確認了報告,雖有些疑惑,但還是說道:“他暈倒是因為長期營養不良,加上短時間內流血過多。平時要注意多補充營養。”


    “營養不良?”


    所有人驚訝不已。


    唐如山最不相信:“醫生,這不可能吧。”


    醫生看著報告:


    “一米八的人,才一百二十多斤。這還不瘦?化驗單的結論也是一樣的。”


    “你們是他的家屬吧。他一直營養不良,你們不知道?我看你肚子挺大的,自家孩子養成什麽樣,你也不清楚?”


    唐如山收了收自己的肚子,不自然地訕笑。


    醫生看這家人穿著打扮挺有錢的,怎麽把孩子餓成這樣?


    等著主治醫生離開後。


    唐如山的臉立馬垮下來,他質問旁邊一個中年婦女。


    “李姐,為什麽唐瀟會營養不良?一直都是你做飯,你解釋解釋!”


    這也太沒麵子了,他唐家大小是個豪門。


    自己的兒子居然營養不良,太丟人了!


    李姐是唐家的保姆,她有些難為情。


    “老爺,這……哎。少爺他沒法吃啊……”


    唐瀟剛來唐家時,幾位姐姐都怎麽不喜歡他。


    唐瀟發現:隻要他和家人一起吃飯,大家都不說話,氣氛很壓抑。


    唐瀟一不在,大家都有說有笑的。


    唐瀟很難過,為了讓大家開心,他每次吃飯都隻吃一點點,盡早離開飯桌。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大家不開心。


    而唐家明麵上有家規:除了飯桌上,其他地方一律不許吃東西。


    別人有沒有嚴格遵守唐瀟不在乎。


    他為了討好自己的家人,所以嚴格遵守家規。


    所以唐瀟越來越瘦。


    眾人皺著眉頭聽完,心裏開始思索。


    我們這麽針對過唐瀟嗎?應該沒有吧……平時沒注意啊……


    唐瀟是這種人嗎?


    他們不相信這個真相。


    但唐瀟那纖細的手臂,又是事實。


    張萍同情心泛濫,她拉著唐瀟的手。


    “這傻孩子,造孽啊。”


    唐欣卻不服。


    “媽,你別瞎感動。萬一他就是挑食呢?李姐說不定都被他騙了。”


    她大概忘了,唐瀟剛來的時候並不瘦。


    誰記得?誰在乎呢?


    他們的印象裏,唐瀟就不是好人。


    李姐隻能老實巴交地陪笑:“嗬嗬嗬……”


    她隻是打工的,她能說什麽?


    即使她知道唐瀟是個非常好的孩子,又能怎麽樣?


    張萍說道:“你們就先回去吧,有我在這裏陪著唐瀟。”


    唐子健趕緊說道:“不,媽媽,你們回去,我在這裏陪著哥哥。”


    “子健,你的功課還沒做完,我在這裏守著吧,再說唐瀟傷得也不重。”


    客氣半天,最後所有人都走了,一個都沒留下。


    李姐還是最後一個離開的。


    ……


    唐瀟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天亮。


    看著蒼白的床單,身邊空無一人,他歎了口氣。


    習慣了。


    雖然已經放棄了執念,但還是忍不住唏噓。


    這一家都是什麽人啊!


    這破家,老子這輩子都不想回去了!


    叮鈴鈴~


    唐瀟的手機響了,是奶奶鄧英蘭打來的。


    鄧英蘭就是十八年前,收養了唐瀟的人。


    鄧英蘭快七十歲了,無兒無女,獨自一個人擺攤賣點煮雞蛋、糖水之類。


    雖然不富裕,但十六年來,老人家盡心盡力把唐瀟拉扯長大。


    唐瀟找到親生父母的時候,鄧英蘭比唐瀟還高興。


    她讓唐瀟趕緊回家和父母團聚。


    沒有血緣,鄧奶奶卻把全部的愛,都給了唐瀟。


    “喂,喂!小瀟啊,聽得到嗎?喂,喂!”電話裏,鄧奶奶的聲音很大。


    老年人耳朵不太好,所以打電話時,往往喊得很用力,就怕另一頭聽不到。


    “喂……奶奶,我是小瀟,我聽得到……”


    唐瀟聽到奶奶的聲音,再也繃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落在被子上。


    “喂!小蕭啊,過得開不開心啊!城裏麵好玩吧!”


    “……奶奶,我很好。大家都……都對我很好……”


    唐瀟的眼淚嘩嘩流,聲音控製不住的顫抖。


    成熟的人就是這樣:在外麵受了天大的委屈,卻不想讓愛的人擔心。


    還好奶奶的耳朵不太好,沒聽出來唐瀟的聲音有問題。


    “好就好啊,好就好。我不會撥電話,還是小希幫我打給你的!”


    很多老人用電話,隻會接,不會撥。


    想撥號給特定的人,這對老人難度挺大的。


    “小希嗎?奶奶,幫我謝謝小希了……”


    “小希懂事啊。小蕭啊,你什麽時候回來看看啊……奶奶想看看你啊……”


    這兩年來,唐瀟回去看奶奶的次數並不多。


    唐家很不喜歡他跟鄧英蘭接觸,更不喜歡他私自外出。


    唐瀟也隻敢偷偷打幾個電話。


    聽到奶奶想自己了。


    唐瀟愣了一秒鍾,對著電話大喊。


    “就現在!奶奶,我現在就回來!”


    “啥?你說啥?我沒聽清?”


    “奶奶不說了,等我回來!”


    “啥?”


    鄧奶奶的耳朵,終究是不太好。


    唐瀟掛了電話,在床上掙紮著穿鞋。


    “醫生!護士!我要出院!幫我拔下針水!剩下的不打了!”


    什麽狗屁的唐家!


    什麽狗屁的家人。


    老子真正的家在煤機廠小區!


    老子真正的家人是鄧奶奶!


    經曆過死亡,唐瀟才知道什麽才是最重要的!


    唐家,他再也不回去了。


    ……


    煤機廠小區。


    是非常老舊的小區了,距離唐家豪宅,也才十多公裏。


    鄧英蘭的房子,是已經過世的兒子留下的。


    整個房子隻有四五十平米。


    唐瀟就是在這個小房子裏長大的。


    廚房裏。


    奶奶在炒菜,唐瀟幫忙剝蒜。


    奶奶一直在笑,就沒合過嘴。


    祖孫倆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但唐瀟和奶奶說話的時候,盡量隻露半臉。


    因為另一邊的額頭上,還貼著紗布。


    唐瀟把繃帶拆了,還好有點劉海,把紗布擋住了,也不是很明顯。


    他不想讓奶奶為他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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