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我們遇見了一條與我們的船十分相像的另一條平底船。派蒙稱其為:“他鄉遇故知”我糾正她說,下聯是“撒尿照鏡子”。


    它停在水流中一片沙石淺灘處,旁邊積聚著河水裹挾來的一些樹幹和枝葉。它是在夜裏開到這裏的,隨後便擱淺了。當時領航員睡著了,陪伴他的機械師一臉無動於衷地看著自己的同伴想用長竿推動船隻的樣子。


    船長用我們的船去推他們的一側船身,想助他們擺脫困境,我則和那位機械師聊了起來,他仍一臉狐疑地看著眾人的努力。我向他問起了木材廠的事。他告訴我,它們的確存在,如果不被上遊的湍流攔下,一星期就可以到達。麵對我對那些工廠的興趣,他表現出了好奇。我和他說,我想在那邊買些木材,賣到大河沿岸的河港去。他看著我,目光裏混合著壓抑與厭惡。


    他剛要再和我說些關於林木的話。


    我們的馬達就開始加速,把小船拽出了困境,同時響起的噪音蓋住了他的聲音,我什麽都沒聽清。派蒙大喊著請他再解釋一遍,但他隻是冷漠地聳了聳肩。


    急流正推著他們的船,他於是下去發動馬達了。


    很快,一船人便在河道轉角的地方消失了。“橫批:白嫖完就走”派蒙給這件事情起了個難聽地橫批。“他們沒有道謝,這點讓我感到很不滿。”派蒙說到“晚上得加餐,彌補下心情。”我聽完便跟她說起上次加餐後拉肚子壞了好心情的事。


    我們繼續著我們的路。


    我想去船長那裏打聽一下那個機械師跟我開了個話頭的話。“別理他,”船長說,“他常就著這個話題胡說八道。您就自己去吧,自己看,自己去了解。那件事我知道的不多。木材廠是在那裏,我親眼見過幾次,還帶人去那裏工作過。就是吧,那兒的人隻說自己的語言,我也沒興趣知道他們都在那兒幹什麽,不想知道他們做什麽生意。好像是楓丹人,我覺得是,但如果你和他們說須彌方言,他們也能聽懂一些。我再跟您說一遍,不要輕信傳言。這兒的人很善於編故事。”


    對於船長的說辭,派蒙解釋道:“公司招聘傳銷員受聘員,考驗來者口才的時候到了。”


    而船長繼續說到:“他們就靠這個活,在村子裏講,在軍營裏講。他們把事情搞得花哨些,弄得更大些,改換個模樣,就靠這個打發無聊。您不用擔心。已經都走到這兒了。您自己去驗證事實,看看它到底是什麽樣的。”


    我在那裏想著船長的話,突然發覺自己幾乎完全失去了對木材的興趣。就是現在立即返航也無所謂。我沒有這麽做隻是出於慣性。仿佛自己踏上旅程隻是為了旅程本身,隻是為了經過這些地方,隻是為了與在此認識的人共享穿越雨林的經曆,而後滿載著畫麵、聲音、生命、氣味和幻覺,以及將與它們相聚的,陪伴我的陰暗樹影,返迴出發地,目的隻有一個:


    撥開索然無味的縷縷時光。


    隨著船的前進,河裏的水流忽然變了模樣。想來河床已經變得多石而陡峭,沙石淺灘都消失了。河道變窄,河岸邊開始鼓起低矮的小丘和山包,暴露出紅土地麵,有些地方的紅像幹掉的血,另一些地方的則像鮮豔的玫瑰。


    “這真是個鬼地方。”隨後派蒙還看見了:


    樹根暴露在崖壁上,如剛打磨過的骨頭,樹冠上擁著許多花,淡淡的丁香紫和濃烈的橙黃交替出現,仿佛有意在踩著節奏。


    天更熱了,但讓人窒息的潮氣以及奪走我們所有活動欲望的濃稠氛圍已經散去了。現在包圍我們的是一團熾烈的幹熱,它完好無損地傳遞著日光,讓明亮落在一切事物上,勾勒出它們絕對的、必然的模樣。


    一切都暗啞無聲,像是在等待某種變化的啟示。比如:太陽的下落,夜晚的降臨...“還比如,派蒙直接飛過去,采摘花束編成一個花環。”那也是一種變化,而且那是人為的變化,派蒙說到。這樣的變化,更有趣味,更能傳遞。


    馬達啪嗒啪嗒的噪聲在景色醉人心的靜寂裏像一個汙點般的存在。


    船長走來提醒我:“很快咱們就會進入湍流。人稱‘天使關’。我也不知道這名字是哪兒來的。也許是因為順流而下時,過了這裏,旅人知道已經渡過了險關,就會放下心來。但逆流而上時,這名字簡直是迷惑人的,因為新手甚至可能在這裏把命搭進去。每到這裏,我都會高聲為冒死前行的旅人念禱詞。是我抄的,也是我寫的。”船長咳了一咳,有些莊重。


    “就是這段。您念一下吧。即使您不信,也至少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不至於太恐懼。”他把一張套了塑料套的紙遞給了我,正反麵都寫著字。


    但是我在接手的一瞬間便想到了很多的故事,因為那張紙,長久以來,經過那麽多雙手,上麵已滿是油漬、泥點、汙垢,有些字跡都看不清了,那字體很女性化,妖嬈,銳利,鮮明到有挑釁的味道。像是一位非洲馬子


    在等待湍流到來時,我把船長的禱詞謄寫了下來,文字如下:


    ——諸守護神、列祖列宗、時刻引導護佑吾輩者的最高權能,


    請於這危急時刻現身,揮動利刃,堅定扞衛你意誌的律例,


    請撫平鳥群及其他負載預兆的生靈的騷動,並清潔無罪者的前庭


    在那裏,被拒之門外者的嘔吐物已結成不祥的訊號;


    在那裏,哀求者的衣裝是一攤汙跡,


    令我們的指南針偏倚,


    令我們的計算失誤,


    令我們的預測成為騙局。


    我召喚你在此刻現身,我赤誠為自己一連串的罪孽悔過:


    我曾與兇殘的豹子在畜棚立下盟約,


    我曾在蛇蟒麵前顯得隱忍與軟弱,盡管迷路獵人的一聲吼叫


    便能讓它們蛻下全身蛇皮,


    我曾與無數身體結合為一,它們經過了許多人的手,


    仿佛幫船離開淺灘的竹竿,它們的皮膚上有卑微者的口水,


    在其表麵逐漸結晶,我有能力織就富有權勢和智慧的謊言,


    令我的兄弟無法順利達成目的,


    我在海關辦公室和警衛門房裏,


    在痛苦的殿堂和開五光十色派對的船隻上,


    在守衛邊境的高塔頂和高官的樓道間,宣讀你的權能時,


    不免疏忽大意,請一筆勾除這大量的不幸與惡行,佑護我


    憑借我對你苦澀的戒律、嚴厲的訓誠、疏離的存在和痛苦的緣由的遵從。


    我將自己全心全意放入你不容置疑的慈悲,並萬分謙卑地匍匐在地,


    隻為提醒自己,我是死亡險境的行者,我的影子毫無意義,


    提醒自己,遠離親人的暴亡者正如市場角落被搗碎的垃圾,


    提醒自己,我是你的奴仆,一無功用,在這些話語間,


    囚禁著毫無雜質的金屬,它的主人已奉上了


    賒欠你的供品,直到暗淡的永遠,赤王。


    ......


    派蒙聽到一半這不免有些瘋狂的文章時,就飛去摘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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