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你們是什麽人?”


    夜色漆黑,正在城門口執勤的士兵,驀然發現不遠處多了一些身影。


    他們立刻挺槍喝止,緊接著便聞到一股子勾心挖肺的香味。


    自進城以後,月東來便下令征調城內所有糧食,但一座十萬人左右的小城,一下子湧入這麽多軍隊,短時間內必然難以兼顧。


    而這也正給一些有心人創造了機會。


    “兄弟們辛苦了,我們是城中攬香閣的商戶,眼見大家累了一天,就帶了些吃食上來。”


    “邊關小城,還請不要嫌棄。”


    “對啊,兄弟們為了咱們大月國,征戰沙場,我們也幫不上忙,就隻能在這些事情上想想辦法了。”


    那些人影逐漸靠近,他們推著的大車上,那些散發著香氣的美食也隨之出現在士兵們的麵前。


    “咕嘟!”有人忍不住咽起了口水,有人的肚子也跟著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被困在朔風山的這些天,他們真可謂是把沒有受過的罪都受了一遍,有時候甚至會想,與其挨餓,還不如戰死更為舒坦。


    “站住,城門重地,不得靠近。”領頭的旅帥咬著牙再次嗬斥。


    “軍爺們,咱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看你們太辛苦了。”


    “是啊,要是往常我們哪敢來這種地方。”


    “還愣著幹嘛,還不快把吃食給軍爺們推過去。”


    麵對旅帥的嗬斥,那幾個領頭的並沒有退縮,反而是在一番好言相勸之後,再次靠近了一些。


    “頭兒,兄弟們著實餓壞了,軍營那邊的吃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送過來。”


    “是啊,頭兒,你就讓兄弟們先墊吧墊吧,也好緩一緩饑餓也好。”


    眼見那旅帥還要嗬斥,身後的士兵們不願意了,他們紛紛擁上前來,高聲叫苦。


    其實那旅帥又能好到哪裏去,不過是惦記著軍法,兀自強撐罷了。


    如今,見身後的兄弟們都已經蠢蠢欲動,他也就坡下驢,不再多說什麽。


    眼見這些士兵不再阻止,那幾名領頭的互相對視了一眼,便推著車走向了這些士兵。


    “兄弟們不著急,咱這拉了好幾大車,夠吃,夠吃。”


    麵對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攬香閣的人不見半分害怕,反而是顯得尤為熱情。


    很快這些吃食便從城門口傳到了城上。


    而且尤為體貼的是,不僅幹巴巴的麵餅,還有一盆盆的稀粥。


    雖然都算不上什麽美味,但對於此刻的這些士兵來說,卻已經是人間極品。


    “真他娘的香啊!”


    “差點就當了餓死鬼,幸好幸好。”


    “快吃快吃,別被其他人搶光了,誰他娘知道,明天還能不能活著。”


    “嘿,劉哥說的是,做個飽死鬼,總比當個餓死鬼強啊!”


    士兵們鼓著腮幫子,大口咀嚼著肉餅,大口喝著熱騰騰的稀粥,也大口傾訴著心中對未來的不看好。


    兵敗至此,在這些士兵的心裏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你們幹什麽?誰允許你們吃東西的?數十萬敵軍就在城外虎視眈眈,就不怕對方在此時攻城?”


    一眾士兵吃的正歡,城牆上突然響起一個淩厲的聲音。


    姚仲來了。


    他帶著幾名師帥曲帥,正在巡視城防,還未走近便聽到一陣劇烈的喧嘩。


    這讓他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來。


    他顧不得多想,匆忙向著喧嘩聲最盛的地方趕來,卻沒想到看到的會是如此場景。


    “啊,將軍,是將軍。”見姚仲出現,有人匆忙將手中麵餅藏向身後。


    但更多的卻是不顧一切的往嘴裏塞去。


    “將軍息怒,兄弟們實在是太餓了。”


    駐守城頭的曲帥此時也正撕咬這一張麵餅,眼見姚仲發怒,他趕忙上前想要辯解,卻被姚仲一巴掌狠狠的甩飛了出去。


    “曲帥,曲帥,你怎麽樣?”


    “將軍息怒,可俺們實在是太餓了啊!”


    姚仲的舉動,立刻便引起了軒然大波,有人匆忙將那曲帥扶起,有人仍舊為自己辯解著。


    城頭上喧嘩之聲更甚。


    “夠了,都閉嘴。”姚仲一聲厲喝,他目光如鷹,從城頭上一掃而過,但心中卻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他方才隻是見城頭混亂,士兵們爭相搶食,這才心生怒意卻沒想到竟差一點引發兵變。


    “軍營裏的吃食已經準備妥當,不過一時三刻,等換班之後,你們便可以填飽肚子,如今,城頭喧鬧,若敵軍攻城,你們拿什麽抵擋?”


    在姚仲的厲喝下,士兵們很快便安靜了下來,但他們的目光之中卻是因為姚仲方才的舉動,而多了幾分怨憤。


    姚仲自然也有所察覺,於是,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緩和下來。


    同時,將目光看向了旁邊那一群明顯不是士兵的人。


    “這些吃食,是你們帶過來的?”姚仲冷聲問道。


    “迴將軍,是的。”那領頭之人沙啞著聲音迴答道。


    “你們是什麽人?”姚仲眉頭微皺,繼續追問道。


    “迴將軍,小的是城中攬香閣的管事。”那領頭之人言談恭敬,但麵對姚仲這樣從屍山血海裏殺出來的將領,卻並沒有表現出懼怕。


    姚仲見此,臉色更加陰沉。


    “為何要帶這些吃食過來?”姚仲第三次問道。


    “迴將軍,將士們為國戍邊,我等安享太平,心中本就過意不去,如今,見這些兄弟們如此饑餓,老爺便囑咐我們,將閣中糧食盡數拿出。”


    滴水不漏!


    麵對姚仲的一再追問,這領頭之人所有的迴答都極其的標準,且讓人挑不出毛病。


    但,越是如此,姚仲心中便越是不安。


    “你們靠近一些。”姚仲揮了揮手。


    夜色深沉,城頭上盡管點著火把,但這些人卻恰好都站在一個陰影處。


    麵對姚仲的召喚,這些人沒有猶豫,他們快步走向姚仲,而姚仲也終於看清了這些人的相貌。


    “站住,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少了眼睛、缺了耳朵、滿臉的刀疤,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什麽攬月閣的管事。


    “將軍不必驚慌,十年前昆侖圍城,城中百姓十不存一,我們都是那一場死亡裏活下來的幸存者。”


    那聲音嘶啞之人依舊恭敬,隻是他的腳步卻並未停留。


    “幸存者?”姚仲心中疑惑才起,那人卻已經跨入了他五步之內。


    “停下。”姚仲大喊,隨即便準備從腰間抽刀,卻沒想到那人的速度更快。


    隻見他一個猛撲,手中匕首便精準無誤的刺進了姚仲那沒有被甲胄覆蓋的脖子。


    “死軍第一曲前旅張奮,為我東城營地八百兄弟複仇。”


    一聲歇斯底裏的怒吼,伴隨著姚仲那狂噴的鮮血,拉開了城頭廝殺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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