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夜色很快便籠罩了整個禦奴城。


    隻是這一夜,城內城外,無人安眠。


    隋唐在連橫的陪同下,神色複雜的望著那已經經過多次修補的城牆,卻仍舊能夠看到戰爭摧毀的痕跡。


    “沒想到啊,兜兜轉轉竟又迴到了這裏!”隋唐一聲輕歎。


    “是啊,咱們的仇從這裏開始,便要從這裏結束,莫非連老天都在幫咱們?”連橫同樣感慨萬千。


    “怎麽可能,若真有老天,董平大哥就不應該死。”隋唐聞言,一聲嗤笑,隨即陷入了沉默。


    “是啊!”連橫長長舒了口氣,卻突然神色一變:“難道是顧誠?”


    隋唐聞言,整個人都忍不住一個激靈。


    這一場大戰,他們所走的每一步都是出自顧誠的謀算,若說這是巧合,恐怕沒人會信。


    “也隻有他了。”隋唐忍不住一聲輕笑。


    “大哥你知道嗎?當初我們被人一路押著來禦奴城戍邊,走的路,就是咱們追擊月東來的這條路。”


    隋唐目光幽幽,想起顧誠,他竟控製不住的陷入了迴憶之中。


    “那時候我方經大難,有幸遇到董平和顧誠,我們三人約定,替董平找兄長,看著顧誠成婚,誰曾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隋唐一聲長歎,道不盡這十年心酸。


    “他的身體......”連橫的聲音裏帶著幾分遲疑,他有些不太確定,也有些不太敢問,顧誠身體出現狀況的時候,他正好在馬頭嶺。


    如今,隋唐當麵,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恐怕,撐不了多久了。”隋唐沉默了半晌,然後,艱難的迴答道。


    深沉的夜色遮住了他眼中的悲傷,卻遮不住他那顫抖的身軀。


    “那咱們這一仗就得打快點了。”連橫拍了拍隋唐的肩膀,深沉果決的眸子裏,也蒙上了一層黯然。


    “是啊,等滅了月東來,咱們就給他辦一場轟轟烈烈的婚禮。”隋唐嘴角扯出一絲難看的微笑,仿佛是在為那悲痛尋找一個不容退縮的安慰。


    “好,那咱們就連夜攻城,月東來兵疲馬乏,一旦讓他借助城中糧草緩過神來,這仗就不好打了。”連橫迴過頭去,注視著那冰冷沉默的城牆,聲音堅定而決絕。


    “嗯!”隋唐沒有說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片刻之後,在那軍營之中,有無數的黑影開始緩緩蠕動起來。


    與此同時,在禦奴城內,一股暗流也開始緩緩流動起來。


    “兄長,已經確定了,南門的守衛雖然嚴密,但那些士兵卻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過飽飯了,隻要咱們帶些有毒的食物上城......”


    說話之人看相貌不過三十歲左右,但聲音卻沙啞的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


    此刻,他正站在一座昏暗的屋子裏,借著昏暗的燈光,可以隱隱看到麵前那床榻之上,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斜靠在那裏。


    而就在他的身側,還站著另外六個人。


    隻是這六個人多少有些奇怪,不是少了一隻眼睛,就是少了一隻耳朵。


    甚至其中一人臉上更是布滿了刀口,尤其是在這昏暗之中,這樣一群人站在一起,無形中增添了幾分恐怖的氣息。


    “唿哧唿哧。”


    隨著這人的話音落下,床榻之上漸漸有了動靜,隻是這動靜分外詭異,像是一個人瀕死之前的唿吸,又像是破敗的風箱,隨著把手的抽動,而發出的聲音。


    油燈在搖曳,將那床榻之上的人影照的如同鬼魅。


    但那站著的七個人卻好似並不意外,他們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耐心的等待著。


    半晌之後,這聲音終於漸漸消去,一個異常虛弱的人聲隨之響起。


    “沒,沒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等到報仇的這一天,當真是上天護佑啊!”


    “也許是我死軍的萬千英靈,也不忍看著咱們被那刻骨銘心的仇恨淹沒吧。”那七個人裏,有人接口迴應道。


    他雖然少了一隻眼睛,但剩下那隻卻異常明亮,即便是在這昏暗的室內,也仿佛透著如狼一般的幽光。


    “大人他們已經到了城外,連將軍他們想必都已經來了,兄長,咱們沒有跟錯人。”又有一人接過話茬,即便是隔著那滿臉的傷疤,也能感受到那無法克製的激動。


    “可惜,我這副糟糕的身體,沒辦法陪著你們一起為咱們東城營地的八百兄弟複仇了。”床榻上的人又再次開口,隻是他的聲音愈加的虛弱了。


    “兄長,你就好好歇著吧,一切交給我們了,我們保證會順順利利將大人迎入城來。”最先開口說話的那個聲音沙啞的漢子猛地拍了拍胸脯。


    “好,臨走之前,去祠堂上柱香,讓其他兄弟也高興高興。”那床榻之上的人,又再次開口叮囑了一句,便沉默了下來。


    “兄長放心,我們曉得。”幾人同時拱手迴應,隨後,一個接一個的向外走去。


    “還去給他們上香,他們現在說不定在哪兒偷著樂呢,走的早就是好,苦活累活還得咱們幹。”


    “就你小子廢話多,說不定待會兒咱們就見到了呢?”


    “閉上你這個烏鴉嘴,臉都被劃花了,還一天天的,淨說些喪氣話。”


    “好了,好了,都別說了,快走吧,早點把大人迎迴來,早點滅了月東來那狗東西,才是正事。”


    隨著腳步聲越來越遠,幾個人聊天打趣的聲音也漸漸消散在了夜色之中。


    屋子裏隻剩下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在燭火的搖曳之下,顯得異常孤獨。


    整整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那床榻之上的人終於再次有了動靜。


    他將那枯瘦如柴的手艱難抬起,嘴裏也跟著喃喃自語:“想我花耀祖也曾摟過美女,使過大槍,殺過敵人,卻沒想到如今隻能躺在這病榻之上,苟延殘喘。”


    花耀祖,這床榻之上的人竟然是花耀祖,那個在東城營地被董安一槍貫穿胸膛的花耀祖。


    此刻,他整個人蜷縮在床榻上,麵容枯瘦、蒼白,猶如惡鬼一般。


    “好在這樣的日子,也終於是到頭了。”花耀祖的聲音越來越弱,他的瞳孔也開始渙散開來。


    這些年來,他和那些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兄弟們,始終被那曾經的仇恨驅策著。


    而也正是這仇恨給了他生存的動力。


    如今,複仇在即,他心裏的那一口氣也終於轟然潰散。


    “吧嗒!”一聲輕響,隨著那隻枯瘦如柴的手跌落床邊,花耀祖微笑著閉上了雙眼。


    他的願望即將實現,甚至臨死之前,他恍惚竟是看到了那天空之中站滿了曾經的兄弟。


    董平、楊鳳、白勝、秦喜、王鐵膽、馬麵......


    這些人也都與他一樣,麵帶微笑,仿佛是在慶祝那即將到來的勝利。


    室內陷入了長久的安靜,隻剩下那盞油燈,隨著火焰的跳動,劈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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