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近些年可是我最快意的光景了,你來的正好,在我的宅邸多住些時日吧?”


    宋業猶疑了片刻:“哥哥客氣了。”


    “我早就聽聞我弟弟是風頭無兩的天師了,我也好不容易才忙裏偷閑,抽出這段時間,宋業,你就賞個臉讓哥哥我為你接風洗塵如何?”宋齊談笑自若著,並未氣餒,“若近來實在沒時間,往後再聚也可以。”


    宗妙紋在一旁看得出來,宋業原本有推拒之心,但瞧見宋齊是真心歡迎他,遲疑了半晌,便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想必天師盟那邊也不缺我一介閑散人,稍微停下來幾天應該也沒問題,何況還有我師妹照應。”


    跟在後麵的宗妙紋則是一臉麻木,這座莊園,根據宋拂曉片段的記憶可知,三百年後還是宋家主宅,她抬頭觀望著,不得不對宋齊的能力心服口服。


    興許是宋齊過分憎厭自己的原生環境,連帶著父親遺留下的宅邸也一並恨烏及屋,索性便另費財力在這黃金地段修繕了這座莊園。


    天色漸暗,遠天的紅日將隱,隻在穹頂上鍍了一層赤金,餘暉罩在坐落於宋齊的莊園。


    她低頭,看著庭院裏姹紫嫣紅,無一不雍容華美,彰顯著莊園主人的財力與品味。


    略帶豔羨地撫摸著庭院裏的富貴花,宗妙紋內心掙紮了頗久,還是跟了上去繼續觀摩宋齊擁有的資產……說不曾羨慕是不可能的!


    她對很多東西都有所留戀,隻是依然主動放棄了那些。


    在殊國擔任主席的時候,宗妙紋體驗到的不過是無窮無盡的心焦力瘁,百廢待興的殘墟,需要一個引路人領著幸存者走上正確的道路。


    連任八年期間,辛酸地躲過了五花八門的暗殺,卻架不住猝死於案頭,雖也不是一無所獲,但遠不及宋齊如今的日子這樣好就是了。


    一轉眼,宋業在其兄長的宅邸小住的時間便已有了幾天,這日二人共進晚餐時,宋業端坐在他兄長的對麵,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宋齊笑著道:“弟弟,你在想什麽?是天師盟那邊的事嗎。”


    “也不盡然……”


    宋業下意識搖頭,然而在話一不留神到嘴邊時,他忽而停了下來:“哥哥,你不要過多打探天師盟的事,一切都沒有你想象的那樣簡單,一旦被卷進去,就很難抽身了。”


    宋齊眸光微閃,卻仍笑著:“你這說的叫什麽話,太久不見了,怎麽同我也這樣生分?”


    “天師盟那邊的人有問題,我懷疑他們在嚐試活人獻祭,不止如此!現在的時局,在我看來也透著古怪。”


    “嗯,這樣想的話的確能解釋的通,為什麽我派去打探消息的線人,都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了無痕跡,這些天,你既對我的行為有所察覺,我也沒什麽好瞞著你的了。”宋齊道。


    “哥哥!”


    宋業不讚同地皺起了眉頭:“你不覺得,現在世道的人,骨子裏都有一種要拚命的瘋狂嗎?明明隻是很小的事,都能爭得頭破血流,爭得你死我活,那些天師盟的人,比起普通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的確,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宋齊散漫地靠向墊了絨毛的椅背,嘴邊是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深長,“可你不覺得,這反而於我們有利嗎?”


    “哥哥,有一個成語叫玩火自焚,你似乎太有把握那些也會為你所用了,我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麽,但我有種預感,那極有可能會變成我等的滅頂之災!”


    宋業頓了頓,目光凝重:“你是我的兄長,所以,我希望你能懸崖勒馬。”


    “這句話應該是我跟你說才是吧?”宋齊收斂起了輕佻,麵色比他還要沉著上三分,“你求仙問道,能長生不死也就算了,可你為什麽要執意出風頭呢?生怕那些居心叵測的人不會盯上你嗎?”


    “你……這些年來你也讓人打探過我嗎?”


    “也?哈哈哈哈,看來我的好弟弟,其實也很關注我呢?”宋齊忽然放聲大笑,“你方才的那番話,早就想跟我說了吧。”


    見兄長如此反應,他歎了口氣。


    “我既是求仙問道之人,便沒理由坐視不理,自古正邪不兩立,放任那些邪門歪道為禍人間,對我也是一種侮辱。”宋業語氣淡淡,仿佛在說一件再稀疏平常不過的事。


    然而一旁的宗妙紋,瞧著他們都沒動幾筷子的滿盤珍饈,深感痛心。


    聊歸聊,倒是吃啊!


    不吃就涼了!


    “別說笑了,宋業,你以為我對你的世界一無所知嗎?你為了那些不相幹的人的推崇,沒少置自己於險境吧?”宋齊上身微微向前傾,兩手交疊在一起,眸光銳利地審視著眼前人。


    “並不是,我隻是在磨礪自己,邪祟害手無寸鐵的普通人,而我斬除邪祟,也隻是弱肉強食,自謀生路而已。”宋業肅然道。


    “自謀生路?你聽若是聽我的,也不必拚死拚活隻為那一點錢財,我有能力讓你一輩子都過好日子。”


    “哥。你怎就如此固執?”


    “你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出了什麽事,對我會不會有打擊?”宋齊極力在克製自己的情緒。


    他的手緊握著杯子,將杯中的紅酒一口灌了下去,全無往日的優雅,宋齊忽而怒笑:“我這些年來,這麽努力,為的也有你一份!你怎麽能就全不在意?”


    “哥哥,人一旦死了,那些也都會成為過眼雲煙,我有種預感,如若我不站出來阻止,很有可能死的不隻是那些與我們不相幹的人。”


    宋業緊緊盯著眼前那頹然的男子,執著道:“我找不出實質上的證據,但我始終感覺,那無妄之災可能就懸在我們的頭上……就像一把鍘刀。”


    “你多心了,何況怎樣也輪不到我們多管閑事。”


    “底下的人若是死絕了,哥哥,難道你認為我們還能獨善其身嗎?何況我們吃的這些糧食,也是你眼中的那些無權無勢的普通人栽培出來的。”宋業道,“你真覺得,我們不會受到任何牽連嗎?”


    宗妙紋環抱雙臂,在邊上點頭表示認同。


    不同崗位,本就是維係社會群體的必然,每一個體都負責著不同的分工,唯有各司其職,社會才能運行下去,每一個人都應履行自己應盡的義務。


    如若底層徹底毀了,那麽上一層便會不斷地變成新的底層,直至社會金字塔完全崩塌,被搭建而起的文明不複存在。


    “你……算了,你多加小心便是了,不過你也別想著勸我了。”


    “我知道哥哥是在擔心我,安心。”宋業微微一笑。


    接下來這兩人不再幹涉彼此的未來,對天師盟的事閉口不談,倒也和睦,隻是宋業又住了一段時間,宋齊也仍沒有主動提起家宅鬧鬼的事。


    宋業不得已,隻好主動去商討此事。


    “兄長,你先前所說的家宅鬧鬼之事如今可是解決了?我在這裏也多叨擾了些時日,可卻並未見到半分鬼氣。”


    聞言,宋齊喟歎了一聲,合上正在處理工作文件的電腦,倒也沒推三阻四,親自駕駛帶宋業前往舊宅。


    他麵上好似籠罩著一層陰雲,平日裏言笑風生的宋齊,整個人此時看起來都有些陰晴不定。


    宋業隱約也能料想到是怎麽一迴事,故而也不自討沒趣,秉持了一貫的少言寡語,沉默地坐在寬敞的後座上。


    而宗妙紋,卻目光如炬地從宋齊冰冷的眼神中,讀出了一分幾近要被忽略去的快意,那眼神她倒是很少見著過,一時也無法辨別此人究竟在想些什麽。


    宗妙紋向來不願意惡意揣度他人,可直覺卻告訴她,此人的冷然中疑似藏著什麽。


    踏入宋家舊宅地界的刹那間,宋業便敏銳地嗅到空氣中彌散的怨氣。


    驚人的是,宋業指腹在自己闔上的雙眼處一抹,再睜開眼時,他那淩人的雙眼中竟泛起了深深淺淺躍動的碧色,在這陰暗的環境裏,已儼然是蓄勢待發的獵手。


    他遞給了自己兄長一張護體的黃符,而後便麵色冷凝,目不斜視地向著荒廢的宅邸走去。


    這宅邸遠遠看去便鬼氣森森,也不知是無人打理,還是怨氣侵蝕的緣故,庭院裏的植株也早已枯死了多時,昔日的人工草甸上眼下更是衰草淒淒,幹枯死亡之景。


    別墅內的物件倒是沒怎麽動過,隻是落滿了厚厚灰塵,一切都在靜謐之中井然有序。


    “真是猜不透富人的心思,既然那樣討厭……怎麽就不把它按兇宅的應有的價格賤賣出去呢?”宗妙紋自打走進來時便愁眉不展,作為一個識貨的人時時在心底評判著每一物件的價值。


    她蹲了下來,長籲短歎:“這地毯,竟然還是真絲的!雖然落了灰,但如若是手工的,一看就知道必定是上千的貨色了。”


    宋業忽而不走了,停在了她麵前,緩緩迴過身來。


    “咦?”


    宗妙紋雙眸中泛起茫然,正當她懷疑自己腳下這塊地毯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的時刻,宋業也正低頭看著她,突然禁不住笑出了聲來。


    “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


    她目泛憐憫,若有所思地揣度道:“莫非是這孩子猜測到了什麽,禁不住刺激人都瘋了?”


    “的確是平頭百姓的思維,不過,過分天真的人看起來實在是透著可愛。”宋業暢快地笑著,沉鬱的氛圍也登時變得快活了很多。


    兩目相接。


    感受到來自這個世界惡意的宗妙紋,杵在原地深深窒息。


    宗妙紋:“……”


    “哪怕跟進來的是條狗,還能被怨氣嚇得吠兩聲,你跟過來,看著更像來盜墓的小賊。”宋業微微揚起眉頭,話說得讓人沒有半分客套的餘地。


    年少時的宋業,雖嘴上也不饒人,卻決計不會笑得那般放肆。


    閉著眼睛都能猜出此時站在她麵前的人是誰,被逮了個正著的宗妙紋,試圖努力為自己挽迴尊嚴。


    “我就當你誇我有魄力和識貨了。”宗妙紋正色道。


    “不,我隻是覺得你更像掉錢眼裏的守財奴而已。”宋業搖頭,立即糾正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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