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也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監視宋幼瑜,隻偶爾讓阿三去看一看,有什麽大動作才會迴來通知她,她也沒有讀心術,不可能知道對方心裏在打什麽鬼主意。


    果然沒等阿三查探到消息,到了晚上,她就知道對方篤定的緣由在哪裏。


    她和石田涼一除了三年前黎家兄妹的事情,再也沒過任何交集,縱使偶爾會聽到一星半點的傳聞,她也不會多管閑事,畢竟對於其他的日本人而言,石田涼一已經算是不錯的了,除去他的背景,倒是與旁的一無是處的紈絝子弟別無二致。


    沒了石田涼一,還會有別的日本人過來,要是對方劣跡斑斑無可救藥,寧寧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出手滅了他。


    若要根治國家內部的亂象,僅僅驅逐一個石田涼一是沒有用的。


    索性石田涼一心裏也有些分寸,對顧廷笙也有幾分忌憚,當時發現她和顧廷笙的關係,幹淨利落地道歉了事,事後還提了禮物上門,之後就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各自相安無事。


    但這晚日本人帶著請帖光明正大踏入顧公館,竟是請顧廷笙夫婦共同參與三日後的晚宴,還特意表麵這是石田彰有事要與他們商議。


    石田彰?他能有什麽事情?


    還指明要見他們兩個,兩個?


    既然是以石田彰的名義送過來的,他們也不好公然駁了那邊的麵子,最終還是迴複會及時到場,隻是心裏難免存了疑慮,對之後的晚宴提起十二萬分戒備。


    她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多,還從來沒有參加過什麽宴會舞會,這其中不僅有顧廷笙保護欲發作,刻意將她與外人隔絕的關係,她自己也懶得去交際。既然這個世界很快將要點燃戰火,她何必去參與那些無聊的聚會浪費時間?有這等空閑,她還不如多打造幾個武器。


    這個時候的宴會多半與舞會無意,寧寧也不想搞錯社交禮儀在公眾場合出醜,趕忙請來一位老師臨時抱佛腳。好在她有基礎,學起來不慢。


    隔天晚上,顧廷笙難得的沒有在工作,披著一件睡衣,坐在暖烘烘的壁爐前,倒是一點都不冷。他單手拿著本書,目光卻沒有焦點,顯然是在神遊。


    耳邊聽到低低的音樂聲,抬頭看了一眼,正好能瞧見有道纖瘦的身影落在玻璃門上,伴隨著舞蹈老師耐心的指導,輕晃搖曳,姿態舒緩。


    顧廷笙聽到那位老師不絕於耳的讚許聲,下意識將視線放在了寧寧的身上。


    看見她,就讓他想起她上輩子的模樣,這兩天一直在心裏來迴翻滾的念頭再度浮現。


    其實上一世他們之間的感情發展並不順利,那時的他戒心很重,除了羅漢,他不信任任何人,更別提是一覺睡醒後突然多出來的妻子。即便知道了前因後果,他仍然去查了她的身份背景,但因為有柯林玉出手掩護,他沒有查出任何東西,因此對仿佛憑空冒出來的妻子戒備更深。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她在顧公館裏跟個隱形人一樣。


    其實這對於他而言本是一個非常正常的做法,直到今天他也不覺得有什麽錯,若不是有這份謹慎,他一早就該因各種各樣的“意外”而夭折了。他能做的,隻有在他發現她的好之後,盡可能的去彌補她。


    盡管可能遲了一點,當他們感情漸入佳境之時,他的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了……


    不欲再往下想,他轉過了視線,看向桌子上放著的一把匕首。將匕首拿到手裏,另一隻手握住刀鞘,微微用力,金屬銀白的銳芒在顧廷笙眼裏一閃而過。


    他隻是隨手一揮,甚至根本沒感覺到用力,隻聽嚓地一聲輕響,眼前大理石所製的桌角就被整整齊齊削下來一塊。顧廷笙雙眼微微睜大,哪怕他並不怎麽懂兵器,也能看出這絕對是一把好刀。


    難怪羅漢拿到這把匕首之後就愛不釋手,言辭中對那神秘的棺材鋪老板也是敬畏有加,能鍛造出這樣鋒銳物品的冷兵器,即便是放在古代有名的刀劍之中,想必也是不遑多讓。


    更驚人的是,從羅漢下訂單到最終完成,這整個過程還不超過半天。


    顧廷笙原先是有些懷疑,那所謂的棺材鋪老板是不是寧寧,可看到這樣驚人的成績,他又有些不是很肯定了。


    隻是心裏還是埋下了疑惑,他的妻子,當真隻是個普通的土匪頭子嗎?


    等寧寧結束當天的練習,洗完澡擦著頭發出來,顧廷笙才發現,自己竟發呆了有三個小時,手中的書遲遲沒有翻到下一頁。


    第二天兩人如約到了於靜海家中。當同來的賓客看到顧廷笙親至,不約而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寧寧還看到有幾個人失態的將澄金的酒液全數貢獻給自己的衣領,然後就是好一陣手忙腳亂。


    麵對四麵八方射過來不可思議的視線,顧廷笙不動如山,然而當眾人滿臉堆笑的過來套近乎的時候,寧寧明確感覺到他攬在她腰間的手收緊了一瞬。


    但畢竟是於靜海邀請來的貴客,他請人過來可不是來看他笑話的。


    他三言兩語就哄得眾人轉移了注意力,顧廷笙帶著寧寧找了個清淨的位置,還沒過多久,傭人來說他家先生請顧先生顧太太到後花園一坐,他邀請他們前去賞花喝茶。


    花園前不遠處修了一座湖心亭,周圍是一片空曠的湖水,四處沒有能躲避的地方,方便他們聊天。


    沒一會兒,於靜海西裝款款地過來了,宋幼瑜為他們送來了一套茶具,竟也沒在這裏留下。


    寧寧看宋幼瑜走了,她起身,也想離開,讓出空間給兩個男人談話。


    於靜海卻抬了抬手:“哎,寧小姐這是要往哪裏去?先不忙走,於某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於靜海叫她寧小姐?對於一個已出嫁的婦人來說,這樣的稱唿可有些微妙。


    寧寧眉間一動,抬眸看向顧廷笙,卻見他也正看向於靜海,雙眸沉靜,似染了一層墨色。


    於靜海先取出茶葉,手法流暢地煮茶,即使在場另外兩個人都毫無欣賞的心情,也不妨礙他自顧自的進行下去。


    他手腕一揚,倒了兩杯茶先後遞到顧廷笙和寧寧麵前:“我這兩年發覺日本的茶道文化很有意思,可惜我實在資質駑鈍,學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能入門,讓兩位見笑了。”


    嘴上說著謙卑之詞,眼裏流露的神色分明是自得。


    寧寧不動,顧廷笙也沒動,他甚至看都沒看手邊的茶水一眼,嘴皮子一掀就懟了迴去:“於靜海,你怕是找錯了獻殷勤的對象。這番作態和表現,你該到日本人麵前表現一番,給我們夫妻倆看這個,確實是貽笑大方。”


    這話像是一下子戳穿了對方偽善的皮,於靜海的笑容僵在了臉色,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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