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不知不覺間夏去秋來,越往西北走,氣候越冷。


    即使如此,關雲錦他們一路上卻沒看到百姓臉上的擔憂,不久前朝廷頒布了鋪路修橋的公文,全國各地官員協同所有百姓從大道至鄉間,行動一致。


    因路是公用,所以百姓們需得交錢,而後會由衙門統一招人修建,勞動力主要來自閑散勞動力,家裏如果沒有能掙錢的男人,女人也收,主要是做飯,錢會少一些,但也能補貼家用。


    舉國上下都處在忙碌之中,這個時代仍然是窮人占據多數,而窮苦人吃的了苦,朝廷頒布的公文寫得清清楚楚,嚴禁官員貪贓枉法,修橋鋪路的錢取之於民也當用之於民,如若貪汙,百姓可舉報,但嚴禁誣告。


    即使沒法真正杜絕貪汙等現象,起碼貪官們會有所收斂,有消息靈通的還會知道朝廷會不定期派人微服私訪,要是查出貪汙,那麽對不起,烏紗帽不保不提,脖子上的腦袋能不能保住還另說。


    然而也有句話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利益當前,尤其是貪慣了的貪官,仍然控製不住貪欲,因此關雲錦有幸跟著赫連嶽真摘了好幾個貪官的烏紗帽。


    要說全國鋪路修橋利國利民吧,其實還有一群人心裏不是滋味,這群人恰是家中田地都的富人之家。


    這年頭的富人家裏動輒幾百畝田地,他們當然不可能自己去種田,而是讓沒田或者家裏隻有貧瘠地的農戶租種,農戶出賣勞動力獲得微薄的糧食,給東家交租,東家富了,農戶們也勉強能夠飽腹。


    可朝廷大刀闊斧的大建設,有一把好力氣的農戶們扳著指頭算,給朝廷打工一日中午能吃上一頓飽飯,每日有工錢,工錢還不低,兩三個月下來一家人的吃穿用度就能掙到,家中兄弟多的還能有盈餘,當真是比種地強太多。


    倒不是說所有人都會給朝廷打工,也有些人趁著村裏人給朝廷幹活時租種東家更多的田地,在他們心裏,糧食才是排第一位!


    即使仍有不少農戶會租種地,可少了一多半的佃戶,地沒人種,地主們不樂意了。


    關雲錦和赫連嶽真一路風塵仆仆,總算到了邊關的小城惠銅城,已經讓明風先去通知關雲韶,他們則放慢了步子,休整休整,主要白芨和白鷺初次來西北,有點水土不服。


    關雲錦前世沒去過大西北,但卻知道大西北地域遼闊,光熱資源豐富,還有很多礦產,雖然降雨稀少,比較幹旱,可光是各種資源,就很是值得發展。如今北邙國的西北與她記憶中的有些相似,特指氣候和遼闊的土地,至於有沒有礦產之類,她打算晚點再跟赫連嶽真說。


    行李安頓好之後,白鷺和白芨以及另外幾人留在客棧照顧他們,當然,也包括飛影,關雲錦他們則是去看看當地的風土人情。


    不曾想一出門就遇上了一樁血腥事件——被打的頭破血流的是三個男人,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滿臉血看不出模樣如何,但三人種其中一個頭發已經花白,身型略顯佝僂,應是上了年紀。


    七八個手拿著棍棒家丁打扮的人依然圍著三人,兩個年輕些的很快喊著“爹”就衝到了頭發花白的男人身邊,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他。


    周邊人離得遠遠的,生怕連累到自身。


    “讓你們不老老實實給老子種地,不老實就揍到你們老實為止。”手裏拿著一個肉夾饃啃著,身材肥碩,右臉頰上一塊黑色痦子的男人站在不遠處,囂張跋扈。


    赫連嶽真眉頭輕蹙,側頭給無相和飛靈使了個眼色。


    無相飛靈頷首,兩步上前,迅速將兩個麵目猙獰的家丁拎開丟出,八人圍攏的毆打方陣迅速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肥碩男子一看,呸一口吐掉嘴裏的東西,唿喝道:“哪來的混賬東西,給老子打!”


    話音未落,剩下的六個家丁立刻齊齊將矛頭調轉,被丟開的兩個也已經爬了起來,二話不說提著棍棒就朝人無相和飛靈攻去。


    楊君斐和朱玖飛快上前,一左一右將兩個偷襲的家丁敲開,刀柄重重敲在他們胸口和脖頸處,疼的他們慘嚎不已。


    那方飛靈和無相也不會對普通人抽刀,即使如此,六個家丁也不夠看的。


    肥碩男子的肉夾饃已經掉到了地上,他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的人在短短幾息之間被放倒,抱著肚子胳膊腿在地上哀嚎,想也沒想轉身就跑。


    錚亮的刀在他跑開沒兩步後就架到了他脖子上,說脖子都有點不盡然了,因為他太胖,根本看不出哪裏是脖子。


    關雲錦悄悄跟赫連嶽真吐槽:“為什麽惡霸的套路都是一個樣的呢?”都是囂張跋扈的看戲,天大地大他最大,趾高氣昂,被教訓後就跟孫子似的,哦不對,現在還看不出他像孫子。


    “夫人還見過其他惡霸?”赫連嶽真倒是不急著詢問,而是同她聊天。


    “關雲鵬,被砍頭的那個渣滓。”關雲錦麵無表情的迴道。


    比起關雲鵬那會兒做的孽,眼前這個算是小巫,但關雲錦很反感仗勢欺人的人,她甚至生出了迴京城忽悠景陽帝修改完善法律的衝動,類似這種故意傷人罪,就該重判!


    朱玖和楊君斐簡單的替被打的頭破血流的父子三人清理了下,剛好一旁就是個藥鋪,坐診大夫似乎也早有準備,人一送過去他就著手替他們治起傷來。


    “你、你們是何人,如何帶刀?”肥碩男子戰戰兢兢。


    還是那句話,國家對刀具管製還是比較嚴格的,準確說,是對鐵器管控嚴格,普通人家富戶人家家裏隻能有菜刀、鋤頭、鐮刀等工具,刀劍這類武器用具,被發現私藏妥妥是進大牢的罪。


    這年頭,能佩戴刀劍的要麽是土匪等亡命之徒,要不是當官鐵飯碗的,再不然就是鏢師商隊,可向當地衙門提交申請佩刀佩劍,以作防身之用。


    當官的肥碩男子惹不起,亡命之徒不敢惹,鏢師商隊用刀劍是為自保,不會多管閑事,前二者無論是哪個,都令他不安。


    “好、好漢,咱們有話好好說,犯不著動刀……”肥碩男子試圖轉身來談條件,卻感覺肩膀頸側被壓了壓,嚇得他立時不敢再動。


    衙役匆匆而來,並不是關雲錦所以為的姍姍來遲,恰恰相反,他們跑得極快,一個個皮膚曬的很黑,放眼望去都一個色,身上的公服也沾滿了泥土,看起來反而像是風塵仆仆的趕路人。


    惠銅城還真是風格特殊啊?關雲錦暗自腹誹。


    長相周正留著胡子的四十上下的衙役看到帶刀的赫連嶽真一群人愣了愣,旋即看到還被無相用刀架著的人,眉頭立馬擰了起來:“趙大富,怎麽又是你?!”語氣是毫不掩飾的嫌惡,不,應該說是憎惡了。


    被稱作趙大富的肥碩男子也顧不得衙役的態度,一副死了爹的模樣哀嚎:“孫捕頭救命啊,他們、他們帶刀,是土匪啊,快……”“把他們抓起來”還沒說出口,脖子一涼,以為頭身分家,嚇得腿一軟,跌坐在地。


    其實無相隻是把刀收了迴來,抽開時有點“摩擦”,嚇到這胖子真是不好意思。無相麵無表情的想。


    孫捕頭涼涼看了趙大富一眼,比起趙大富,他更警惕的是赫連嶽真一行人。也不能說是警惕,他當捕頭多年,一雙眼睛也練就的很毒,是軍說匪他一眼看得出來。他們這裏的確偶爾有馬匪出沒,但他們這裏終究是邊關,敵國西朝國沒動靜時,邊關將士會在江老將軍授意下剿匪,護衛一方百姓,比起其他地方,他們惠銅城馬匪是不敢光顧的。


    所以,隻剩一個可能……


    赫連嶽真也沒賣關子,景陽帝給了他“監工”的欽差令和聖旨,地方官員哪怕是一品官見令都要禮讓三分,三品以下的官更是可以直接摘去烏紗帽。不過,絕對不能任憑喜好為所欲為。但話又說迴來,景陽帝選欽差,自然是選品行端正之人當欽差,比如赫連嶽真這種,景陽帝絕對放一百個心。


    唯一比較尷尬的是,以往欽差都是文官擔任,朝上也有不少文官自薦過,景陽帝輕飄飄迴了一句“你們體質太差,沒法趕路”就把人給打發了。


    言歸正傳。


    孫捕頭認得欽差令,也聽到些欽差代聖山巡查的流言,還有欽差發落了幾個不辦實事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員,知縣雖也有些擔心欽差來時招待問題,但從欽差一路作風看來,應是實事求是品性端正之人,他便勸知縣踏踏實實做好本職工作,心無旁騖的修路,幹實事,到時欽差大人也挑不了錯處。


    “卑職孫吉參見欽差大人。”孫捕頭帶著手下四人恭敬見禮。


    一聽“欽差”二字,好艱難從地上爬起來的趙大富又是腿一軟,再度跌倒。


    赫連嶽真眼角餘光都沒給他,而是簡單問孫吉他們現在是什麽情況。


    情況並不複雜,趙大富一家是本地的土財主,擁有田地近千頃,整個惠銅城有大部分佃戶原先都是租種他家的地,但趙家為富不仁,租子收的多,佃戶們不滿卻莫可奈何,整個惠銅城趙家才有那麽大量的地供人租種。朝廷開始鋪路修橋後,很多佃戶都不願再拚死拚活種大量地到頭來卻連肚子都填不飽,所以大多跑去衙門登記挑泥賺錢。


    趙家的地一下空了下來,趙家人傻眼了,趙大富他爹趙老爺就讓幾個兒子把人都給弄來給自家種地,不聽話就打到聽話為止,故而就有了今天關雲錦他們遇上的這一出。


    “縱容府裏下人毆打恐嚇百姓,官府不嚴查嗎?”赫連嶽真聲音冰冷。


    孫吉額頭冒汗,忙解釋道:“非是官府不查,實則趙大富兄弟幾人威脅恐嚇佃戶後都會施以小利,威逼利誘,佃戶們也不敢跟趙家對峙,拿了錢選擇息事寧人。”停頓片刻,又道:“且近來府衙裏衙役捕快都在修路處維護秩序,趙家人威逼利誘佃戶,等我們收到消息趕去時,佃戶們大多已經拿了好處。”


    關雲錦了然,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麽幾個衙役一臉的風塵仆仆,估計是一得到消息就趕緊往現場趕,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


    赫連嶽真自然也看得出孫吉幾人身上的疲憊,而孫吉這人長相周正,眉宇間也帶著正義,不似偷奸耍滑之輩,說的話未必不可信。


    “趙大富指使惡仆傷人,本官親眼所見,孫捕頭可按律行事。”赫連嶽真背著手,熟練的拿出來官威。


    孫吉一喜,抱拳應諾,立刻招唿兩人將趙大富拿下,另兩人則從腰間解下麻繩,將趙大富的八個家丁一塊兒給捆了。


    這時候趙大富好似終於找迴了聲音,大聲嚷道:“你麽不能抓我,我爹是趙善,惠銅城的趙大善人,抓了我我爹不會放過你們……”


    聽到他的嚷叫,孫吉露出一個尷尬的表情,解釋道:“趙善家中殷實,經常對一些流氓地痞施以小恩小惠,讓流氓地痞幫他做點事,還傳出了‘趙大善人’的名號。”說到這裏,他都替趙善羞愧。


    “本官記得惠銅城知縣姓李?”赫連嶽真忽然問。


    孫吉愣了下,沒明白他怎麽突然話題跳躍到知縣身上,但還是老老實實的迴答了,知縣確實姓李,是個想當一個好官,但有時候卻很膽小的官。


    “李知縣與趙家人可有些許關係?”赫連嶽真又問。


    孫吉仍是一愣,但這迴反應就快多了,他當下就明白了赫連嶽真話中之意,搖頭如撥浪鼓,“大人請放心,我們知縣廉潔奉公,從未拿過百姓一毫一厘,更不敢與趙善那等財主打交道,任何事情都會秉公辦理,絕不會徇私!”


    赫連嶽真表情依然淡淡的,讓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麽,關雲錦靜靜地看著,心裏得意的很。


    良久,赫連嶽真才緩緩道:“無論趙善一家或其他人再強行逼迫佃戶,一律收押審訊。”


    “……喏?”孫吉有點跟不上他的節奏,但還是本能的應了一句。


    赫連嶽真隨後就擺了擺手:“各自忙去吧……對了,記得讓趙家人將他們父子三人的診金和藥材錢給付了。”餘光看到處理好了傷,磕磕絆絆從藥鋪出來的父子三人,順便加了一句。


    孫吉應下,且主動先將診金和抓藥的錢墊付了,他做這事並不生疏,先前那藥鋪的大夫對他此舉也不陌生,甚至還說了一句:“再這麽給人墊錢,迴頭你婆娘又要抱怨你不拿錢迴家了。”


    話是同孫吉說的,但關雲錦反而覺得那大夫是故意說給他們聽的,目的是告訴他們孫吉是個好人。


    赫連嶽真自然也聽了出來,多看了那大夫一眼,也沒再多留。


    肥碩的胖子趙大富被押出去老遠仍然扯著嗓子嚷嚷,孫吉趕上去就讓人把他的嘴給堵了。


    “小侯爺,無相,我給你們出個題目,你們來迴答。”關雲錦望著孫吉一行人的背影,忽然說。


    赫連嶽真勾了下唇角,道:“夫人請問。”


    關雲錦清了清嗓子,說:“有一個大胖子,有一天他犯了事,沒等官差來抓他他就先跑了,結果運氣太差,不小心摔死了,摔死死之後他變成了什麽?”


    本來還把“胖子”代入趙大富的赫連嶽真等人齊齊“……”了,摔死之後變成什麽?鬼故事嗎?


    “……鬼?”赫連嶽真試探性將他所認為的答案說出。


    無相、楊君斐等人也都認為是這個答案。


    關雲錦搖頭,示意他們再猜。


    幾人麵麵相覷,楊君斐試探性道:“難道他沒摔死?”


    “不,摔死了,死的透透的。”關雲錦道。


    一個胖子摔死之後變成了什麽?不是鬼又是什麽?赫連嶽真自己是猜不出答案,隻能將希望寄托於下屬們,幾個人七嘴八舌小聲議論著,連“豬”這種答案都出來了。


    “夫人,你直接宣布答案吧。”赫連嶽真無奈,隻好直接求答案。


    關雲錦笑眯眯的將答案公布:“一個活的大胖子摔死之後呀,他就變成了……死胖子。”


    一陣秋風刮過,多幾片葉子打著旋兒落地。


    眾人:“……”


    眾人:“……”


    眾人:“……”


    論講冷笑話技術哪家強,定遠侯府夫人強。


    關雲錦:嘖,古代人就是不懂冷笑話的魅力啊!


    ------題外話------


    關雲錦:不好笑嗎?


    赫連嶽真:好笑!


    眾下屬:非常好笑【啪啪啪啪啪啪】


    眾下屬:手抽筋了……


    本書由滄海文學網首發,請勿轉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郡主嫁到:侯爺,請自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寒子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寒子夜並收藏郡主嫁到:侯爺,請自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