蠆盆之型。


    懸壁的獠牙野豬頭顱。


    人形樹。


    鴆鳥。


    半臉人。


    被啃食的阿勇,點天燈的阿遠。


    ……


    正當我在腦海一遍遍迴憶先前經曆時,這座籠罩在重重黑暗雨幕下的鐵棚後方,忽然響起一陣悸動響聲,聲音不大,林家的幾條黑狗開始犬吠起來,旁邊屋子裏的眾人察覺不秒,一個個跑出來查看情況。


    鐵棚後方,是一片矮山坡,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個暗黃色影子從茂密林間往上攀爬快速消失了,像是一隻鬼鬼祟祟的黃皮子,站在雨中,林家人開始議論起來,說肯定是黃皮子,說是操縱黃皮子的人,就是要害死他們林家人的兇手。


    其實。


    說誰是兇手都行,畢竟林家人犯的罪也不清,用不正當手段盤下這十幾座山頭,改造期間,殺死了全部在山間繁衍生息的動物,林家人本就不是善者。


    一行人往迴走,看到了我,擦肩而過時,林子強與林子軒兩兄弟,陰沉著兩張臉,橫眉冷對,怒氣不消,完全不給我一點好臉色。


    看起來。


    我搭救他們父親林善長的事,他們兩個還不知曉。


    我懶得理會,跟阿顏打了一聲招唿,隨著眾人走進旁邊的鐵棚屋子。


    一進入,我就聞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氣味,便開口說了句。


    沒想到,立即引來林子強的懟話,說我是狗鼻子嗎?怎麽沒有人聞到怪味,單單我一個人嗅到了,還說鐵棚另外倉庫裏,儲存有草藥,空氣裏彌漫藥味有什麽奇怪的?


    林子軒也很不客氣,說的話比林子強還難聽,看著斯斯文文的一個大好青年,素質卻不咋地,在我看來,斯文敗類一個,起碼的尊重都不懂。


    相反。


    老道士與胖和尚對我很恭敬,不止是客氣,而是將我當做世外高人一般的姿態,看得其他林家人一陣傻愣,就連阿顏也很驚訝,明亮的大眼睛一個勁盯著我,仿佛我臉上張花了,對此,我無奈苦笑一下。


    “崔先生,您請!”老道士說話。


    “崔施主,您請!”胖和尚開口。


    “兩位大師,請!”我隻能還禮,看起來,老道士與胖和尚的眼睛很很尖,即便我可以隱藏了,依舊被他們看出了我本事不凡。


    “茶水有毒,不能再喝了!”從外邊迴來,剛才在雨夜看到一個形似黃皮子的影子躥走,又淋了些雨,身體寒冷,眾人想喝口茶壓壓驚,我的話一出,他們手捧的茶杯定住了,一個個扭頭看向我,十分茫然。


    “崔浩!”


    “你胡說八道什麽?”


    “什麽茶水有毒?”


    “你覺得我林家會做這種卑鄙陰險的事情嗎?”


    ……


    林子強與林子軒不幹了,猛地站起身,怒目圓睜,對我就是一陣劈頭蓋臉辱罵,泥人還有三分火,我正要迴擊,麵容慈祥的老道士站了出來,當和事佬說了幾句話,又問我,說茶水怎麽會有毒?說如果真有毒,他們一行人在這呆了半個晚上,早就中毒了啊?


    我說,毒是在眾人離開時被下的。


    沒人相信,我繼續說與那個躥上矮山的黃影有關。


    林家善字輩徘徊第四的林善明搭茬,說是那隻黃皮子?說一隻畜生怎麽可能下毒?


    “斷腸草!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喝一杯!”我有些不耐煩了。


    結果。


    沒有一個人嚐試,我隻能懟林子強、林子軒,說既然你們不怕死,那就別幹等著了,一口悶了吧!


    這兩個莽夫,一個激將法還真照做了,攔都攔不下。


    “沒救了!”我隻能搖頭。


    “真……真有毒?”老道士蒙圈了,他將兩人杯子拿到手,指印一攆,放在鼻前聞了聞,凹陷的眼窩內瞳孔猛地放大,表情凝重說道,“真是斷腸草的毒。”


    “斷腸草?”胖和尚問。


    斷腸草真是一種草,所謂的毒,是從斷腸草中提取的藥液,據說是多種極毒的鉤吻堿,誤食能致命。中毒後引起暈眩,咽、腹劇痛,口吐白沫,瞳孔散大,下顎脫落,肌肉無力,心髒及唿吸衰竭而死亡。


    一般情況下,誤服鉤吻後,十分鍾內就會表現有惡心、嘔吐的症狀,半個小時後就開始出現腹痛,抽筋、眩暈、言語含糊不清、唿吸衰竭、昏迷等症狀。令中毒者四肢無力、語言含糊、視野重影、上吐下瀉、腹疼難忍,最終在中毒七個小時後死於唿吸麻痹。


    老道士還沒一一解釋完,林子強、林子軒兩人已經彎腰蹲下,雙手撐地幹嘔起來,沒幾下功夫,他們的臉色開始變了,黑得可怕,好像血管糊上一層泥。


    “下毒的人好狠,這是比普通斷腸草毒猛十倍的計量。”老道士拿出幾粒藥丸給兩人服下,簡直是藥到病除的效果,兩人可以站起身了,不再咳嗽幹嘔,就是臉色依舊黑幽幽的,好像披上一層麵具,看得瘮人。


    “區區小毒而已,別大驚小怪,有陳老天師在,算不得什麽。”身材看起來魁梧強壯的林子強說話,誌得意滿,看向我時,一副蔑視表情。


    “你……”阿顏看不過去了,替我出頭。


    我示意阿顏平靜,自顧說道,“不礙事,將死之人,呈口舌之快可以理解。”


    哼!


    林子強鄙視迴擊,“崔浩,你算個什麽東西?這是我林家的地盤,我們林家不歡迎你,有多遠滾多遠。”


    我依舊十分冷靜,“可以!反正你的毒,隻有我能解。”


    說完轉身往外走。


    老道士卻是急了,說人命關天,希望我不要與世俗人一般計較,希望我能救人一命。


    林子強和林子軒蒙圈在原地,支支吾吾說他們的斷腸草毒不是解了嗎?


    老道士迴說沒有,他身上帶的百草丸,可解百毒,卻也隻能臨時壓製毒性,給人爭取醫治的機會,說林子強他們身上的毒性太猛,如果不及時治療,恐怕,恐怕活不過四個小時。


    “就算死,我們也不會求你!”林子強如發狂的雄獅,一腳踹翻了茶幾。


    “祝你們二位,上路愉快了!”我徑直走出鐵棚,收拾東西。


    阿顏一路跟了出來,起初沒有說話,隻是默默跟著我,替我收拾還沒晾幹的衣服,她輕咬著嘴唇,欲言又止,樣子看起來楚楚動人而又可憐兮兮。


    “阿顏,他們那麽恨我,應該有什麽原因吧?”我打破平靜問道。


    “你那麽聰明,怎麽會想不到。”阿顏反問。


    “是他?”我說道。


    “是他!”阿顏點頭,“也不知道淩重給他們喂了什麽迷魂湯,讓他們言聽計從,最近幾個月,堂哥他們兩個,一有空就往上下跑,與淩重廝混,他們本來不是這樣的。”


    淩重。


    就是要與阿顏結婚的人。


    要不是山上發生了詭異事件,恐怕,現在已經在準備婚娶的東西了。


    關於淩重,我隻聽說過人名,沒見過人。


    不過從林子強、林子軒兩兄弟的狀態來看,淩重應該也是撈陰門的行內人。


    “浩哥,你不會,真眼睜睜看著我堂哥他們死吧?”阿顏說得很委婉了。


    此時。


    老道士與胖和尚也走出來,替兩人求情,說現在下著大雨,道路泥濘,等趕到醫院人都涼透了,說如果我有辦法,希望我救救兩人。


    山高天寒,為了林家的事,兩位高人不辭辛苦上山,並不是慈悲心,而是林家對他們有恩,或者說,對他們身後的玄天觀、靈隱寺有恩,我聽說了,就是近兩年,林家沒少巨資捐贈道觀、寺廟。


    我不為所動,徑直上車,“兩位大師,稍安勿躁,正因為他們是世俗之人,所以我才不救,我也有我的尊嚴與底線,豈容輕易踐踏!”


    “轟……轟轟!”


    汽車啟動了,阿顏站在車旁,輕拽著我手臂,眼裏有淚淌下。


    還沒關車門。


    林善明帶著幾個人出來了,直截了當,問我多少錢才肯救命?


    “林四叔,你看我像缺錢的人嗎?”我特意指了指車子。


    這時,鐵棚內傳出了一陣又一陣慘痛嗷叫聲,是林子強兩兄弟在撕心裂肺的鬼叫,那咳嗽聲,簡直是將苦膽都咳出來了,聽得很是瘮人。


    正當我要驅車離開,沒想到,旁邊的鐵棚屋子內,林子強與林子軒兩人爬了出來,他們的表情痛苦萬分,身上衣服都被撕成碎片,渾身沾著泥汙,好像惡屍出墳一般的怪狀畫麵,雨幕中,他們入死豬般發出了嗷叫,向我求饒。


    “走開!我隻是不想愛車被雨淋,想開進鐵棚而已!”我開口說話。


    阿顏使勁點頭,“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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