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從小隨祖父祖母在張家口的鄉下長大。在祖父的身上除學了一身過硬的八卦掌功夫外,還從祖父那裏聽了不少三俠五義、七俠五義的故事。


    等上高中時迴到了父母的身邊。從學校和父親的身上接觸的都是正統的文化教育和國學知識。


    因此,在楊軍的世界觀裏,他不信神,也不信鬼。是個徹徹底底的無神論者。


    可是從明山迴來後,在27連住了兩個晚上。


    他對自己的無神論產生了動搖。


    在27連住的兩個晚上,他都夢到了柴靜,而且夢的都很真實,就好像見到真人一樣。


    夢中的柴靜還是那樣的楚楚動人,嬌小美麗。


    在夢中,柴靜幽怨的對自己說:


    “楊軍,你迴來了,也不來看看我!我躺在鬆樹林裏特別的孤獨寂寞。


    第一天晚上,楊軍覺得自己也許是累了。趕了一天的路,他並沒在意。


    第二天晚上,柴靜又出現在他的夢中。


    那天晚上,他和梅怡東方曉曉被師保衛處的小車送迴來時,已是晚上11點了。


    27連的知青都睡了,大院一片漆黑。楊軍把梅怡和東方曉曉送迴她們的宿舍後,便迴到了梁海雲和小北京的宿舍。


    昨晚他就在這裏睡的。他進來時,小北京已經睡著了。梁海雲還沒睡,在靠著被子看書。楊軍簡單的和梁海雲聊了一下指導員的情況。


    梁海英聽楊軍說指導員的情況有所好轉。心裏很高興。


    他見楊軍露出了疲憊的神色,知道楊軍顛簸了一天,已經很累了,便勸他早點兒休息。


    說完。就把電燈熄滅了。


    楊軍躺在床上,一開始怎麽也睡不著。到了後半夜,他實在困的不行了,迷迷糊糊的又夢見了柴靜。


    夢中的柴靜還是站在他的身邊,還是那樣的嬌小美麗。


    還是那樣幽怨的對他說:


    “楊軍,你怎麽還不來看我?我一直在等你呢”。


    說完柴靜就不見了。楊軍醒來後驚出了一身冷汗。


    自己在幹部學校快一個月了,從來沒有夢見過柴靜。可是迴到27連,僅僅住了兩個晚上,就夢見了柴靜,難道冥冥之中,柴靜真的給他托夢了嗎?難道這個世界上真有鬼神?


    想到這兒,楊軍就再也睡不著了。他披了一件衣服坐了起來。看了看桌子上的馬蹄表,已是淩晨五點了!


    外麵的天一點亮的意思都沒有。


    他見桌子上放著小北京的香煙,便抽出一支,點上火抽了起來。


    楊軍的動作很輕,但還是把同樣沒有睡意的梁海雲給驚醒了。


    梁海雲也披了件衣服坐了起來。拿起煙也點了一支,和楊軍頭對頭的抽了起來。


    楊軍把自己連著兩個晚上夢見柴靜,告訴了梁海雲。並且還說自己離開27連後,有兩個多月了,從來沒有夢見過柴靜,現在剛剛迴來,柴靜就在他夢中出現了。


    真有點兒不可思議,也許是柴靜真的在給自己托夢吧。


    梁海雲聽了楊軍的話,把煙從嘴裏拿了下來。吃驚的對楊軍說:


    “真有這事?楊軍,要不你明天去給柴靜點張紙吧。我們知青天南地北聚在一起,有誰會想到給她上墳?柴靜一個南方的小姑娘躺在冰冷的東北大地上,怪可憐的!對了,楊軍,明天你先別走了,在27連多住上幾天。說實在話。有你在,我們心裏就踏實些。你去了新海湖幹部學校讀書,指導員出了事,現在把我和子榮推到了風口浪尖上。侯福來現在有師革委會主任王實秋給他撐腰,27連的大事小事由他一個人說了算。他在27連大搞不正之風,我和子榮都快成擺設啦。


    拿他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因此,我們現在工作起來很吃力,很費勁。你在27連多待上幾天!我和子榮也就有主心骨了”。


    楊軍聽了梁海雲的話,搖了搖頭說:


    “海雲,我明天不走,後天必須走。我隻和我們班主任請了兩天假。


    加上星期天,也就是三天的時間,我們學校的紀律很嚴,絕不允許學生們無故曠課。況且我現在的關係已經不在27連了。我待在27連指手劃腳,侯福來肯定會不高興的,他會去學校告我的狀。因此,我最多明天待上一天,明天早上,我和梅怡去柴靜的墳塚看看,給她點上一柱香。迴來後,我找個機會把侯福來和趙金東約出來。以我個人的名義,警告他們一下,敲打他們一下,讓他們收斂些,人在做,天在看,別的事我不管,但他們絕對不能傷害27連的知青。對了,海雲,還有一件事我的告訴你,以後你們無論遇到多大的困難,你們都要堅持,指導員不會被他們長期關押。我畢業後也會要求迴農7師工作的。困難隻是暫時的,如果你們實在有過不去的坎,你們可以去師部找一下紅色瑞金造反兵團的司令常紅兵,他和我都是北京西城區送來的知青。當年在西城區我救過他的命,隻要提到我,他會幫助你的”。


    梁海雲看著楊軍,驚訝的合不攏嘴。


    桌子上馬蹄表的時針指下了六點。


    外麵還是伸手不見五指,屋裏的溫度卻降了不少。嗬出來的氣也是一團白色的霧氣。


    楊軍坐在床上,覺得很冷,便跳下了地,在屋裏踱起了步。


    梁海雲也跳下了床。


    把幾根碗口粗的鬆木柈子扔進到尚未熄滅的爐子裏。然後蹲在爐子旁用一塊紙板扇了起來。邊扇邊和楊軍說:


    “楊軍,你們學校是不是早不用爐子了,開始用上了暖氣,統一供暖了。


    楊軍從梁海雲手裏接過紙板,也像梁海雲一樣給爐子煽著火。


    一邊扇一邊笑著對梁海雲說:


    “我覺得統一供暖用起來還沒有爐子方便,也不知道是學校暖氣安的不合理,還是學校舍不得用煤,我們宿舍的溫度還不如你們宿舍的溫度高呢。你們隻需輕快些,把爐子燒旺,屋裏就會立刻熱了起來。我們宿舍的暖氣一旦過不來,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啊。每天晚上睡覺,都要在被子裏當很長時間的團長”。


    曬幹了的鬆了柈子,油性十足。不一會兒。就在爐子裏劈裏啪啦的燃了起來。藍色的火焰帶著唿唿的風聲,直往樓筒裏竄。不大的宿舍,瞬間就熱了起來。


    宿舍窗戶上的玻璃被晚上的冷氣繪製出了很多精瑩美麗的圖案。像一朵朵白色的百合花鐫刻在玻璃上!


    屋子裏的溫度突然上升,又把玻璃上美麗的百合花融化的七零八落。最後隻剩下一道道的水柱順著玻璃流了下來。


    透過被衝洗幹淨的玻璃向外看去。


    外麵的大院被白皚皚的大雪給覆蓋的嚴嚴實實。


    伊春山地區下雪了!


    天快亮的時候,氣溫變得更低了,外麵的雪是半夜下的。


    伊春山地區今晚下的雪,和明山前幾天下的雪大不一樣。


    明山縣前幾天下的雪,飄飄灑灑,像柳絮既溫暖又輕柔。


    伊春山地區下的雪,又冷又硬。被西北風裹挾著,一粒一粒抽的人臉生疼!


    梁海雲又往爐子裏扔了幾塊鬆木柈子,屋裏的溫度還在不停的上升。


    楊軍和梁海雲圍坐在爐子旁邊,又聊起了他們今後在北大荒的生活、工作、愛情、婚姻!


    兩個人聊了很久很久。


    冬天到了,農墾兵團的大田作業基本上就算結束了,冬天上山伐木的勞動還沒有開始。一場大雪的突然降臨,知青們就更懶得起床了。


    偶爾有幾個起床早的知青,也隻是簡簡單單的把自己宿舍門前的雪掃一下。然後扔下掃帚又睡覺去了。


    通往其他宿舍和廁所的雪地上


    隻是稀稀落落的留下幾個腳印。


    多少年了,農27連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下雪天沒有早飯。因此,在大雪飄飛的早上,知青們就更懶得起床了。


    楊軍見天已經大亮了,他還惦記著昨晚的夢。便囑咐梁海雲再上床睡上一會兒,反正也沒事幹。


    他自己“嘎吱!嘎吱”踏著昨晚下的雪,向梅怡和東方曉曉的宿舍走去。


    梅怡和東方曉曉也早早的起了床。她倆把幾條鬆木柈子扔進爐子裏。


    爐子裏也是燃著熊熊的火焰。


    屋子裏特別的暖和。


    楊軍敲門進來時,梅怡和東方曉曉剛洗完臉,正在細心的往臉上抹著雪花膏。屋裏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梅怡見楊軍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麵走了進來,身上和頭上掛著片片的雪花,俊朗的臉頰被凍得通紅。


    忙站了起來,給楊軍拍打著身上的雪花。又細心的把楊軍頭上的雪花給他輕輕抖掉,然後溫柔的對楊軍說:


    “小軍,外麵的雪下的很大,你不多睡一會兒,這麽早起來幹什麽”?


    楊軍看著梅怡抹著雪花膏的臉頰,竟走了神。


    梅怡輕輕的打了他一下,他才迴過神來,見唯一和東方小小都在笑著看他,臉紅了一下。衝梅怡和東方曉曉笑了一下說:


    “梅怡,我想去看看柴靜,我迴來這兩天。每天都在同一時間夢見了柴靜。你說奇怪不奇怪?是不是柴靜知道我迴了27連,在給我托夢,讓我上山看她呢”?


    梅怡看了楊軍一眼,驚訝的捂住了嘴。


    楊軍和東方曉曉同時問道:


    “梅怡,你怎麽了”?


    梅怡看了看楊軍,又看了看東方曉曉說:


    “我也夢見了柴靜。在楊軍迴來的兩個晚上,這真的是巧合嘛,看來我們今天得去看看柴靜”。


    外麵的雪好像小了些。


    風也沒有早晨起床時刮的那麽硬了。太陽不知什麽時候從雲層裏鑽了出來。冰冷的黑土地雖然被白雪覆蓋著。但是溫度卻迴升了不少


    剛剛從雲層裏爬出來的太陽特別的晃眼,也很溫暖。地上潔白晶瑩的雪花。好像裏麵埋藏著數不清的小珍珠。被太陽一照,閃著耀眼的光澤,美極了。


    楊軍拉著梅怡的手,向埋葬柴靜的那片鬆樹林走去。


    太陽出來後,雪停了,偶爾有些雪花飄了過來。那也是伊春山大樹枝上吹下來的。


    上山那條路,被昨晚下的雪都給蓋住了。楊軍和梅怡憑著記憶,一步一步的向山上走去。


    梅怡臨出門時,從箱子裏翻出一條用毛線織的圍巾,要圍在楊軍的脖子上。


    楊軍說什麽也不幹,他把圍巾取了下來,又給梅怡圍了上去。聳了聳肩對梅怡說:


    “我早上起來把梁海雲的棉軍裝套在身上,現在一點兒都不覺得冷。


    梅怡拿楊軍一點兒辦法都沒有,他已經習慣了事事都聽楊軍的安排。習慣了在楊軍麵前小鳥依人。


    在伊春山半山坡的鬆樹林裏,柴靜的墳塚,靜靜的在那兒躺臥著。


    昨晚,鬆樹林裏風很大,把飄落下來的雪粒子都吹跑不少。


    才進的墳塚沒有想象的那樣被大雪覆蓋。有一半的黑土裸露在外麵。那些頑強的衰草在淒風中不停的搖曳。顯得非常肅穆淒涼。


    楊軍和梅怡默默的站在柴靜的墳塚前,給柴靜鞠了四個躬。


    然後楊軍蹲下身子,把柴靜墳頭上搖曳的衰草一根一根拔掉。


    墳塚上有許多被雨水衝刷的小溝,沒有一點兒塌陷的地方,楊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柴靜的墳塚,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殘破。


    楊軍挽著梅怡的胳膊,站在柴靜的墳塚前!從樹枝上飄飛下來的雪,不停的飄落在他倆的頭上,身上。


    楊軍扭過頭來對梅怡說:


    “梅怡,我昨晚睡不著覺,給柴靜寫了一首詩。想讀給她聽”。


    梅怡也扭過頭來,和楊軍對視著說:


    “楊軍,你讀吧,我和柴靜都在聽著”。


    楊軍清了清嗓子。緩緩的讀了起來。


    《祭柴靜》


    柴靜,上次來看你。


    暖暖的風,細細的雨,


    想著遠在天堂的你。


    咽下的是孤獨寂寞的淚。


    沒有酒,沒有紙錢和香燭。


    在離你不遠的地方。


    你哭,我也哭。


    今天又來看你。


    冷冷的風,卻下起了雪。


    你的墳塚不再塌陷。


    枯黃的衰草還是在風中搖曳。


    誰又給你的墳塚上填置新土。


    誰又給你點燃細細的香燭。


    我昨晚夢見了你。


    夢見了你,和你的墳塚。


    墳塚上鋪滿了白雪。


    那是大地給你披的稿素。


    融化後,是我滾燙的淚水。


    …………


    一首優美的詩歌,楊軍讀的如泣如訴。他的眼紅了,梅怡哭了。


    幾隻雪雁被驚起,撲打著翅膀向遠處飛去。鬆樹林又變得肅穆寂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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