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浩浩蕩蕩地邁進了日落國。


    踏入城中,項羽滿心疑惑,放眼望去,竟看不到幾座尋常房屋。除了標誌性的王城城堡和仙教神廟傲然突出於地麵之上,其餘建築竟都像是隱匿於地下。仔細一瞧,原來是先在地麵挖出大坑,再於大坑四壁開鑿窯洞,大大小小的坑錯落分布在街道兩旁,從坑的規模大小便能大致分辨出各家的家境實力。


    項羽帶著兩個孩子,在鐵木黎的熱情引領下,住進了他家的大坑裏,就此開啟了在日落國的新生活。


    石頭和蓮兒很快便有了新玩伴,鐵木黎的兩個兒子,九歲的薩爾和十歲的耶利哥,還有鄰居家十一歲的小姑娘艾古力。


    “去拜見我們的國王吧,給他講講中原的故事、風土和人情,他定會喜歡。” 分別之際,仙主的車緩緩停在項羽跟前,賽倫達爾從車窗探出頭,目光平和地說道,“晚上,王宮有一場宴會,鐵木黎會為你安排妥當。” 言罷,他輕輕放下簾子,吩咐隨從,牛車便 “咕嚕咕嚕” 地漸行漸遠。


    “日落國的人可真是熱情,這還沒安頓好呢,就要和國王見麵了。” 項羽嘴角微微上揚,笑著和鐵木黎打趣道。


    “等你見識了這裏喝酒的陣勢,會更喜歡的。” 鐵木黎眨了眨眼睛,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你們這兒的人很能喝酒?我該提防著誰?給我指個目標唄。” 項羽饒有興致地問道。


    “能不能喝我不好說,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你。不過我敢說,你今天怕是不好應付。” 鐵木黎神秘兮兮地迴應。


    “好吧!我隻有一個小要求,晚上我得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去。” 項羽神色堅定,不容置疑。


    “為什麽?想讓兩個小家夥替你擋酒?” 鐵木黎半開玩笑地問。


    “隻要我還在,就必須和他們形影不離,直到他們長大成人,不再需要我,這是我對他們的承諾。” 項羽目光柔和,望向遠方,“除非我不在了。”


    “哎哎,別搞得這麽煽情!說什麽生死的話。按道理,宮廷宴會帶著小朋友去不太合適,更何況還有個小姑娘,就更不妥了,你再考慮考慮。” 鐵木黎勸說道。


    “不用考慮了,要不晚上就不去了?!” 項羽態度堅決。


    “嗯,不去可不好。仙主剛才表麵是邀請你,實則是給我派任務呢。我身為國王的侍衛統領,當然可以裝傻充愣,不理會他這茬。但你是外邦來的,日後還要在日落國生活,不去的話不太妥當。你就當我沒說過剛才那些話,如果守門的衛兵問起,你就說是仙主邀請你們一家三口,誰敢阻攔呢?再說了,也沒人會為這點小事去跟仙主核實。當然,最關鍵的是,晚上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鐵木黎拍了拍項羽的肩膀,目光堅定地看著他。


    艱苦的旅途讓彼此的心靠得更近,尤其是脾性相投的人,正所謂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項羽與鐵木黎此時便是如此,情誼在不知不覺中愈發深厚。


    王國的中央是一片寬闊平整的夯實黃土廣場,廣場正中央矗立著一根高聳入雲的漢白玉石柱,石柱頂端是仙教主神安胡拉的石像,他駕馭著展翅翱翔的雄鷹,深情地凝望著遠方的大地,那神態仿佛在庇佑著這片土地上的萬千子民。


    廣場東側是宏偉的王宮城堡,四周高大的大理石裝飾石柱穩穩地托舉著三層圓頂的宮殿建築。圓形穹頂之上,一根高高的金色尖針直插雲霄,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這裏的建築風格與中原宮廷截然不同,不見紅磚碧瓦,亦無鬥拱飛簷,唯有石梁石柱和由小塊藍色、綠色、白色石頭拚接而成的馬賽克牆麵,獨具異域風情。高大的宮門由沙漠紅柳木製成,上麵鑲嵌著一顆顆黃金打造的門釘,彰顯著皇家的威嚴與奢華。


    宮殿屹立在十三級台階之上,沿著台階兩側,整齊地站立著手執禮儀斧的衛兵。他們身著白色長袍,外麵套著短款半身甲胄,留著整齊的彎彎胡須,乍一看,還以為是親兄弟,個個英姿颯爽,氣勢不凡。


    今日的鐵木黎身著輕便的禮儀皮鎧甲,裹著白色的武士頭巾,剛修剪過的胡須整齊地排列在唇上,兩腮和下巴上的胡須被精心編成三根小辮子,沒有一絲淩亂,顯得格外精神幹練。小女生蓮兒剛一見到他,便瞪大了眼睛,誇張地讚歎道:“這還是我鐵叔嗎?那個平時灰頭土臉的鐵叔呢?”


    石頭立馬配合,笑著接過話頭:“鐵叔還是你鐵叔!不過這顏值,現在你可高攀不起啦!”


    項羽看著兩個小家夥,笑眯眯地打趣道:“怎麽?你們這兩個小狼崽子,有奶便是娘啦?兩個小白眼狼,剛知道以後住誰家,就開始拍馬屁啦?”


    鐵木黎一手摟住一個孩子,對項羽說道:“怎麽?羨慕嫉妒啦?這才沒多久,就被我策反了吧?你家這金童玉女都投誠啦。以後跟著鐵叔混,保準讓你們吃香的喝辣的!”


    “得嘞,鐵叔,您就瞧好吧!” 兩個小朋友齊聲應和,臉上洋溢著歡快的笑容。


    “走吧!叔帶你們去蹭吃蹭喝去。” 鐵木黎大手一揮,帶著孩子們向前走去。


    看著他們三人肩並肩的背影,項羽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感動,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另一個維度的自己,百感交集,眼眶也微微濕潤了。


    與宮殿相對的廣場西側,是莊嚴肅穆的仙教神廟。同樣是十三級台階,同樣是大理石柱子支撐的三層建築,同樣是藍白綠三色的馬賽克牆麵。不同之處在於,神廟的大門比宮殿的門略窄一些,顯得更為修長,且大門上沒有鑲嵌門釘。最大的區別是,神廟的頂部不是圓形穹頂,而是尖尖的塔頂,這使得整個建築在視覺上比王宮更高一點,或許這僅僅是人們的錯覺,但卻給人一種神秘而莊重的感覺。


    站在王宮高高的台階上,俯身俯瞰日落國那些凹陷進地下、彎彎曲曲的街道,以及一個個方格狀的民宅,宛如置身於一座巨大的迷宮之中。項羽不禁暗自思忖,這個擁有一萬多人口的國家,天黑之後會有多少人迷失在這迷宮般的街巷裏呢?


    宴會之上,蜂蜜金色的湖泊裏,碧綠的野山蔥輕輕蕩漾,與烤全羊的相遇,堪稱一場美食的盛宴,勝過了世間一切美好的相逢。金汁蜜露包裹著的烤全羊,散發著令人難以抵擋的誘人香氣,每一絲肉纖維都仿佛在舌尖上跳躍,挑逗著味蕾,刺激著腸胃,催促著人們的牙齒和舌頭加緊 “戰鬥”,好讓五髒廟中的 “饕餮” 們盡情享受這美味佳肴。


    石頭從未嚐過如此美味的肉,他偷偷用餘光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發現大多數人都和自己一樣,正專心致誌地啃著眼前的肉,便放心大膽地伸手去撕下一塊。可手還沒碰到肉,就被輕輕敲了一下,“有點出息!” 項羽在旁邊輕聲提醒道,“學學你妹妹!”


    學學你妹妹?學什麽呀!石頭扭頭看向蓮兒,頓時瞪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別人都在啃著大塊的肉,這小丫頭卻正抱著半個羊臉,吃得津津有味,那模樣就像在和羊臉 “接吻”。“太丟人啦!太丟人啦!這下可給中原的淑女們丟大臉了!” 石頭暗自嘟囔著,趕緊低下頭,還是找大塊的肉啃吧,那些旮旯拐角的肉哪有心思去品嚐,不如大塊的肉來得過癮。


    “屠狼英雄?國王有請!” 正當他們三人悶頭吃得開心時,一位殿前侍衛走上前來,發出邀請,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本想著躲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安安靜靜地享受這頓大餐,沒想到還是被注意到了。國王和仙主並排坐在最上端,兩個大胖子正有說有笑。五十多歲的國王戴著白色小帽,身著白色對襟長袍,整個人顯得十分素雅,若不是手上和脖子上戴著的那些翡翠、瑪瑙、羊脂玉等名貴飾品,還真難以看出他的尊貴身份。此刻,他們兩人的目光正齊刷刷地盯著項羽這個方向,鐵木黎站在他們桌前,正向他們介紹著。


    “看好妹妹!吃飯有點風度,別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項羽迅速喝光了杯子中的酒,轉頭交代了石頭一句,然後站起身,穩步向前走去。


    “世麵?我見過最多的就是沙子!” 蓮兒嘴裏塞得鼓鼓囊囊的,衝著項羽的背影大聲嚷道。


    “好了,好了,肉都堵不住你的嘴。要不你追上去接著說?” 石頭無奈地搖搖頭,又抓起了下一塊肉。


    項羽就像一個目光的 “收集器”,一路走來,吸引了無數好奇的目光。平日裏看慣了身邊熟悉麵孔的人們,突然見到一個 “老外”,頓時讓宴會中的日落國人們充滿了好奇。


    竊竊私語的聲音如同寂靜夜裏,樓上住戶那隔音不好的地板上突然掉落的一個滾動著的玻璃球,“杜比環繞立體聲” 一路跟隨著項羽。“他是從哪兒來的?”“怎麽從來沒見過?”“他到底是誰?” 胡人們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


    這裏的人不像中原王朝的人們那般客套,說話直來直去。“來吧,到這兒來,傳說中的屠狼英雄!縮在那個角落裏,可不像你的作風!” 看到項羽走近,國王熱情地揮手招唿道,“說實話,我原本以為會是一個三頭六臂,或是像鐵塔一樣的大漢呢!你可真讓我失望,哈哈。”


    國王指揮著侍者,在自己身旁為項羽安排了一個座位。


    國王如此隨和的表現,讓項羽頓時輕鬆了許多。他學著西域的禮節,恭敬地鞠躬迴答:“尊敬的國王陛下,是貴國的勇士們救了我,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隻是為了孩子才拚命罷了,實在擔當不起英雄的稱號。”


    國王站起身,高聲說道:“來吧!和我們一起喝一杯,如果你覺得拘束,就把鐵木黎也叫上。有他在,是不是感覺輕鬆多了?” 說著,國王高高舉起酒杯,並示意侍女給項羽和鐵木黎也斟滿酒。


    見西域沒有中土那般繁瑣的禮節,項羽那顆一直怕出醜的心也放下了些許。他和鐵木黎一同舉杯,與國王痛快地幹了一杯。


    剛和國王幹完杯,還沒來得及坐下,那邊仙主又站了起來。


    “歡迎屠狼英雄來到我們日落國,這次是正式的歡迎。” 仙主麵帶微笑,也舉起了酒杯。賓客們的目光紛紛聚焦過來,此刻也都紛紛舉起杯,整個大廳的人們共同幹了一杯,氣氛熱烈非凡。


    “雖然我很想聽聽中原王朝的風土人情,但我更想見識一下這位屠狼英雄的實力。” 就在這和諧的氛圍中,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冒了出來。仙主身邊站起一位大漢,此人身材魁梧,項羽中等偏上的身高,在他麵前竟矮了一個頭,整個人小了一圈。“國王陛下,我想和這位來自中土的所謂英雄較量一下,給各位助助興,希望您能恩準。” 大漢恭敬地鞠躬請求道。


    “他是仙教神廟的大護法拉什摩羅。” 鐵木黎見狀,趕忙靠近一步,湊在項羽耳邊輕聲介紹,“也是賽倫迪爾的養子兼第一護衛。”


    “貴客千裏迢迢趕到這裏,恐怕…… 不太合適吧。” 國王口頭上在幫項羽拒絕,可眼神中卻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期盼。


    “一路走來,項壯士想必也有所了解,日落國民風尚武,宴會上切磋拳腳、摔跤都是常有的事,喝酒助興,點到為止。” 仙主輕撫著雪白的胡須,說得雲淡風輕,仿佛這隻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小事。


    單挑的挑戰總是能瞬間點燃項羽的腎上腺素,理智在這一刻悄然讓位給了激情。身為勇士,怎能拒絕別人的挑戰!項羽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後撂下酒杯,二話沒說,直接問道:“在哪開始?”


    一聽說有熱鬧可看,眾人都不再囉嗦。大殿裏迅速被侍者們騰出一片空地,聚會的人們紛紛找到自己合適的觀戰位置,一時間,大殿裏熱鬧非凡。石頭和蓮兒也悄悄地跑到了鐵木黎的身邊,緊張又期待地看著即將開始的較量。


    戰場上,總會有驚心動魄的生死時刻。那麽,今天這場赤手空拳的搏擊會有怎樣的驚險場麵呢?項羽一時有些恍惚,心中暗自思忖,點到為止這句話就像一柄雙刃劍,自己見好就收容易,可對方會嗎?拉什摩羅高大健壯,渾身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威懾力,與其說他是勇士,倒不如說他是一台戰鬥機器。他雙手緊握,抱架在胸前,眼神中透露出令人膽寒的殺氣,仿佛要將對手生吞活剝。


    “準備好了嗎?中土的小矮人,無論你殺沒殺過狼,在我眼中都一樣,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 兩人麵對麵時,拉什摩羅毫不客氣地用言語挑釁著項羽,試圖在氣勢上徹底壓倒對方。剛才宴會上其樂融融、賓主盡歡的氛圍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你該慶幸,沒在戰場上遇到我,否則我會請你給你的親戚們帶去慰問!” 項羽毫不畏懼地與拉什摩羅對視著,兩人的目光仿佛交織在一起,誰先挪開眼神,誰就會輸了這場角鬥。項羽努力壓製著自己體內不斷飆升的腎上腺素,等待著在最關鍵的時刻,讓它們如炸彈般猛烈爆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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