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九川如期出現在上元節的家宴上,坐在小輩那一桌,看大家都盯著她,十分惡劣地勾了一個略顯陰森的笑。


    咯。


    不知誰打了個飽嗝,不是飽的,是慌的。


    要命哦,平時神龍見首不見尾,如今一出現,就做個鬼樣,嚇唬誰呢?


    將掣蹲在她的肩膀上,道:“好歹做個人吧,都是些沒見識的孩子,嘴是碎了點,也沒怎麽著你,何苦嚇唬他們?”


    閬九川說道:“將門功勳之後,屁大的膽子,如何像祖輩那般學得文武爭榮光?”


    “那他們還得多謝你不成?”


    閬九川輕哼:“人當自立,一味靠祖宗蔭佑,能靠多久?”


    光是人丁興旺卻不成才,如何使家族強大不受欺?


    就像開平侯府,人才斷層這麽久,沉寂多年,這一代還不發憤圖強,遲早也是被人發糞塗牆的下場。


    而這一點,她和閬正平說過了,眼下,他也把這事在宴上說出來了。


    “既是在府中守孝,不能外出,你們正好跟著武師傅鍛體學武,今日上元節,且讓你們繼續鬆散一日,明日武師傅會入府,十七之後你們就跟著他學武。”閬正平笑吟吟對府中男兒郎說道:“不是府中普通的先生,是真正的武師傅。”


    這是他從一個鏢局請來的鏢師,因為得罪了鏢局的繼承人,被開了,被他撿了個漏過來做武師傅。


    武師傅真的姓武,力大如牛,人長得壯,功夫也好,尤其是長槍彎刀,能使出花來,可惜人過於剛硬,不知變通,得罪了東家就被開了。


    閬家的男兒郎均發出哀嚎,閬采昭仗著自己是大房最小的寶貝疙瘩,又是小霸王,道:“爹爹,如此噩耗,您怎一聲都沒透出,偏要在這上元佳節來戳我們的心肝?”


    閬正平板著臉,道:“自是因為你這態度,我才會悶聲幹大事。”他看著那一桌男兒,道:“我閬家祖輩,本就是在馬背上賺功勳的,你們流著閬家血,自也當秉承祖輩之誌,學得文與武,貨與帝王家。”


    閬采昭垮了臉。


    “老大你和老四老六你們便是暫不能去書院,也不能憊懶於學業,也要跟著武師傅鍛體,給弟弟們帶個好頭。”閬正平看著閬采猛,道:“考進士,一考就是九天,沒有個好身子骨,作文章都撐不住怎生了得?文武雙全,也是一樁美名。”


    閬采猛和閬采铖連忙站起來拱手道:“謹遵父親之命。”


    閬正平滿意地點頭,又看向府中幾個待字閨中的姑娘,視線先落在閬九川身上,後者一副啥事都甭想沾到我這兒的懶散,便對閬采瑤她們道:“你們姐妹,也好生跟著嬤嬤學規矩女紅。”


    閬采瑤聽懂其中之意,驀地紅了臉。


    閬采苓大刺刺地看向閬九川,意有所指道:“爹,要是有人出府呢?”


    席間一靜。


    年紀小的男兒郎都看了過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閬正平咳了一聲:“事出有因出府,亦無不可,與長輩報備過就行。”


    “苓兒是想出府麽?”範氏看向陳姨娘,道:“出孝就該議親了,在孝期可不能叫人看輕了去。”


    這是告誡,也是提醒,守孝期間,鬧出不好聽的名聲,看你能如何議親?


    閬正平也點頭:“你母親說的是。”


    閬采苓臉一白,低下頭顫聲道:“父親,母親,女兒定會乖乖在府中守孝的。”


    閬九川對閬采苓的小心思都不放在眼裏的,隻看向身旁的潘氏,視線在她的臉上和肚子掃了一眼,道:“四嫂懷孕滿六個月了吧?”


    潘氏本是在安靜用膳,聞言連忙放下筷子,摸了一下腹部道:“再過半月,就七個月了。”


    “我看你比之前清瘦不少,胎兒也長得慢,一直茹素?還是胎兒鬧騰?”閬九川蹙眉看著她的臉,比起初見時,瘦了不少,當初是臉如銀盤,如今都成了尖下巴了,快要七個月的胎兒,瞧著跟五個月的樣子。


    潘氏摸了一下臉,心頭有些動容,輕聲道:“也有用些參湯的。”


    如今在孝期,她又隻是庶媳,也不敢違製,明目張膽地吃肉,隻用些素湯。


    閬九川拉過她的手,雙指搭了上去,那冰涼的指尖,令潘氏一顫,險些縮迴去,但察覺她的好意,又忍著了。


    “適當用些肉湯吧。”閬九川看向閬正平和範氏,道:“守孝歸守孝,沒道理隻顧守孝就罔顧生人,四嫂懷著閬家子嗣,一直茹素,對大人和胎兒都不好。吃葷保胎,想來祖父在天上也不會怪罪,讓她閑了抄個孝經敬給祖父便行。”


    閬正平看潘氏果然清瘦不少,連忙對範氏道:“是這個理,讓廚房的給她單獨做一份。”


    “是妾疏忽了。”範氏有些汗顏。


    潘氏連忙起身,道:“母親折煞兒媳了,您素來關心我的,府醫隔三天就給我扶平安脈,是我想為祖父多守幾日孝,才跟著茹素。”


    “一如佛在心中留,孝不表現在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不表現在吃素忌葷,是孝而不愚,敬而不順,是在人活著時令其老有所依,常伴於身側,承歡膝下,噓寒問暖。”閬九川說道:“非是隻有你,家中病弱亦然,身子孱弱且病弱的,適時進葷進補。莫要為一個孝字用折騰身體去盡,那不是對亡人的孝,是令他們靈魂難安,沒有一個亡人是願意看到子孫後代為已魂歸天府的自己傷身體本元的。可緬懷,但不可沉湎悲慟。”


    安靜,針落可聞。


    小輩們瞠目結舌地看著閬九川,她是什麽都敢說啊,這跟挑翻舊製有何兩樣,雖然他們也想吃點葷,但也隻敢在心裏想一下。


    崔氏捏著筷子的手在微微顫抖,唇抿成了一條線。


    閬九川再看潘氏,道:“你的脈象細澀,氣血失和,胎元失養,想來府醫有給你開安胎藥,但安胎藥並不能令他進補,再茹素,你保不住他!”


    潘氏臉色一白,身子微微晃了一下。


    閬九川扶著她,對閬正平道:“再請個千金科的聖手給她號脈吧。”


    範氏的臉也白了,怎麽會?


    閬正平的心也跟著咯噔一下,唇角抽動,心道大侄女你是不是忘了你的嘴開過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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