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風點頭:“這個交給唐嫂子了,放心吧,唐嫂子對這方麵很在乎的。”


    唐景蓉自己知道沒有產業女人的難處,所以對村裏女人幫助很多。


    他們兩個正說著,突然何家傳來女人的哭嚎聲。


    李仁撿微微蹙眉,何家現在還有什麽人嗎?


    小江名牌大學畢業、因為成績優異,被留校任教了,已經不迴來了。


    何老二一家在城裏,也不迴來。


    何澤死了,何濤也死了。


    何家怎麽還有人住?


    李仁撿和韓小風趕過去的時候看見蛋蛋抱著漂亮的妹妹站在院子裏哭,正在跟一個中年老婦女爭執。


    “我們小時候你都沒管過我們,現在憑什麽來賣妹妹?我告訴你,我爸雖然死了,但是村裏人都是姓何的,你欺負不了我們。”


    韓小風明白了,跟李仁撿道:“這件事我知道,馬寶香落魄的迴來了,迴來之後要把蛋蛋妹妹嫁了,是何二海嫂子給介紹的。”


    何二海媳婦就是唐景蓉的妯娌。


    韓小風道:“肯定她在中間抽成,她真的損了一輩子,明明有退休金也不夠花,都填了他兒子的坑了。”


    就是何二海的那個寶貝兒子。


    那孩子小時候總是拿唐景蓉兒子做對比,全村人都在說那孩子學習好。


    確實,一直到初一學習都挺好的,到了初二學習成績一落千丈,初三就開始逃課和打架鬥毆。


    快畢業的時候用刀子捅了人,當時他們家花錢了,所以這件事對他影響不大,他繼續上了高中。


    那種成績,上了高中也上不了好大學,花錢找關係冒名頂替上了個大專。


    按理說,上了大專出來也能行的,但是他在學校的時候認識了一些社會閑散人員,當了黑社會。


    沒上兩年就輟學了,輟學後涉黑承包了他們附近一座山,為了開采石頭。


    而那個石場本來有人在炸石頭,他帶著人和對方打了起來,打斷了一對父子的腿,被人告了,坐牢去了。


    韓小風冷笑道:“我娘說了,那孩子麵相不好,能坐牢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你看吧,往後就算出來了嚴打也跑不了他,所以她媽那點退休金真的不夠他用。”


    這點李仁撿相信。


    通過不正當手段掙快錢,嚐到了甜頭的人,是沒辦法正常生活的。


    他們若是能正常生活,一開始就不會走邪門歪道。


    李仁撿心中感慨,所以有些事真的說不清,當時何家四房看不起的唐景蓉的兒子,如今已經考上了重點大學,還沒畢業單位都找好了,好多單位搶著要。


    人家再也不會過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了。


    人家也再不會讓自己的母親窮苦無依看人臉色了。


    當然,唐景蓉沒有他也不用看別人臉色了。


    所以有些人有些事,真的不要做的太過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啊。


    所以李仁撿走進了院子,嗬斥住了馬寶香。


    “什麽年代的,不興包辦婚姻了,而且據我所知二丫頭子在讀高中吧?人家學習很好,結的哪輩子婚?”


    蛋蛋姐妹看著她,眼神怯怯的,但是又很依賴的樣子。


    馬寶香皺眉道:“李仁撿?你好像沒什麽變化啊。”


    她語氣很吃味,顯然是在嫉妒李仁撿沒怎麽老。


    李仁撿沒出聲,她反應過來後道:“學習好什麽?學習好不去上中專去上高中?考高中的都是學習不好的。”


    “是我讓小江告訴她要念高中的,上了高中才能有更多的選擇,不然都是師範類中專生,選擇少。怎麽了?村裏孩子一直都是我在出錢讓他們讀書,哪個學習好哪個學習不好我都知道,這點上不用你懷疑。”


    “那,那我也是她媽,你是誰啊?”


    馬寶香又道:“李仁撿,何家人當年那麽對你,這兩個賠錢貨也是何家人,你在的時候他們跟你又不好,你何必?”


    “因為他們是何奶奶的後。”


    這是李仁撿欠何奶奶的人情。


    何奶奶養大了她,她供何奶奶的後代上學。


    這沒什麽好說的。


    所以她說的都是真的,蛋蛋他們姐妹都是她供的。


    不過這個蛋蛋十七歲的時候看中一個街溜子,輟學了,親戚怎麽勸都勸不住,所以這個沒上學了。


    上學的她都供。


    李仁撿又道:“馬寶香,外地什麽樣我不知道,咱們這,你敢逼上學的孩子去結婚,你放心好了,你第二天就會在牢房裏度過,不信你試試。”


    馬寶香被說的眼皮子跳了跳。


    確實,這村子裏都是何家人,他們不會睜著眼看著小姑娘被欺負的。


    馬寶香突然哭起來道:“我也不願意這樣做啊,蛋蛋,老二,媽媽得了尿道癌,若是湊不到錢媽媽就死了。”


    二丫頭老實一些,又讀了些聖賢書,顯然心底繃緊的心弦被觸動,神色難以置信又心疼:“你說真的?你……”


    蛋蛋擋在妹妹麵前道:“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讓你傷害老二的。”


    之後蛋蛋淚眼模糊的迴頭:“妹,要上學,要讀書,不要走姐的老路,不要為了任何人放棄學業,真正愛你的人不會讓你放棄學業,相反,不在乎你的人才會說讀那麽多書什麽用。”


    “老二,姐是過來人,說真的呢,讓你不要讀書的,都是壞人,都是。”


    說完止不住眼淚,淚雨滂沱。


    李仁撿和韓小風把馬寶香趕走了,趕出了村子。


    之後找了村裏的長輩關注這件事,就是為了保護老二,何家長輩答應了,若是馬寶香再迴來搗亂他們會出麵。


    李仁撿也聯係了何小江。


    何小江是蛋蛋他們叔叔,其他人沒了,小江若是有能力就管管這兩個孩子。


    何小江答應會把二妹接走,但是明確表示不會管蛋蛋:“他們是結了婚的人,不用我管了姐。”


    在一旁的蛋蛋聽到了,哭的更大聲了。


    其實不用也知道了,遇人不淑。


    放下電話後李仁撿拍拍蛋蛋的肩膀:“你才多大啊,剛二十多歲,人生最美的年紀,從這裏重新開始就不晚,知道我說的什麽意思嗎?”


    “別處留不下女人,咱們村是可以的。”


    蛋蛋歎息道:“戶口都迴不來,更不要說宅基地了。”


    女子嫁人,戶口遷出的話就跟丈夫走,若是離婚,那屬於成年人,成年人戶口不能選擇跟隨父母,所以除非再嫁或者買房子,不然這戶口就沒辦法動。


    而買房子,就算有錢,也沒有宅基地。


    沒辦法,隻能去城裏流浪。


    李仁撿知道蛋蛋讀書少,見識少,她又說了句:“去城裏也會一天比一天好的,迴來也行,戶口的事情……事在人為。”


    “隻要你想改變,別說二十,三十,哪怕五十,六十,都不晚。”


    “但是若是你隻是隨便想想的,嘴上天天說著要改變,事實還是不改變,那我隻當你是秀恩愛,祝你百年好合。”


    李仁撿言盡於此,她要走了。


    背對著蛋蛋揮揮手。


    “姑姑!”蛋蛋突然在鄉路上追了上來:“姑姑,你當年是怎麽下定的決心啊?”


    李仁撿想了想,慢慢迴頭道:“因為我發現世界是進步的,社會環境會越來越好,而我,離開何濤過什麽樣子的日子都會比當時強。”


    “我,相信我自己會改變人生。”


    “既如此,為何不肆意活一場?”


    她舉了舉拳頭:“記住了,什麽時候想改變,都不晚!”


    當你的人生是處於痛苦的時候,不要隻想不做。


    知行合一,什麽時候改變都不晚。


    因為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它愛護著每一個人,也憎恨著每一個人,你用任何方法去經營你的人生,它也隻是靜靜的運行著天道,從不會為你改變,自然,也不會改變你。


    而你的人生,隻在自己手中。


    過去的是命,未來的是運,運可以改命,所以什麽時候改變,都不晚。


    一望無際的青紗帳,有一串卑微的身影曾經來過,在汽車的轟鳴聲中,那串身影又消失在無盡的綠色之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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