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伊一年才能看見孫子一麵。


    通常都是她生日那天或者左右。


    還不是在她家。


    兒子蕭延年和兒媳婦李仁撿已經不去她家了。


    因為去一次,他們家就要爭吵一次。


    有一次她說氣話,“你們就是想讓我家宅不寧。”。


    從此後這兩個人就再也不來了。


    她說完也後悔了,可是蕭靖川比驢都強,生氣了就是生氣了,說不來就再不來了,她不管用什麽方法人家都不妥協。


    最後就這樣了。


    還算李仁撿有點良心,每年會偷偷讓孩子來看她一次。


    如今蕭延年已經大一了,長成了大小夥子。


    跟蕭靖川也有些神似,但是五官完全就是李仁撿的五官,比較溫文爾雅的秀氣,沒有蕭靖川那麽粗獷。


    雖然長得像兒媳婦,但是到底是自己的孫子,她也疼的緊。


    他們約在酒店的魚塘邊見麵。


    蕭延年穿著簡單的牛仔褲和白體恤,微微燙的蓬起的流行發型顯得整個人青春向上,別說多好看了。


    羅伊佯裝不滿道:“你也不釣魚跑到這裏來幹什麽?”


    又道:“你娘還算不錯,沒把你耽誤了。”


    她又問:“你娘最近在忙什麽?不是要蓋房子,怎麽不來找我?”


    羅伊還是在規劃局。


    她知道李仁撿打算拿兩塊地給他們單位員工蓋房子。


    蕭延年找了棚子請羅伊坐下來,然後說了母親的事情。


    之前李仁撿投了兩個汽車配件公司。


    是跟德國人合作的。


    她出場地,人,技術管理,德國人出設備,財務管理,還給與適當的技術支持。


    大頭當然是德國人拿了。


    後來環保抓得緊,德國人覺得利潤不夠豐厚,就帶著技術人員和管理人家撤資了。


    這樣廠房和設備都留給了李仁撿。


    剛好國企改製,李仁撿的配件公司規模還可以,就被國企注資了。


    現在她有51%的股份,國企控股49%。


    所以管理方麵還是李仁撿在管,就是比之前更有錢了。


    而國企改製的時候多了很多下崗工人。


    李仁撿早兩年和當地政府合作,開發了一個輕工業工業園。


    這個規劃就是羅伊幫忙做的,當時接收了不少下崗工人。


    ……


    總之李仁撿這兩年天天忙事業,非常忙碌。


    跟羅伊呢,他們兩個之前也是有合作的。


    蕭延年笑道:“我媽又打算開連鎖超市,帶著人在多調研。”


    “瘋了吧?”羅伊十分反對:“那麽多國際連鎖超市都入駐了,她開超市是找死。”


    羅伊語氣不屑:“她可真能折騰,錢賺的夠花就行了,你家那麽有錢,她還拚什麽命?”


    “也不是這麽說。”蕭延年道:“我媽了,這超市不是為了賺錢開的,是為了有需要的人開的。”


    “有需要的人?”


    “嗯,像是我唐姨那樣的人。”


    他說的是唐景蓉。


    那個被家暴,差點無家可歸,孩子都養不起的女人。


    羅伊知道這個女人,如今這個女人也成了鄉村企業家了,在養雞。


    確實,這世上存在很多這種人。


    他們不一定是男人或者女人,他們就是一種處境。


    他們通常沒有學曆,沒有文化,沒有家底,沒有後路。


    到社會上不是幹服務員就是去流水線,不然幹銷售的試用期。


    為什麽是試用期呢?


    因為他們通常都拿不到單子。


    他們看似很多職業可以選,但其實不是在這裏拿兩千五,就是那裏拿兩千五。


    他們其實隻有一種職業,出賣自己的尊嚴掙個糊口的錢。


    這世上很多這樣的勞苦大眾,國企改製後把工人的地位改沒了。


    他們成為了金字塔的地基,生活隻為了求生存,不要說什麽發展了。


    他們就應該拿這麽少嗎?


    顯然是哪裏出了錯。


    李仁撿現在就想開個連鎖超市,給這些人留一條後路。


    雖然也是做服務員,但是她若是掙到了錢了,會給員工分利潤。


    這就是她家服務員和別家服務員的區別。


    蕭延年又道:“我媽淨利潤百分之八十都用來開工資,剩下的她自己拿。”


    那還賺什麽錢?當慈善家呢。


    羅伊一哼道:“那就更難了,不說國際大超市,本地也有地頭蛇,怎麽做得起來?”


    “做不起來還要得罪人,不知道她為了什麽,就是喜歡關心那些蠢貨,延年你知道人為什麽過不好嗎?因為蠢笨如豬。”


    羅伊又道:“我親身經曆的,那天我去金店選金子,看見一個年輕的女子,長得還不錯,白白的挺有福氣的樣子。”


    “你猜怎麽著?人家店員說讓她不要太用力扯那個流蘇,扯壞了要拿走。”


    “她就故意扯壞了,因為她以為扯壞了就可以拿走,最後警察來了她才賠錢。”


    “蠢不蠢啊?不知道腦子怎麽長的。”羅伊眼神說不出的嫌棄:“這種人,我都不用看,她不可能過好的,一輩子都過不好,你給她金山銀山她都守不住。”


    “這種人更應該遠離,你娘倒好,還救濟起來了。”


    “救濟笨蛋是政府要做的事情,不是企業家。”


    看蕭延年喝著飲料看著別處,羅伊很生氣道:“你們從來不愛聽我說話,你是,你娘是,你爹也是。”


    “我確實改嫁了,但是我就不能給我的孩子傳授經驗嗎?改嫁了就一定錯了嗎?我就沒有優點了?”


    老太太有些激動,神色委屈:“延年,我不該跟你說這些,但是我真的很難受,女人為什麽就不能爭取自己的愛情?”


    “你現在都上大一了,你長大了,你應該能理解愛情了吧?”


    “我隻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到底有什麽錯?為什麽在你們麵前就罪無可恕了。”


    蕭延年聽母親說,父親可以對奶奶不好,因為奶奶拋棄了父親。


    但是他不可以,因為奶奶對他很好。


    蕭延年迴過神想了想,問道:“奶奶,會不會因為許平對你並不是愛情呢?”


    “我們好像從來都不反對愛情,相反,我們還會歌頌愛情,但是人們反對單方麵付出。”


    “許平是你的愛情,那你是她的愛情嗎?”


    “怎麽不是?”羅伊很憤怒道。


    蕭延年也不解釋,她想到跟母親一起去探望快去世的親戚,他道:“奶,我發現人最愛的就是他生的人,人在臨死前最想見的人都是他生的,除非之前有過節。”


    “不然你好好品一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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