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風烈沉默著,秦雪瀾也就不說話。


    誰不知道呢,這個世間能有誰人是真正的聖潔所在?


    可是,站在我的對立麵,真的是你所說的愛我嗎?溪風烈在心中悵惘地歎息一聲,旋即舉目看進秦雪瀾的雙眼。


    “既然事情已經這樣了,那麽我們就勇敢地麵對現實吧,還有什麽是我所不知道而你卻想要告訴我的?”


    “還記得那次掉下懸崖之後,你和景夢戈被抓走的事情嗎?”


    “記得!那次是景夢戈一路相護,我才得以保全性命;也是得你最後舍命相救,我才得以逃生。”


    秦雪瀾輕輕一笑,“那你是否想過,為什麽景易瀟沒有來?”


    溪風烈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很是清晰地說道:“想過,當時我知道如果他來救我了,勢必會有人奪走他的江山,他肯定是棄我而選擇了他的江山,事實上他也這麽做了。”


    秦雪瀾難得皺眉,“既然你都知道,為什麽還死心塌地地跟著他?”


    “這件事情是他親口告訴我的,秦大哥,如果在他告訴我這件事情之前,你先告訴了我,可能我真的會無法接受。”溪風烈很誠懇地說道:“可是告訴我這件事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那個時候,雖然在他心裏我很重要,但是我也知道在他心裏江山很重要,那是他隱忍、堅持了十幾年才即將握在手心裏的東西,我能夠理解他的感受,不會輕易說放棄,可能那個時候在他的心目中,江山就是他的全部。可是誰在未知的時候,沒有過錯誤的以為呢?他也告訴我,他曾經以為他不會為任何人付出性命,但是你不知道,有多少次他寧願自己重傷都要護我安全,可見他的認為也會發生錯誤,而他的決定也未必就是內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秦雪瀾的眉頭皺得更深,他忽然不太了解愛情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


    是簡單的誤會就能讓兩人的關係分崩離析?是一場放棄就會讓兩個人從此訣別?是彼此重傷之後再也不要理會對方?


    都不是!


    在溪風烈和景易瀟身上,他看到的愛情不是這樣的!


    他看到的是,誤會之後的和解、是分別之後的相擁、是重傷之後的相互扶持、是同一個夢想的堅決攜手、是萬裏河山之間的一點波光,雖不足為道,卻照亮了河山萬裏!


    刹那之間,秦雪瀾被一種叫做惆悵的情緒給淹沒了,然而這一場惆悵,他原本是要想送給溪風烈的,讓她因為景易瀟的事情而無心再戰,軒轅墨打的也是這樣的鍵盤,可是現在看來,好像什麽作用都沒有,反而是他自己……


    見他不說話,死死地抿住嘴唇,溪風烈並不怕事實對他太過殘忍,繼續說道:“秦大哥,我還知道,我和景夢戈之所以被擄走,也有你的一份功勞,是你在其中幫了皇後許容欽一把的,為的也是讓景易瀟做出傷害我的事情,讓我們越走越遠。”


    秦雪瀾內心大駭,舉目訥訥地看著溪風烈,像是在問:你怎麽會知道的?


    “紙是包不住火的,隻要參與了那場陰謀的人沒有死完,就會留下蛛絲馬跡,讓被算計的人查到真相。隻是你沒有想到,許容欽會想到要殺我滅口,到了最後你也控製不住場麵了,才會有我和景夢戈掉河的事情發生。”


    溪風烈淡淡地說著,就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陳年舊事,模樣很是和祥。


    “還有,景易瀟登基那天的事情,其實是你和景夢戈合謀策劃的對吧?隻是後來事情再次超出了你和景夢戈的掌控,才有了我生死不明的一幕發生。”溪風烈麵色上沒有任何的波動。


    “我知道是景夢戈殺了溪晨唯的母親,而你則負責激起溪晨唯對我的怨恨,其實溪晨唯不過是你們用來阻止我嫁給景易瀟的一顆棋子而已,當初我並不知道這些,但是秦大哥,你還記得你曾經帶我去看過一個名字叫幻夜的小女孩嗎?”


    幻夜?秦雪瀾對這個名字一點都不陌生,雖然那是一個不願意與人說話的女孩子,而且年齡很小,但是在畫畫上卻天賦異稟,小小年齡便能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了……


    秦雪瀾打心眼裏疼愛這個小女孩,而幻夜也隻與秦雪瀾親近。


    溪風烈繼續說道:“有一天我正要出去辦事,恰好看到有人在賣畫,不小心瞥了一眼,發現畫風很是另類,遂想到了幻夜。”說到這裏,溪風烈輕輕笑了一聲,“說真的,當時我並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可能是冥冥之中自由注定,我去見了幻夜!”


    “她不喜歡我,哦不,甚至可以說是很討厭我,你知道嗎?她手中是藏有刀的,居然趁我不注意的時候,想要殺了我,你說一個小孩子怎麽會有這樣的舉動?”


    溪風烈續道:“她的動作很激烈,我隻好將她拿下,她在掙紮中吼出了一些話語,你知道的,你都和她說過什麽,她也都告訴了我。”


    秦雪瀾臉色蒼白,喉頭不斷地滾動著,他當然記得自己跟幻夜說過什麽,但是他說那些話的時候,確定幻夜是睡著的,怎麽會……?難道……她是在裝睡?


    “她說,你說了喜歡我,秦大哥,我一直都比較愚鈍,而且也都一直將你當成兄長看待,你自己也說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我喜歡的且唯一喜歡的人都隻有景易瀟,所以我沒有過多地注意到你。可是愛情有時候就是這樣不公平,就好像你沒有注意到幻夜的心事一樣,她隻願意親近你,雖然她是個小孩,但她不是一般的小孩,她在你身上投注的過多的感情,又何曾引起過你的注意?”


    “我並不願意相信我和景易瀟之間的那場傷心,是由你和景夢戈策劃的,我也不願意相信幻夜所說的都是真的,但是秦大哥,對不起,我去查證了。”說到最後,溪風烈都忍不住嘲笑起來。


    誰欠了誰?誰又還了誰?


    誰付出了?誰又得到了?


    秦雪瀾聽她說完,臉色當真如雪一般蒼白,竟是半個字也說不上來。


    “秦大哥,你想要什麽?想要整個北安國的人都為你秦氏一族陪葬?還是想要看血流成河然後你在血河之上飄蕩的樣子?”


    想要什麽?秦雪瀾看著她,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在你的心目中,難道不是百姓最重要嗎?這麽多年你守護他們,不區分任何國界地守護他們,難道為的是讓他們知道其實你不過是魔鬼?給他們這麽多溫暖,是為了讓他們被踩進地獄的時候感受到更多的疼痛與絕望嗎?秦大哥,這是你想要的嗎?”


    “我沒有想過要這樣。”他矢口否認。


    “不管你有沒有想過,你所做的一切看起來都像是這樣的。”


    麵對溪風烈咄咄逼人的話語,秦雪瀾渾身繃得緊緊的,就連握住韁繩的手都泛出了蒼白,他的嘴唇翕合著,喉結也不斷滾動著,像是很難承受現在的狀況。


    本來,他是要將某些“真相”血淋淋地撕開給溪風烈看的,但是現在,卻是溪風烈將所有真相血淋淋地撕開在他的麵前。


    溪風烈已然看得出來,秦雪瀾遭受的打擊有些讓他難以承受,畢竟……他曾以那樣的形象展示給眾人,當然也展現給她看,但是現在,撕開他聖潔的外表,內力卻是如此的齷齪和肮髒,且不說他人是否能夠接受,單單是他自己都沒辦法接受這樣真實的自己!


    “或許你從來沒有想過,當你將真相揭開給別人看的時候,別人是什麽樣的心情,換句話說就是,在此之前你根本沒辦法體會而知道真相時候的心情。”溪風烈沉冷地說道:“你現在是什麽樣的感受,我當初的感受不會比你好多少!”


    秦雪瀾猝然抬頭,痛苦萬分地看著她,卻是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秋風就這樣吹著,吹過荒蕪的草地、吹落幹枯的樹葉、吹散心中僅剩的那一絲溫暖。


    溪風烈問他,“你現在還要跟我動手嗎?”


    秦雪瀾痛苦地閉上眼睛,再痛苦地睜開,“風兒,這一生我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和你動手!”


    像一句諾言,像一句歎息,也像一聲訣別。


    訣別他們過往的美好時光、訣別他們過去的一切情誼。


    “好——的。”溪風烈目光依舊平靜,表情也是如此,隻是內心早已經起了波瀾,誰能輕易地跟過去說訣別?誰能輕易地跟好朋友拔刀相向,從此以後再也不往來?


    也許誰都能這麽做,隻是做起來很不容易罷了。


    身後的將士們都沒有動,唯有騎在馬背上的溪風烈與秦雪瀾飛身而起,兩人手中都執著長劍,仿佛隻是電光火石一瞬間,長劍便相撞在一起!


    借著長劍相撞在一起的瞬間,秦雪瀾定定地看著她,忽然記得他們初見的那個場景,他為她的部下包紮傷口,而她竟耐心地坐在一邊等待了一個上午。


    後來,他出診,她跟在旁邊幫忙,他還記得她寫字時候的專注神情,那個時候的她和現在一樣清瘦,但是全身上下卻仿佛散發著一種魔力,情不自禁地吸引他人的目光。


    在後來,她四處為景易瀟奔走,她就是那樣烈性的一個姑娘,認定了誰就會為誰一條道走到後,隻要她認為沒有錯,任何人喊她都不會迴頭。


    其實,就算她選擇了和景易瀟在一起,他和之間也依然有著很多美好的時光啊……


    其實,就算自己曾經算計過她,但是他們之間也依然有過真摯的感情啊……


    其實,秦雪瀾真的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隻覺得,天昏了地暗了,一切都沒有了!


    “嗤”的一聲,劍刃互相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響,天邊一道光芒忽然照耀過來,閃在劍刃上,閃出刺眼的白光,秦雪瀾眯了一下眼睛,沒有再動作。


    而溪風烈的動作卻是快而狠,又一個轉身之後,她的長劍直接朝秦雪瀾刺了過來,彼時,秦雪瀾正因為那道白光而眯著眼睛,他迷茫地迴轉身來,恰好迎上溪風烈刺來的長劍。


    隻聽“嗤”的一聲,長劍直直地沒入他的胸口,殷紅的血跡瞬間滲出他的白色錦袍,比剛才那道閃在劍刃之上的白光還要刺眼。


    溪風烈根本沒有想到他會轉過身來,受自己這麽一劍,當時她明明已經看到他轉身了,但是想要將長劍收迴去,卻是已經完全來不及!所以,當長劍刺入他的胸口,溪風烈也完全愣住了,然而她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緩緩地在自己麵前倒下。


    身子癱軟在地,秦雪瀾皺著眉,顫巍巍伸出手來,向著溪風烈……


    溪風烈站著沒動,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的他,是要詢問他的情況怎麽樣?還是將劍拔出來,讓他就這樣死去?


    不管哪一樣,她都做不到!


    可是就在這樣的糾結中,秦雪瀾的手緩緩地撫上了她的劍刃,一滴滴鮮血順著他的手指滑到劍尖,再滴落地地麵上,仿佛永無休止,永無止盡,到最後他的手觸碰到了溪風烈的指尖,帶來一片片的冰涼與黏膩。


    溪風烈的指尖動了一下,但也隻是一下而已,接下來她仍舊涼涼地看著秦雪瀾。


    秦雪瀾仰視著她,嘴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他想要說話,但是剛剛張口,大口大口的鮮血就噴湧而出了,點點滴落在他白色的衣襟上,是那樣的灼目與淒涼。


    他依舊伸著手,依舊想要貼近溪風烈更多一點,更多一點……


    可是夠了很久,他依舊隻是能夠觸摸到溪風烈的指尖。


    即使如此,他還在拚命地夠著她的手,仿佛夠到了就能擁抱幸福一樣。


    忽然間,溪風烈看到他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她預感不對時,他已經傾身向前,使得長劍更深入他的胸口,而他也因此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住。


    溪風烈的心開始輕微的顫抖,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然而他眼眸中的笑意卻更大了,“風兒,就在剛才,我忽然覺得就這樣死去,其實也很好呢。”話語間,他癡癡地看著她,像是為了證明他說的是真話一樣。


    溪風烈仍舊安靜地站著,沒到最後一刻,她就軟不下來,即使此刻她已經因為他全身是血而心中有所動搖。


    秦雪瀾可是在她手中受傷的啊!她這一輩子要如何麵對這個事實?


    “對……對不起,我不是有心要隱瞞你的……你……是我最最不想傷害的人,但是……似乎這輩子,我隻傷害了你,除此之外,風兒……風兒,我真的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或許他曾經有過報仇的強烈想法,或許他曾經為自己的遭遇感到不公平,可是這些或許,也許隻是因為他想要尋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當然,這些或許在日後與百姓相處的生活中,已經漸漸變淡……


    其實他的目的已經不再如之前那般清晰,之所以傷害到溪風烈,其實內心裏不過是因為……如果溪風烈和景易瀟分開之後,自己才會有機會和她在一起。


    什麽時候生出來的這樣的陰暗心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一切不過都是不由自主的仿佛被魔鬼控製著去做的事情而已。


    他哪裏沒有恐懼過?哪裏沒有糾結過?哪裏沒有在黑夜裏獨自傷神過?


    “你……可願再相信我一次?”秦雪瀾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又吐了一口血,溪風烈再也堅持不下去,即刻蹲下身來,將他抱在自己的懷裏。


    “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她反握住他的手,不無難過的說道。


    秦雪瀾欣慰地笑起來,“你不恨我嗎?”


    溪風烈抿唇,剛開始知道的時候,怎麽會不恨呢?但也許是因為經曆了太多,便也覺得沒有什麽不可以原諒了吧?最關鍵的是,秦雪瀾給的溫暖比傷害要多很多,她有什麽理由恨下去?


    “秦大哥,這一生我都還不了你給我的好,又何談恨你?再說了,你本來就是一個好人,就像景易瀟做錯選擇一樣,你不過是走錯了一次路途而已,隻要你迷途知返,我依舊將你當成好朋友看待。”


    秦雪瀾握著她的手,眼眸中流淌著的都是欣慰與感激的光芒,“風兒……他帶著其他人去了你的後方陣地,你……快些過去。”


    溪風烈咬了一下嘴唇,認真地看著他,“我知道的。”


    對於軒轅墨的陰謀她是知道的,說是約在巍山山腳,不過是一招聲東擊西罷了,軒轅墨怎麽會乖乖地帶著將士到這兒來與她對戰?


    他隻會讓秦雪瀾給自己帶來極具打擊性的消息,搗毀自己的戰鬥力,從而可以不戰而勝,可惜他沒有想到,景易瀟將早將過去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並且全部都告訴了她!


    如果軒轅墨發現,他所算計的一切,都朝著相反的方向發展,不知道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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