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瘦削男人目光微不可查地有一瞬間的晦暗,等他迅速隱藏掉之後,他深吸口氣,微微側頭避過了蘇南勾著他下顎的手指,撐著床吃力地坐起來,然後揭掉了左手固定枕頭的紙質膠布──


    “你做什麽?!”


    蘇南坐在對麵阻止他的聲音君玘仿若未覺,而蘇南在出言阻止後也並未有其他動作,隻憤怒而危險的眯著眼睛皺眉看著這老男人自顧自地拔下了針頭,然後在床那邊對著他屈膝跪了下去!


    ……實在受不了一個成年男人對著自己動不動就下跪的蘇南當下就驚的站了起來!


    剛要開口嗬斥,卻聽見直挺挺跪在地上的男人用微帶沙啞的磁性聲音跟他平靜的說道:“不高興的話,您可以懲罰我。想要我做什麽,您也可以命令我。既然您取得了對我的所有權,您的話,我自然會遵從。如果隻是想讓我做一個與在重景的時候一樣的欲望容器,我會做到。如果不是,那麽請您告訴我,您買我迴來,究竟是什麽目的?”


    這一番話說得公事公辦,即使君玘是跪在地上說完這番話的,從氣勢上來看,卻竟然是不卑不亢的!


    而蘇南,他偏頭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跟他隔著一個床遠的男人,靜靜盯了半晌,最後饒有興致地挑挑眉──他從沒在其他的任何一個人身上見到過這種既馴順又桀驁的氣質。


    果然,這個老男人,的確是挺有趣的。


    “目的麽……”蘇南把衝出嘴邊嗬斥君!起來的話咽了迴去,略微沈吟一下,帶著些玩弄味道的輕笑著開口:“一直照顧我起居的劉姨前幾天辭職迴鄉下去照顧她還沒滿月的孫子去了。你的任務是接替劉姨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另外幫我整理偶爾帶迴家處理的公司文件。除此之外麽……”


    蘇南眼睛狡黠地轉了一圈兒。原本不想讓君玘對自己的誤會越來越深。可是說到現在,他卻忽然想看一看那個臉上表情寡淡的男人在聽到下麵這話的那一刻,究竟還會不會仍舊維持著這樣鎮定樣子了……於是他緩緩的微笑起來,華麗的聲線慢悠悠地往下說道:“──當然,還得照顧一下我的性趣。”


    蘇南滿意地看到,地上的男人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身體果然猛然顫了一下!他的表情出現了瞬間的破碎,即使短時間內就被修補完好,可留心觀察他的蘇南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


    ──他果然是不願意跟自己發生那種關係的。


    蘇南了然地挑挑眉。


    自己一個對此有潔癖的人沒有那種想法也就算了,這從歡場出來的男人抗拒自己算怎麽迴事兒?


    蘇南心裏有些薄怒,但到底顧及著君玘的身體,亦沒有讓人跪著跟自己說話的習慣。他對跪著的君玘擺擺手,示意他起身,同時抬手按響了台燈開關旁邊的紫色小圓按鈕。


    很快剛剛離開的家庭醫生去而複返,看看房間裏的情形,微不可查地皺皺眉,扶著君玘重新迴到床上,一語不發地重新把針給他紮進手背薄薄一層瓷白皮膚下的淡青血管裏。


    蘇南站在一旁氣定神閑地看著醫生重新把針頭固定,然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靠床頭坐著的君玘,“──別動不動就跪下來。我說過了,我不吃那一套。我生氣的時候,也不是你跪一跪就能解決的。”


    君玘靜靜看著他,安靜地點了下頭,神色平靜而內斂。


    得到迴應的蘇南滿意地勾勾嘴角,“好好休息。身體好了你得向我證明──我花大價錢買你迴來,是值得的。”


    君玘低垂的眼睫輕輕顫動了兩下,像是在糾結掙紮著些什麽一般,半晌,就在蘇南已經準備離開這間屋子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帶點急迫地開口問這棟房子的主人,“……少爺,這屋子裏的東西,我可以使用麽?”


    仍舊冷然淡漠的語氣,可不知怎麽的,聽起來竟有些小心翼翼的。


    君玘這句話裏第一次對蘇南用上了稱謂,這也讓蘇南意外地理解了君玘這句話更深刻的意思……


    他看著這病怏怏的老男人瘦弱單薄的樣子,心裏忽然有些發緊。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盡量放柔了聲音地對他說道:“這是你自己的空間,想幹什麽隨便你。我沒有在房間裏放監視器偷窺別人隱私的癖好。”


    蘇南說完就離開了房間。


    所以他不知道的是,床上的君玘淡定而漠然地看著剩餘的少半瓶透明液體流進自己體內,而後又一次毫不猶豫地拔掉了針頭,一聲不響地下床,拖著走起路來還有些搖搖晃晃的身體走到一旁的台式電腦前,開了電腦,顫抖的手指緩慢而堅定輸入了一個郵箱地址,然後更加顫抖的在郵件標題上輸入了一句話──


    主人,您在哪裏?


    他沒有發送出去。而是把這隻有一個題目的郵件存在了草稿箱。


    按下存草稿按鍵的時候,一向淡定自若的君玘頭上滿是冷汗,後背的襯衫都被滲出的汗水打透了……


    天知道他隻是打下這幾個字,幾乎用光了他身上全部的力量……


    這是一個隻有他與蕭九離知道的秘密郵箱,曾經是蕭九離偶爾出遠門又不方便帶著他的時候兩人之間作為通訊隻用,隻是沒想到,現在卻成了君!與蕭九離之間唯一的一點兒聯係……


    他一連五個月過著完全與世隔絕的監禁日子,曾經想的最多的就是要怎麽樣才能讓自己得到機會給主人寫一封郵件放進這個郵箱的存稿箱。可是當他真的有機會打開這個郵箱的時候,看著草稿箱裏存留著的他與蕭九離曾經的留言對話,他卻控製不住的全身戰栗,唿吸像是被人扼住了,整個人憋悶而疼痛到難以忍受的地步……


    主人……您到底,在哪裏?……


    就算真的是對我厭倦了而離開,也請求您……迴複我一句話,讓我知道您安然無恙,也讓我對您……死心。


    第十一章 所謂人妻(上)


    “主人,您到底在哪裏?”


    自從得到允許可以使用電腦後,一連半個月,同樣的內容,君玘每天存一封郵件的行為從沒有間斷過。


    在鍵盤上敲下最後一個問號,保存了今天這封隻有標題沒有內容的空白郵件,君玘看看時間,退出郵箱,把電腦關機。


    果然,他剛關上電腦床邊的傳喚鈴聲就響了起來。


    無聲的輕歎口氣,收拾好自己紛亂複雜的心情,他先是起身到台燈旁邊關了傳喚鈴,又到衛生間照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才出了房門往隔壁走去。


    隔壁就是蘇南的房間,為了方便蘇南的使用,君玘一來就被安排住到了這裏。


    蘇南的房門沒鎖,君玘卻扔是依足了規矩禮節在那欠著一條縫隙的紅木房門上輕而穩地敲了三下,然後放下手,低眉斂目地低低喚了一聲:“少爺?”


    君玘的聲音內斂而溫和。


    “進來。”


    得到允許的君玘無聲的推門而入,房間的小客廳裏,茶幾上地毯上到處都是打著報表印著數據寫著方案的a4紙,再度無聲地歎著氣,一語不發地走上前彎腰把地上和茶幾上散亂的打印紙一張張拾起來,疊好。


    蘇南交疊著雙腿搭大咧咧地搭在茶幾上,合上放在腿上的筆記本扔到旁邊的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著這白衣黑褲,襯衫扣子一絲不苟係到喉結下麵、長褲筆挺一絲褶皺也找不到的老男人,盯著收拾殘局的他不斷重複半蹲與起身的動作挑挑眉,抱臂偏頭玩味兒勾著嘴角,“不虧是歡場出來的人。這一身幹淨利落的裝束倒硬是被你穿出了禁欲的味道來。”


    蘇大少爺其實真的沒有故意羞辱君玘的意思。他隻是比較自我,心裏想什麽嘴裏就說了什麽,沒有考慮別人的感受而已。


    輕飄飄的一句話,對於蘇南來說隻是一句仿佛吃飯喝水問天氣一樣的閑話家常。


    然而君玘的動作卻是結結實實的一僵,雖然臉上仍舊維持著那種清冷而溫厚的神色,但一不留神修剪圓潤的指甲卻在蘇南的文件資料上留下了好幾道明顯的指甲抓痕……


    蘇南顯然沒有察覺到進去的難堪──就算是察覺到了,他也未必會往心裏去。


    從小到大,身為家裏獨子的他自私又自我,即便偶爾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也是從自身作為出發點去做事的。對於從俱樂部買迴來的君玘,在他的觀念裏,不會跟男人更不會跟mb上床的他隻是買迴來了一個很好玩的玩具用品,隻要他得到快樂就足夠了,至於提供快樂的工具會不會因為使用過度而導致無法負荷,那不是他的考慮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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