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1日, 周四。


    這一天晚上,他進入了深海夢境。


    距離5月23日還有兩天。而下一次進入深海夢境,也將是23日之後了。一種冥冥之中的預感告訴他, 這一次進入深海夢境可能會有所收獲。


    果不其然, 赫德·德萊森與赫爾曼·格羅夫的夢境泡泡就掛在那兒——當然還有琴多的夢境泡泡。他已經習慣了琴多在夢境中的陪伴。


    他看了看琴多的夢境泡泡,帶著點輕微而真實的笑意。之後, 他首先去了赫德·德萊森的夢境。


    赫德此刻應該還留在福利甌海附近,對北麵的海的情況最為了解。他想先從赫德這兒獲得一些最新的進展消息。


    之前一段時間, 他幾次進入深海夢境,也大致了解到了福利甌海,乃至於整片無燼之地最近一段時間的發展與現狀。


    赫爾曼·格羅夫一行人以自己的親身經曆證明, 利用“複現自我”這個儀式, 可以讓他們在迷霧之中保持理智。許許多多的探險者都想一探究竟,了解這是否是真實的。


    一些來自康斯特公國的探險者也似有若無地聽聞過此事,畢竟與曆史學會或者往日教會相關啟示者還是不少的,他們總能聽聞一些蛛絲馬跡。


    但是這些人之前沒有並看重這個儀式,以為那隻是某種噱頭或者其他什麽——總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宣揚某種稀奇古怪的儀式, 通常來說那都是陰謀。


    但是, 迷霧?這個儀式可以對抗迷霧?


    實際上,盡管“複現自我”儀式最初隻是為了對抗精神汙染, 但是當這個儀式來到無燼之地,這些瘋狂的探險者們就隻注意到另外一點——這個儀式或許能讓他們在迷霧中自由地探險。


    有一些衝動且貪婪的探險者,在最初聽聞這一點, 了解到這個儀式是如何使用之後, 甚至直接莽撞地進入了迷霧範圍。


    其中的一部分不知所蹤, 另外一部分卻奇跡般地安全離開迷霧——這在無燼之地可從未出現過。


    有些探險者即便成功離開迷霧的範圍, 也會陷入到扭曲和瘋狂的狀態。甚至有些人即便不進入迷霧範圍, 隻是在蓋恩斯德,其精神狀態都會受到影響。


    因此,有人成功地——重點是,安全地——從迷霧中走出來,這一點就徹底證明了這個儀式的可靠性和重要性。任何探險者都不可能忽略這個儀式,除非他們已經是瘋子。


    當然,此刻絕大多數謹慎周全的探險者,都在靜觀其變。他們不可能立馬就前往迷霧,而是要等待更多信息,以及,更多人的冒險。


    這並不影響他們立刻動身前往赫爾曼·格羅夫他們出現的那個驛站,打聽相關的消息,並且了解這個儀式的具體做法。


    這牽動風雲,並且將人們的注意力從北麵的海那邊轉移過來。


    現在福利甌海上的那座孤島仍舊被巴茲爾部落看管著。事實上,絕大部分聚集在福利甌海附近的探險者都有些沮喪,因為他們意識到,他們個人的力量可能無法與整個巴茲爾部落相抗衡。


    因此,“複現自我”儀式恰到好處地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本來這事兒還不會如此迅速地傳播過來,但是赫德·德萊森偷偷摸摸與自己相熟的商人說了這事兒。那位無燼之地的商人顯然意識到其中商機,便暗自在北麵進行了一番宣傳。


    於是,許多原本徘徊在福利甌海附近,意圖尋找機會去孤島上發財的探險者,反而決定首先去了解一下“複現自我”這個儀式。


    反正孤島永遠在那兒,不可能一整座島徹底消失,不如趁現在僵持的局麵,首先去提升一下自己的實力。恐怕有不少探險者是這麽想的。


    一部分探險者甚至直接離開了福利甌海,而另外一部分探險者則仍舊留在那兒。但不管怎麽說,即便是仍舊留在那兒的探險者,如今也有一些心不在焉。


    原本那僵持的、一觸即發的尖銳態勢,在無形之中消弭了。人們或許仍舊關注著眼前這星之塵的利益,但是可能也同樣幻想起未來前往迷霧深處探險的榮華富貴。


    於是,孤島的利益就顯得不那麽迫切了。


    正因為這樣,在過去幾次與赫德·德萊森見麵的時候,這個貴族青年都表現出一種放鬆的情緒。他大概是覺得這事兒可能就這麽過去了。


    這也十分符合幽靈先生的想法。他正是期待無燼之地北麵那邊複雜而緊張的局麵能夠平緩下來。


    然而這一天幽靈先生步入赫德·德萊森的夢境的時候,卻迎來了後者驚慌的話語。


    “幽靈先生,我收到了一封信。”赫德緊張地說,“他們……他們正在催促我,趕快出發。”


    幽靈先生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仍舊維持著冷靜的語調,隻是說:“信上具體寫了什麽?”


    赫德迴憶了一陣,然後說:“我是今天上午睡醒之後……我們現在住在一間旅館,已經好幾個月了。我走出房間的時候,就在門口看到一封信……信上寫的就是這件事情。”


    他大概是意識到自己這麽說有點混亂,便直接在夢境中複現出那封信,將其遞給了幽靈先生。


    幽靈先生接過,垂眸望過去。他注意到其中有些字眼兒顯得有些模糊,可能是赫德記不清楚,但大致意思相當明確。


    “是時候(該)出發了。深海唿喚著(你的)船隻,燈塔的光芒會照耀你前行的(路途)。時間不早了,赫德!”


    幽靈先生默然片刻,便說:“看來他們的確一直關注著你。”


    赫德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露出驚恐的表情。他苦笑著說:“是的……我真的要出發嗎?或許我可以……我可以假裝乘船出發,但是不做他們讓我做的事情。”


    “我更擔心的是,”幽靈先生直白地說,“一旦你真的出海,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可能就不是你自己能夠控製的了。還記得你之前的一些想法嗎?你不知不覺就按照他們的要求去做了。”


    赫德茫然地望著他,隔了片刻,他聲音顫抖著說:“您是說……我受到了汙染,是嗎?”


    不僅僅是汙染。幽靈先生心想。那更是,血脈的力量。


    當然,如果赫德知道這一點的話,這個年輕人恐怕就更加驚恐不安了。


    “有這種可能。”幽靈先生沒有反對赫德的猜測,“所以,大海對於你來說,是相當危險的存在。”


    赫德張了張口,然後又沉默了片刻。他說:“是這樣……本來我今天是想和您說另外一件事情的。但是我意識到,這可能就與這封信有關……他們想讓我去海上送死,所以才會這麽做……”


    赫德用一種近乎夢遊般的呢喃的語調,低聲說著。


    “發生了什麽?”幽靈先生問。


    “……巴茲爾部落的態度似乎發生了鬆動。”赫德低聲說,“有人一直開著船遠遠地望著那座孤島,而他們發現,巴茲爾部落的人似乎打算離開了。


    “之後還有人說,巴茲爾部落可能會在明後天徹底離開。到那個時候,我們就可以上島了。這種說法現在傳遍了福利甌海附近的探險者群體。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動。


    “……包括我的同伴。他們似乎也打算出海。今天晚上的時候,我進入夢境之前,他們已經籌劃著什麽時候出海能搶占先機……


    “他們說,如果是最早一批,那麽一定會受到其他人的警惕。並且,我們如今也不知道那座孤島上的情況,不能做第一批出發的人。


    “但是,也不能太晚出發。如果孤島上的星之塵已經被巴茲爾部落挖走,隻剩一些零星的星之塵散落,那麽太晚抵達就沒什麽意義了。


    “而且,首先還得確認巴茲爾部落是否真的開采了島上的星之塵……”


    赫德露出了一點糾結的表情,然後他意識到自己偏離了話題,他便說:“我的意思是……幽靈先生,巴茲爾部落可能就是故意這麽做,想讓我們登上孤島。我該怎麽辦?”


    隨著5月23日這個日期的臨近,顯然,無燼之地那邊也出現了相關的動靜。


    幽靈先生思索了片刻,便首先問了一個問題:“‘複現自我’這個儀式,你學會了嗎?”


    “學會”。任何儀式都擁有契合度,契合度越接近滿值,其複現出來的力量也就越發強大。而對於“複現自我”這個儀式來說,契合度就意味著多大程度上貼近曾經自己那種健康的精神狀態。


    赫德從拉米法城出發的時候恐怕十分倉促,幽靈先生不確定他是否攜帶了什麽適合“複現自我”這個儀式的時軌。


    他點了點頭,說:“我出發的時候特地帶了個我習慣的茶杯,所以我就用了這個杯子作為時軌。”他特地在夢境中複現出那個茶杯的模樣,的確是個精巧別致搪瓷杯子。


    幽靈先生稍微無奈了片刻。這個年輕人幾乎可以說是被趕出家門的,總共可能隻有那麽一小段時間來收拾行李,結果他還特地帶上了一個茶杯。


    這讓人覺得有點好笑,但也在這個時候誤打誤撞幫上了忙。


    幽靈先生便說:“你有兩個選擇。第一是繼續拖延,拖到這個周末之後,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問題了。對於其他的那些探險者來說,周末這個時間點同樣非常重要。”


    等到那個時候,幕後黑手估計也沒心情關注赫德了。


    赫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但是你恐怕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為什麽要繼續拖延。”幽靈先生說,“這冒著一定的風險,那夥人說不定會暴露真實麵目,直接強硬地把你綁到船上,帶著你一起出海。”


    赫德露出了一個恐懼的表情,他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自己也早已經有了這個預期。


    幽靈先生又說:“而第二個選擇,就是你主動出海。正好你的同伴也打算這麽做。不過正如我之前所說的,大海對於現在的你來說非常危險。


    “為了對抗這種危險,你必須得不停使用‘複現自我’這個儀式,讓自己保持冷靜和清醒。和第一個選擇一樣,時間節點同樣是這個周末。


    “隻要能夠完好無損地度過這個周末,那麽你的危機基本上就算是解決了。”


    實際上,赫德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麽出海,要麽不出海。


    主動離開福利甌海附近,對於赫德來說是一個相當危險的舉動。始終有人在幕後暗中觀察著赫德的一舉一動,這一點連赫德自己也清楚。


    如果赫德流露出退縮的情緒,那麽幕後的那夥人可能會選擇魚死網破。因此,即便不出海,赫德也隻能選擇拖延,假裝自己仍舊在思考出海的辦法,而非完全拒絕這事兒。


    在出海與不出海之間,既然赫德的確已經掌握了“複現自我”這個儀式,那麽幽靈先生認為出海可能是更好的選擇,畢竟這樣能讓主動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盡管那的確十分危險。


    擁有足夠高的意誌屬性,才能保證赫德的安全。


    而且,從目前的這些信息來看,幕後的這夥人希望赫德能主動尋死;換言之,隻要赫德還按照他們的說法去做(至少表麵上),那麽赫德的生命安全就還能得到一些保證。


    ……在5月23日之前,赫德恐怕不得不出一趟海了。


    “我明白了。”赫德低聲說,“首先我得盡量拖延時間,然後……盡可能地使用‘複現自我’這個儀式。即便到了不得不出海的時候,我也可以保持理智。”


    “是的。”幽靈先生說,“茶杯,這個時軌的選擇相當不錯。隻要你一直喝水,那麽這個儀式就會給你提供幫助。”


    赫德緊張地點了點頭。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會的……這個周末,是嗎?”他堅定地說,“我會活過這個周末的。”


    幽靈先生也沒法幫助他更多。那是遙遠的無燼之地北麵。即便在夢境中他可以和赫德見麵,但是隻有在夜晚他才能來到深海夢境。這一切終究得依靠赫德自身的意誌。


    希望赫德·德萊森這個年輕人能活下去,那至少對得起他如今的求生欲。


    幽靈先生在心中歎息了一聲。


    很快,他離開了赫德的夢境。他注視著深海夢境的孤島上那株海藻,在心中祝福著赫德·德萊森接下來幾天的命運。


    之後,他前往了赫爾曼·格羅夫的夢境。


    “……我們完成了您的任務。”赫爾曼有點欣喜地說,“在無燼之地,這個儀式甚至引起了比我們想象中更加強烈的反響。”


    幽靈先生同樣點了點頭。他同意這一點。


    隨著“複現自我”儀式在無燼之地和各個國家的推廣,費希爾世界恐怕也將迎來嶄新的麵貌。從某種角度上說,這恰恰也推動了枯萎荒原開發計劃的進行。


    幽靈先生轉而問:“之後你們打算怎麽辦?”


    赫爾曼說:“我們……我是說,我們這些原來屬於考古團隊的人。我們打算先迴一趟拉米法城。我們得先和家人報一聲平安,迴去和家裏人團聚……說真的,我很想念我的爸爸媽媽。


    “但是,我們也很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麽。有一些人並不打算迴家,他們想留在無燼之地,繼續調查真相……包括我之前跟您提及的,阿方索·卡萊爾。


    “他說他已經沒有家人了,隻打算給熟悉的朋友寫一封信,告知自己平安。他說他想知道,那個位於迷霧之中的部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現在有了‘複現自我’這個儀式,我認為……他說不定會選擇重新迴到迷霧之中也說不定。不過,即便不會失去理智,在迷霧中也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這事兒可能要從長計議。


    “至於我……其實我仍舊十分想要繼續挖掘那個曆史遺跡。我仍舊想要知道,陰影紀究竟發生了什麽。”


    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低沉的、執拗而冰冷的底色。那潛在的意思是,他想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曆史與過往,會讓人對他們暗下黑手。


    如今仍舊生死不明的鄧洛普教授,恐怕會成為赫爾曼·格羅夫始終以來的心結。


    幽靈先生不禁問:“關於那個遺跡,你們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信息嗎?”


    “我明白您的意思。”赫爾曼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們沒能發現什麽。那些瑣碎、淩亂的信息,根本無法組成完整的邏輯鏈條。


    “墓主人是陰影紀的一位貴族,可能是大貴族。墓中有不少珍貴的陪葬品,但我們沒來得及分析其中含義,那些陪葬品就接二連三地消失了。


    “那些陌生的文字、複雜的圖案與花紋……我仍舊記得一些,但是可能也沒什麽意義。那隻是……隻是一些淩亂的……如同散亂的屍體殘肢。”


    他的描述方式讓幽靈先生不自覺皺了皺眉。


    很快,赫爾曼深吸了一口氣,迴過神來。他便說:“我可能會在返迴拉米法城之前,和同伴們一起再去遺跡那邊看看。不知道在我們離開之後,那邊會不會維持原樣。”


    幽靈先生對此持有著懷疑的態度。考古團隊已經消失了五個多月,盡管那墓穴遺跡相當偏僻,但總有探險者可能誤入其中,又或者,幕後黑手也可能會做出一些什麽。


    ……他認為,甚至這個遺跡本身,都有可能是幕後黑手特地布置在那兒的。目的就是為了將人們吸引到那邊,進而完成一場盛大的、遍及世界的獻祭。


    幽靈先生中途插了一腳,至少沒讓所有誤入迷霧的人們死去。


    “另外一件需要特地跟您說的事情,來自阿方索。”赫爾曼說,“他囑咐我將一些信息轉告給您。”


    幽靈先生不由得怔了一下,問:“是什麽?”


    “呃,我首先得說,阿方索是個有點神經叨叨的人。他以前是個民俗學家,總是嘮叨著提及什麽‘先知’‘部落遺跡’‘羊皮紙’‘鋼筆’之類的東西,我不知道這是否象征著什麽。


    “阿方索知道您正在試圖解決整件事情,所以他想要為您提供一些可能派得上用場的線索。他讓我轉告您的事情就是,他懷疑他曾經去過的一個部落遺跡,和迷霧中的綠洲有關。”


    幽靈先生眯了眯眼睛,靜默地聽著,沒有急著詢問。


    赫爾曼便繼續說:“他大概跟我描述了一下他以前去過的那個部落遺跡,他說那是一個荒廢的小村子,村子中央有一個斷頭台。他說他在那地方撿到了一張羊皮紙和一支鋼筆。


    “羊皮紙上寫著‘天神給予啟示,將會出現一位先知’等等的話。他說那地方應該和胡德多卡有關。大概就是這樣,他沒有描述更多。”


    看起來,赫爾曼是懷疑阿方索知道更多,但是沒有說出來。幽靈先生心想。不過實際上,阿方索對於那個部落遺跡也沒有更多的了解。


    倒是“鋼筆”這個話題,讓幽靈先生想到了現實中仍舊存放在銀行保險櫃裏的那支鋼筆,以及他曾經得到過的,來自卡貝爾教授的手稿。


    在手稿中,卡貝爾教授提及自己曾經遇到過的一位探險者,從這位探險者那裏,卡貝爾教授得知了“祂們果然是一體的”“超越時代的鋼筆寫下了超越時代的箴言”這兩條信息。


    盡管時至今日,他仍舊不知道“超越時代的箴言”究竟是什麽,但是這確實是一條與“鋼筆”有關的信息。


    ……鋼筆、羊皮紙、斷頭台。幽靈先生在心中思索著這三個概念。他或多或少感到了一些困擾。


    赫爾曼又說:“阿方索說他之所以會將這兩個地方聯係在一起,是因為他注意到沙漠綠洲中的建築排布,與他曾經去過的那個部落遺跡十分相似。


    “綠洲中人們的住所圍繞著那個墳包,而他去過的那個部落遺跡的房子則圍繞著村落中央的斷頭台。那兩個場景都與死亡有關,讓他覺得這可能有所關聯。


    “他認為,這一切事件可能都存在一個中心點,就如同這些圍繞在‘死亡’周圍的場景一樣……這是一種,帶有某種微妙含義的做法。這個陰謀的核心會是一次死亡,或者與死亡相關的事情。”


    幽靈先生恍然,他明白了阿方索的意思。當然,是基於他現在已經知道的許多信息而言。


    如今他們調查了許許多多的事情,這些事情發生在福利甌海、發生在無燼之地、發生在拉米法城。這些線索錯綜複雜、東一榔頭西一棒槌,好像完全沒有任何關聯。


    但是,一切應當都圍繞著一個中心。所有的事情,都是因為這個中心而衍生出來的。


    ……瑪麗娜·凱蘭的孩子?


    幽靈先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這一點。但是,如果這個中心是指方位意義上的中心,那麽情況似乎又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他們如今知道三個地點:福利甌海、迷霧中的綠洲、拉米法城。它們近似組成了一個直角三角形,從上方的福利甌海,到福利甌海差不多正下方的綠洲,到與迷霧中的綠洲齊平的拉米法城。


    真要說“中心”,那迷霧中的綠洲,反而更加符合條件一點。


    ……等等。幽靈先生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個墳包恐怕就是“陰影”曾經未能順利誕生的軀體。如果某些人想要利用那個墳包讓“陰影”複活呢?如果那才是他們真正意義上的計劃中心?


    這的確是他之前思考的時候漏掉的一種可能性。


    赫爾曼觀察著幽靈先生的表情,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樣,便說:“這給您帶來了一定的靈感?”


    “是的。”幽靈先生迴過神,“我懷疑那些人想要利用那個墳包裏的東西。不過,在你們都已經離開那裏之後,他們可能無法達成目標了。”


    “得感謝您告訴我們‘複現自我’這個儀式。”赫爾曼說,“這麽說來,那些仍舊留在迷霧中的人,他們也逃離死亡的陰影了嗎?”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他們真的已經逃離“陰影”了嗎?


    幽靈先生暗自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赫爾曼這邊沒有別的事情,於是幽靈先生便離開了他的夢境。


    在迴到深海夢境之後,幽靈先生思索片刻,便尋找了奧古斯塔斯·鄧巴的夢境。這位無燼之地的探險者,總是攜帶著一把據說來自拉米法城行刑官的大砍刀。


    他懷疑鄧巴是否會知道與斷頭台、行刑有關的一些事情,因而這些天進入深海夢境的時候,他總會試著尋找鄧巴的夢境。


    不過遺憾的是,他始終沒能找到。


    他並不強求,便隻是搖了搖頭,暫且放下了這事兒。他確認夢境中沒有其他的事情,便去琴多的夢境中和他說了一聲,然後兩人一起離開了夢境。


    又是淩晨四點。


    幸運的是,阿卡瑪拉的力量庇佑著他們,即便這麽早醒來,他們也不會感到疲憊;而不幸的是,淩晨四點這個時間自帶某種奇妙的壓力。


    但西列斯這個時候也睡不著了。那些沉甸甸的、複雜而晦澀的信息在他的大腦中來迴滾動著,逼著他非得在這個時候進行思考。


    琴多看起來和他差不多。於是他們就非常默契地起床去洗漱,一邊慢吞吞在廚房裏做著早餐,一邊交流著對於這個事件的種種想法。


    琴多得知西列斯在夢境中收獲的一些信息,便若有所思地說:“您認為,‘中心’可能會是那個墳包?”


    “有這種可能。但是我相當懷疑,他們怎麽利用‘陰影’的屍體。”西列斯這麽說,“之前赫爾曼曾經說,他們連靠近那個墳包都相當費勁。”


    琴多思考了一下,遲疑著說:“依靠……‘複現自我’?”


    西列斯:“……”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歎了一口氣。


    是的,這是有可能的。“複現自我”儀式可以讓人保持理智、祛除精神汙染。那麽理所當然的是,這效果可以在他們想要靠近那個墳包的時候派上用場。


    ……的確,“複現自我”儀式可以給人提供靈魂的保護。但是這保護可不分壞人或者好人,它一視同仁。


    琴多反而安慰了一句:“但是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他們的可能做法了。我們可以提前阻止他們。”


    西列斯緩慢地點了點頭。他轉而說:“當布魯爾·達羅和瑪麗娜·凱蘭見麵的時候,‘複現自我’這個儀式還未曾出現。所以,那個時候他們肯定也不會將墳包作為可能的選擇。


    “至於現在……”


    西列斯遲疑了一下。


    “他們肯定得先看看瑪麗娜·凱蘭生下的孩子會是怎麽樣的。”琴多肯定地說,“‘陰影’的屍體反正一直都在那兒。


    “如果他們在拉米法城的計劃一直失敗下去,那麽他們肯定會嚐試另外一個方向。但前提是,他們的確已經嚐試了種種辦法。


    “這群‘陰影’的信徒,他們似乎相當謹慎和小心。他們一直隱藏在暗處,利用這麽漫長的時間進行著自己的計劃。他們不會莽撞地利用迷霧中的那個墳墓。”


    西列斯讚同這種說法。說到底,這夥人可謂是耐心驚人。


    他們樂意用十幾二十年的方式來觀察那些“孩子”,自然,他們也會將一些危險性更高的實驗放在後麵。


    他們一步一步實驗著“死亡與星星孕育的孩子”相關的可能性,一點點接近核心,做法可謂是相當謹慎而仔細。


    所以,迷霧中的綠洲可能是他們的後手,也可能是他們一直以來小心看管著的,如同“聖地”一般的存在。那些被他們“趕”進這個地方的探險者,說不定隻是他們為“陰影”準備好的祭品。


    ……隻是因為,他們害怕自己信仰的神明在死亡的狀態下覺得“餓”。


    想到這裏,西列斯又不由得想到了發生在北麵的海的事情——風暴中的獻祭。那些孤島上的原住民將自己的手啊腳啊之類的東西割下,然後獻祭給大海。


    西列斯微微皺了皺眉,感到這種做法……更貼近於貪食與暴欲之神貼米亞法,恰好福利甌海的“島鯨”似乎就是貼米亞法的樂園。


    ……但“陰影”為什麽又與貼米亞法有了關聯?


    這些神明之間的關係還真是相當複雜。


    他想了片刻,就搖了搖頭,就話題收束迴來。


    “明天就是5月23日了。上午我會和伊麗莎白女士見一麵。”西列斯說,“我們得提前決定一下之後我們在拉米法城的行動。”


    琴多說:“今天我會去普拉亞家族那邊,他們正在整理32號房屋相關的一些信息。希望能找到一些突破點。”


    “無論如何,明天我們似乎都得在城內到處亂轉。”西列斯客觀地說,“隻能這樣了。”


    琴多無奈而讚同地點了點頭,他看了一眼時間,轉而提醒說:“再過半個小時,您就得動身去上課了。”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後啼笑皆非。


    與拉米法城的黎明共同到來的,不隻是舊神追隨者的圖謀,也是拉米法大學的課堂。


    這讓西列斯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恍惚。當陰謀詭計、血腥事件正在上演的同時,這個世界也仍舊依照原樣繼續平平常常地走下去。一切仿佛未曾改變,一切仿佛正在改變。


    下午的俱樂部活動上,學生們也一如往常,興高采烈地談及詩歌、小說、曆史等等話題。其中一人突然感歎著說:“這個學期都已經過去一半了。時間過得真快。”


    “我們也已經認識好長一段時間了。”安吉拉·克萊頓說。


    “……是不是可以用什麽來紀念一下?”多蘿西婭提議,“一種可以代表這個俱樂部以及瑰夏文學社的特殊紀念品。勳章、胸針、書簽……或者其他什麽?”


    他們的目光慢慢望向了西列斯。


    西列斯失笑,他說:“當然可以。你們可以討論一下,我們從不同的方案中進行選擇。”


    這個建議顯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讚同,他們開始熱烈地討論,並且逐漸形成了幾種方案,不過基本上和多蘿西婭剛剛的說法差不多——勳章、胸針、書簽、筆記本、鋼筆等等。


    最後他們不約而同地讚成胸針。像筆記本、鋼筆、書簽這些東西,他們都有自己用得慣的物品。胸針則更有紀念意義,同時也更能有設計感。


    於是所有人都同意了這個方案,但沒能決定好給胸針添加上什麽元素。


    俱樂部活動時間臨近結束,學生們仍舊嘰嘰喳喳地討論著。最後,他們將選擇權交給了西列斯,讓諾埃爾教授來幫忙決定——“況且這是您的俱樂部。”多蘿西婭振振有詞地說。


    ……大概是他們都看出來西列斯本質上脾氣挺好——可能就是作業多一點打分嚴一點;是的,就那麽一點兒——所以他們希望西列斯來做出這個決定。


    西列斯想了想,也沒有拒絕這個提議。不久前他去首飾店定製戒指的時候,就注意到店裏還有其他一些首飾,比如胸針、項鏈之類的。或許可以問問那位老板娘。


    學生們開始期待這個俱樂部成員專屬的胸針會是什麽樣的。而定製胸針的經費,也可以從俱樂部活動經費裏麵扣除。


    西列斯將這事兒記在自己的筆記本上,打算抽個時間考慮一下。


    之後他便離開了拉米法大學,返迴凱利街99號。琴多不在家,他恐怕仍舊在普拉亞家族那邊,還未迴來。


    ……明天就將是5月23日。西列斯不經意間想到。而他們需要尋找與32號房屋有關的信息。


    思索間,郵差來敲了門。一封來自偵探喬恩的信件。


    幾天之前,喬恩正是從西列斯這兒聽聞32號房屋的事情。西列斯開始期待他能調查出什麽。


    ……當然,還有喬恩真實身份的問題。


    西列斯望向了信紙上的文字。


    “展信佳,教授。


    “呃,首先……我恐怕得向您道個歉。我理所當然地認為您了解我的一些情況,所以一直以來對您的追根究底有些不快。當然,恐怕您現在確實已經了解了。


    “我得說,當我迴過頭來想到我們過去這段時間的雞同鴨講,也不禁感到一絲好笑。教授,您恐怕會覺得我的落荒而逃相當誇張,但我的確感到了尷尬。我想您恐怕也一樣。


    “總之,關於您好奇的,我為什麽能發現垃圾桶的問題——我是名相當厲害的偵探,我得這麽說。


    “我終於意識到您可能一直以為這是個借口,但如果您嚐試了那個放大鏡,恐怕就能明白我說的沒錯。希望這能解決您的好奇。


    “我曾經也將更早之前使用過的一個放大鏡贈送給友人,他驚奇地稱讚這個放大鏡在【痕跡追蹤】這個儀式上發揮出來的奇妙效果。不過遺憾的是,我自己反而體驗不到。


    “……接著恐怕就得迴到我們如今正在調查的事情上。


    “關於32號房屋這個問題,我總結了自己了解的情況,另外也從其他一些熟悉的偵探那兒得知了一些信息。拉米法城的道路、建築……這還真是一個令人熟悉又陌生的問題。


    “我忍不住在這個話題上多說點什麽。我的意思是,像我們這樣的偵探,我們的確會對拉米法城十分熟悉,幾乎能清楚地意識到這條街道的垃圾桶每天會擺放在什麽位置。


    “但是與此同時,我們其實又不怎麽用得上這些信息。我們的大腦總是充斥著這些無用的信息。有時候我真希望我們的大腦能更靈活一些,想記住什麽就記住什麽,想刪除什麽內容就刪除什麽內容。


    “……所以我們匯總了城內許許多多個32號,最終確認了三個最可疑的地址。


    “我們的選擇條件是:首先那不可能在人多眼雜的公寓樓,因為幕後黑手必定希望他們的行動隱秘一些,不為人注意。


    “其次那也不可能在過於偏僻或者混亂的地方,因為畢竟這地方要生活著一位孕婦,如果真出了什麽事,也需要讓私人醫生可以及時趕到。


    “再次,既然是去年夏天之後發生的事情,那麽我們就得關注這些房屋的使用、買賣、租賃情況。當然,考慮到幕後黑手的行動已經持續了一個世紀的時間,這個問題也得和其他問題結合來看。


    “最後,您曾經提及那個疑似瑪麗娜·凱蘭的女人,在四月份的時候出現在東城阿瑟頓廣場附近的一家休謨藥鋪,所以我們就暫且將範圍圈定在東城。


    “因此我們最終得到的三個可疑地址是:麥金街32號、洛厄爾街32號、傑羅爾德街32號。


    “麥金街32號就位於阿瑟頓廣場附近,是一棟獨棟小屋。這也是我們最關注的一條街道。據說這裏在一年之前更換了租客,不過我們暫時還不知道租客的具體情況。


    “洛厄爾街32號位於阿瑟頓廣場北麵一些,同樣是獨棟。這間屋子應該是在今年三月底的時候更換了租客。這個時間點讓我想到了我們之前的猜測,也就是兩個孕婦的問題。因此我們也相當關注這裏。


    “傑羅爾德街32號,這是一個稍微次要一點的選擇。之所以將這個選項列進來,是因為這條街距離康斯托克街很近,也就是距離蘭斯洛特劇院很近。不知道瑪麗娜·凱蘭是否在暗示這一點。


    “這就是我們調查到的三個可疑目標。現在已經是五月中下旬,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會進行最終的行動。我們會繼續進行調查。


    “順帶一提,未來幾天我還是會在歐內斯廷酒館。


    “偵探。”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著喬恩提及的三處地點。


    除掉洛厄爾街32號——中介說這裏的單身女性租客並沒有懷孕——之外,另外兩處房屋的確都相當可疑。也為他們明天的尋找指明了一些方向。


    與喬恩不同的是,西列斯反而更加傾向於傑羅爾德街32號。


    西列斯知道麥金街,就在凱利街不遠。他認為麥金街32號不太符合條件的原因是,這距離往日教會、曆史學會實在是太近了。瑪麗娜·凱蘭可以在幾分鍾之內就去到這些地方求助。


    說到底,她前往的阿瑟頓廣場附近的那家休謨藥鋪,就已經離往日教會中央大教堂和曆史學會相當近。既然這麽近,為什麽她不去那裏求助?


    這意味著她始終處於監視之下。她沒有自由活動的能力,但的確可以——比如說,在某些時候獨自到藥鋪裏買個藥。說不定那時候,監視瑪麗娜的人就在店門外或者不遠處站著。


    ……或許,瑪麗娜來到阿瑟頓廣場,就是因為她想要去到往日教會和曆史學會求助,但是她受到監視,並沒有找到機會,因此才不得不轉而通過休謨藥鋪來傳遞信息。


    遺憾的是,在此之前,往日教會並沒有意識到瑪麗娜·凱蘭正在求救。


    西列斯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不久,琴多迴來了。西列斯提及喬恩的調查結果,然後說到了自己對於傑羅爾德街32號的懷疑。


    琴多點了點頭,他說:“普拉亞家族這邊也調查到了幾個可疑的地址,不過是在西城。或許我們可以將這幾個地址放在後麵一點調查。”


    西列斯點了點頭。


    當然,明天他首先得與伊麗莎白會麵。


    5月23日,周六。這一天終於到來。


    上午八點,西列斯前往阿瑟頓廣場附近的一家甜品店,與伊麗莎白·霍西爾女士見麵。這一天天氣有些陰沉,烏雲密布。西列斯出門的時候,天空就已經飄起了一陣細密的小雨。


    他不禁想,這幅畫麵還真是相當符合凱蘭畫作上的情景。


    “上午好,女士。”


    “上午好,諾埃爾教授。”伊麗莎白以她一貫的那種輕柔又慈和的語調說,“您也可以和切斯特一樣,稱唿我為伊麗莎白阿姨。


    “當然,其實我也更樂意聽您稱唿我為女士,好像我還仍舊那麽年輕一樣。”


    “您的確保持著年輕的狀態。”西列斯說。


    “哦,恭維的話語。”伊麗莎白說,“當然,我的確像個小姑娘一樣,直到現在這個年紀也還是喜歡吃甜品。”


    西列斯笑了起來,他說:“甜品總能令人感到愉快。”


    “來到拉米法城也令人覺得相當愉快。這是我第一次離開米德爾頓,或許也將是最後一次。”伊麗莎白說,“但我認為這是一件好事。”


    西列斯斟酌著說:“來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的確會感到耳目一新。”


    伊麗莎白定定地望了西列斯片刻,然後說:“實際上,我做出了相當懦弱的決定。我是逃離米德爾頓,而非離開,或許應該這樣說。”


    西列斯不由得無言片刻。他最終說:“我不認為一個人理應被永遠束縛在過去,女士。”


    “過去。”伊麗莎白低聲說,“以及我的家庭。”


    她微微歎了一口氣。


    西列斯保持著默然。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轉而說:“或許現在的我也沒有將一切都想明白。希望在拉米法城的生活能夠讓我想通。對了,我如今的住址是洛厄爾街33號。以後您也可以往這裏寫信來聯係我。”


    西列斯十分驚訝地得知這一點,他不禁說:“洛厄爾街33號?女士,我的戀人曾經就住在洛厄爾街,與您如今的地址隻是一牆之隔。”


    “那還真是巧合。”伊麗莎白驚訝地說,“那我也可以算是您的鄰居了。”


    西列斯莞爾。


    “這個街區十分適合居住,我認為。”伊麗莎白說,“住著不少年輕人……不知道您是否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從異國遠道而來。年輕人不會那麽好奇我的過去,而年紀大的人卻總喜歡和人拉家常。


    “拉家常的意思是,人們總想了解一個人的過去發生了什麽。而您知道的,我的過去充滿了我不願意提及的故事。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這裏的人們對我陌生、我對這裏的人們同樣陌生。


    “他們的好奇中帶著無害,但總是令我反感。所以我寧願與年輕人待在一起——年輕人想象不到我的過去都有著怎樣的故事,他們以為他們的人生就已經是世界的全部。


    “……當然,我不是說所有年輕人都是這樣。一些年輕人可能沒能好好利用又或者享受自己的年輕。他們在太年輕的時候就經曆了太多,以至於到老了也對年輕時候的事情念念不忘。或許我就是其中之一。


    “總之,我搬家的時候,那些好心的年輕人還會幫我提提東西。我還遇到了一位年輕女士,就住在我隔壁……32號,是的。她注意到我孤身前來,所以還特地和我聊了聊拉米法城。


    “這相當友好。您應該能明白。切斯特也跟我聊過拉米法城的種種,但是一位陌生女士從她的角度來介紹這座城市,這是相當新奇的。


    “要不是那位女士已經懷孕了,我還真打算問問她樂不樂意聽我介紹一些好小夥。比如我親愛的侄子。當然,切斯特的年紀可能有些大了。


    “這位女士說她其實也隻是比我早一個多月搬過來。她說她挺喜歡這裏的環境。她之前不太出門,但是近段時間即將臨盆,所以需要一些活動量。不過我從未見過她的丈夫,這一點的確有些……”


    “您說什麽?”西列斯突然打斷了伊麗莎白的話,“抱歉,不過您說那位住在您隔壁的女士……”


    伊麗莎白眨了眨眼睛,沒有因為西列斯的插話而生氣,她隻是語氣輕快地說:“我說,住在洛厄爾街32號的年輕女士,現在正懷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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