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皇帝還殺不得他們,殺了不正告訴天下人,皇帝心虛?


    “有那一身才華,為何不效力朝廷,造福蒼生?”皇帝與濮陽抱怨道,“總是說著周室周室周室,前朝末年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可有如今倉廩實、衣食足?至於汝南王,朕留他性命還不算仁慈?他們既如此懷念舊主,那便自請入王府侍奉啊,朕必予以批準,結果呢?沒有,一個都沒有!”


    說到後麵,抱怨變成了冷笑與輕鄙:“可見,說著懷念,也不過如此,舊主還不及他們平日所享的華服美食!”


    濮陽再向著自家,也不能說以臣謀君是對的,皇帝再如何不滿陳渡等人,也不能說他們忠於舊主是錯的,他還要靠忠治朝,還要靠孝治天下,他能否認前朝朝政,卻不能否認忠與孝,仁與義。


    濮陽畢竟生於大周亡國之後,許多事感觸不深,且在她看來,人要朝前看,怎能總是拖拖拉拉活在過去?


    “阿爹既知他們所忠也有限度,何必再與他們計較?”


    皇帝也是一笑:“你說的是。你方才所上之策,亦善,待阿爹籌劃一二,此番,必要折斷這些自以剛直的脊梁。”


    濮陽便笑了笑,沒再言語。


    皇帝將那道奏疏一收,當著濮陽的麵便處置起來,先召了車騎將軍衛攸來,令他帶著人,趁夜將那幾位癡心妄想謀複辟的將官繳械捉拿,務要將此事捂住,不得傳出去一星半點。


    濮陽就在邊上坐著,拿著本書看,衛攸是世家衛氏之子,四十出頭的年歲,做到車騎將軍,半因他戰功卓著,半因他出身煊赫,有家族為他周旋。


    聽皇帝說罷,衛攸鄭重俯身,領命而去。他身材魁梧,但行止卻優雅有禮,見濮陽在此,也隻平平常常的行禮,並未多問一句,對皇帝處置此等大事,卻讓一公主旁聽也未顯絲毫不滿。若非他穿著一身戎服,裝個詩酒風流的名士完全可以。


    濮陽從書中抬頭,看他退出殿外的身影,不禁在“衛”這個姓氏上多停留了片刻。衛秀也姓衛,不知她與名門衛氏,是否有什麽關係。


    想到此處,濮陽便覺自己荒唐得緊,上一世,雖說衛秀出現之時,衛攸已升任驃騎將軍守邊去了,可衛氏仍有諸多子弟在朝,怎會沒有往來?再且,若真是名門衛氏之女,家中怎會讓她扮作男裝,孤身在外?


    濮陽覺得自己真是要著魔了,每逢與衛秀相關,便忍不住多想一層。


    “七娘。”皇帝喚道。


    濮陽手下書本,望了過去,恭敬道:“阿爹?”


    皇帝笑了笑,問:“你在想什麽?”


    濮陽自不會說她是在想衛秀,平白惹得皇帝關注,便說起荊王來:“兒入殿前遇上六郎,他似是遇上什麽好事了。”


    皇帝眉頭輕挑了一下,接著與濮陽慈愛道:“理會他做什麽?天不早了,你也迴去早些歇了,養足了力氣,過幾日秋獮,阿爹帶你去獵頭麋鹿來。”


    分明是不想提荊王。


    濮陽心裏疑惑,但口上仍是乖乖的應了。


    荊王唯晉王馬首是瞻,這是舉朝皆知的事,皇帝不願提荊王,旁人看來,倒像是荊王為晉王所累,被皇帝遷怒了。


    濮陽又覺不像,倘若阿爹果真遷怒六郎,方才六郎那喜滋滋的臉色又如何解釋?


    隔日一早醒來,濮陽便聽聞皇帝派荊王前去受災之郡,並召晉王迴京。詔書一出,大臣們皆以為這是派荊王去替晉王收拾爛攤子去了。


    可濮陽有衛秀那番言論在前,倒覺得這興許是皇帝在離間晉、荊二王。


    倘若真是如此,與先生打賭,她便輸了。


    濮陽很是苦惱,幸而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倒還存了讓她活動的空間。立下賭約之時,並未言她不能從中周旋,況且,代王也比荊王好對付得多,最終若是讓代王取代晉王,一來她能贏了賭局,二來也與她來日有利。


    濮陽便企圖從中幹預一二。


    如何幹預,倒也簡單,她隻需讓荊王跟緊了晉王便是。隻要這二人仍舊孟不離焦,難題便也迎刃而解了。


    三日後,晉王將手上的細務與荊王交割清楚,便迴京來。一入城門,便見有身著青色袍服的內宦,在那等候。


    這日倒是一個好天,秋風嫋嫋,紅日西斜,洛陽城籠罩在一片絢麗的晚霞之下。城門口本就是繁忙之地,來往官吏商賈良多。


    晉王唇邊蓄了一圈胡茬,眼圈下也透著青黑,一副勞神憔悴的模樣,見宦官與他身後的十來名羽林軍,連忙勒馬。


    內宦走上前,自衣袖中取出一道詔書來。晉王數日不得好眠,又趕了一整日路,精神不濟,神思恍惚,他眯起眼,看清那是一道詔書,連忙翻身下馬,跪在地上聽詔。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春如舊+番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若花辭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若花辭樹並收藏春如舊+番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