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濮陽錯愕,方知錯怪了衛秀,她訥訥道:“可先生怎不提醒一句。”麵上有些掛不住,但心中卻是無比歡喜,大大地鬆了口氣。


    “無能為力之事,說來不過徒生煩擾。”衛秀淡淡道,她閉上了眼,麵上流露出無奈與疲憊,仿佛因這數萬人罹難而痛心,因無能為力而羞慚。


    濮陽錯怪了好人,很是羞愧,但她終究不是那麽好騙的,雖說衛秀給了解釋,但這解釋未免太過冷靜,一言一詞皆是冷冰冰的分析。她有一個念頭,如果她向陛下建言,痛陳利弊,陛下未必不肯聽。過往她向陛下獻策多次,陛下皆采納了。


    “是我錯怪先生了。”濮陽先向衛秀致歉,不論如何,她誤會了先生是真。


    衛秀搖了搖頭,歎了口氣:“殿下興許仍不以為然。既然如此,殿下不妨入宮去試試。牽武非綏邊之才,不出數月,必為國恥。若要將羌胡之亂一舉殲滅,當擇良將而替之。”


    言下之意,她現在提前說了,公主也能入宮覲見,將此言告與陛下,還能來得及。隻是此事,定然不成。


    濮陽見被窺破了心事,也是不好意思,但正事要緊,先生雖預言陛下不會納諫,但她還是得試一試,她站起身,正欲告退,卻見衛秀唇色白得嚇人,不由慢下了步子,擔憂道:“先生可是不適?”


    衛秀抬眼,笑著搖了搖頭,溫柔道:“昨夜沒睡好罷了,不妨事。”


    方才還是冷淡漠然,這時又如往常般溫柔,濮陽多看了她一眼,她還是喜歡溫柔的先生。


    隻是正事也實在拖不得了,濮陽來不及再多問一句,便告辭而去,匆匆入宮。


    她一走,衛秀便長出了口氣,撩起下擺,將褲腿挽上來。她的雙腿,白得似玉一般,也比常人更瘦小,若非她日日按摩,隻怕是更畸形可憎。


    衛秀抬手,在腿上碰了一下,整條腿都冰得像死物一般,骨頭中麻癢鑽痛,一刻不停,便像一把鈍刀,一片一片地割著她的肉,長年累月,要將她生生折磨發瘋方才罷休。


    若是能端熱水來,以在滾燙的熱水中浸過的帕子絞幹敷腿,多少能緩解分毫,可衛秀此時有更要緊的事做,她將卷起的褲腿褪下,整理好下擺,便喚了阿蓉來,與她吩咐道:“速令嚴煥來見。”


    周玘那邊,該準備起來了。


    這次機會,千萬不能錯過。


    第34章


    濮陽登上馬車,方想起,還沒問過先生,為何牽武非綏邊之才。


    她迴想了一下,上一世,牽武先任江州刺史,三年後累遷並州,阿爹駕崩前他入京拜九卿,仕途可謂一帆風順。這樣的人,縱無大能,也當能穩住才是,不至於如先生說的那般不堪,竟淪為“國恥”。


    重生之後,許多事都不一樣了,京中一個輕微的變動就可影響地方。濮陽無法沿著原先的軌跡推測事態發展,對牽武也稱不上多了解。但先生如此斷然,當不會無憑無據。


    羌胡已下數城,戎狄自三十年前遷入關內,便是獨自聚居,與漢人相處也常有不睦,這麽多年過去,仍著舊服,悍勇難馴,兇悍不仁,力氣也比漢人大。牽武已失羌、戎之和,再不能撲滅禍亂,涼州危矣。


    濮陽腦海中浮現大魏輿圖,涼州一失,與涼州毗鄰數州便失屏障,匈奴是不會光看不動的,到時騎兵壓境,再要收拾便要下大工夫了,屆時又是多少個數萬血染。


    想著宣德殿已在眼前。


    皇帝並未與朝臣議政,而是在與李妃說話。他年紀大了,對妃子也不似年輕時那般,有時間總想多處理些政事才好,見濮陽來,便笑著令李妃退下了。


    濮陽與李妃行過禮,見她出去,方上前來將自己擔憂說了出來:“涼州要地,牽刺史直到羌戎屠一城方知事態緊急,恐是對州中諸郡了解不深,現再令他剿匪,隻怕故態複萌。”她不能說是衛秀之言,衛秀從未揚名,朝堂大事,皇帝不會聽任一介布衣指點,她隻能點出牽武不足之處。


    皇帝唇邊含著笑,聽她說完,方搖了搖頭:“他剛到涼州,有點生疏也是有的,但他年輕時也是經過戰事的,定然無礙。”


    沒將涼州之事放在心上。濮陽正欲再言,皇帝又道:“涼州重兵鎮守,哪怕牽武不擠,還有邊軍迴援,不要緊的。幾千羌戎,且亂不起來。”


    皇帝輕描淡寫,很不放在心上,涼州大軍有三萬,對上幾千,如待螻蟻。但濮陽放心不下,哪怕不換了牽武,也得有另一支軍隊助戰才行。皇帝奇怪道:“你今日怎地如此憂患?幾千人罷了,就算是羌戎,也掀不起什麽風浪。”又寬慰濮陽,“你是沒有經過戰事,不知兵,幾千人,就算一氣下數城,輜重供給也跟不上,烏合之眾而已,不值得你這樣發愁。退敵輕而易舉,與其想這個,不如想想涼州百姓如何撫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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