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羅門法王聽見郭岱如此評價,笑著說道:“你也許還不知道,我在求證永生神跡之前,本來就是一名虔誠的教徒,可也親眼見證了教廷的墮落。.1kanshu”


    娑羅門法王口中的教廷,其實並不是單獨指代人世間某一個宗教,因為最終通往阿羅訶大天尊所開辟的天國仙界,其傳承根基在世間有許多分支,因諸般緣法設教,彼此見斥為異教異端。


    就像是天庭與萬壽山的道家仙人,乃是法自然之道的修行功果,並不是這些仙家在飛升之前必定為道門中人。而在輪迴世間中,神道設教與仙道修行有交錯融匯,有廣度世人,也有隱逸山林、秘傳修法,更有一些不拘於何等教門派別,修煉直指身心之超脫。


    而世間教廷曾經曆過一場分裂。專注於追求永生神跡、去往天國的神聖教廷,與匯聚信眾教徒、統治人們信仰的世俗教廷,在久遠前發生了分裂。但說是分裂,兩者明裏暗裏關聯還是千絲萬縷。


    仙家妙語聲聞中,娑羅門法王向郭岱提及一事。開辟天國的阿羅訶大天尊,本就是融攝了許多異教仙界神國,但因為天國修行根基乃是以尊奉阿羅訶的“不二心”,所以天國雖大,卻難容異教,確切來說,是別的修行根基。


    簡而言之,天國、乃至於世間教廷的修行發願,其根基在於“獨尊一主”,至於此一主是何等尊號名諱、有無形容偶像,都不重要。


    “這也是一條可行之路。”郭岱說道:“無論是為求永生神跡,還是為求心境安寧,一主不二心,輪迴內外俱是成就。”


    “你說的沒錯。”娑羅門法王笑聲中有些無奈:“正如同阿羅訶大天尊在久遠前有別的神名,卻是被自己的信徒所顛倒扭曲。既然神道設教,那麽神道依隨人道世事變化,彼此見斥為異端邪祟,也就不足為奇了。”


    郭岱一臉平常道:“就算不提教門派別立於紅塵之中會有何等糾纏難斷,哪怕是為求飛升超脫的修士,連各家修法都要論個高低貴賤、孰優孰劣,不也是如此嗎?”


    娑羅門法王問道:“你覺得人世間的修煉之法沒有高低之分嗎?”


    “修不修得成,在修士自身。”郭岱說道:“如果非要有人論一個今不如古、古不如今,或是性功為根、命功上乘雲雲,那就去論吧!修行之時一旦起了這等向他人證明的心思,那終究隻是心隨物轉,空忙碌一場。”


    娑羅門法王說道:“可輪迴世間,總歸是凡人更多。彼此指責為異端異教,有時候並不僅僅是為了各自追逐塵世實在利益,而是不能容忍有悖於自己信念的存在,他們的獨尊一主,並非獨尊於天主,而是獨尊於自我罷了。”


    郭岱言道:“可惜,世間非止有我……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麽了?”娑羅門法王好奇問道。


    “輪迴世間種種成就,借出自於證我之心,而世間教廷這種心境尤為強烈,以至於到了非我則邪異魔逆的地步。”郭岱說道:“但世間非止有我,若此念僅在無邊玄妙方廣中孤懸靈台世界或可,可在輪迴世間,此念付諸實行反成魔類。這就是世間教廷的分裂原因吧?”


    “不錯,而可悲的是,我原本隻是世間教廷的一個信眾。”娑羅門法王說道:“我接觸永生神跡的最初甚至不是通過神聖教廷的傳授,而是被一幫黑魔法師抓去做實驗,我也因此見證到另一條道路。”


    “我即獨主,法自我願心之道。”郭岱一語道破,說道:“其實仔細想想,你口中的世間教廷,其中不知多少權貴豪強,都是這類人。他們注定隻能在輪迴中不斷沉浮,就算僥幸真有超脫成就,也去不了阿羅訶的天國。”


    “是,但這樣還不夠。”娑羅門法王問道:“高貴之人以自我為獨尊算不了什麽,如果是人人獨尊呢?”


    郭岱皺起眉頭沒有說話,因為在他靈台推演之中,這極有可能會演變成兩個結果——要麽像是真正飛升超脫的成就,於孤懸靈台世界中適誌自處,無礙於人,這也是一種成就;要麽是徹底沉淪,陷入視他人為地獄的世道中。


    “我相信,每一個人的人格與意誌,都擁有與生俱來的自由。”娑羅門法王說道:“無論是解讀經典的權利,還是對自我存在價值的衡量和創造,都應該是自由的。”


    郭岱嚴肅的表情露出笑容,說道:“難怪,明明這地方金玉在外、敗絮其中,內裏藏了不知多少敗壞汙穢,你卻能夠處之泰然。你認為自由地追逐財富,是體現人格與意誌的自由嗎?”


    娑羅門法王聳了聳肩膀,風趣說道:“至少這是我開拓出的道路,而且也造福了許多人。你想想,這世間往前幾百年,那些人連擦屁股都沒有手紙,難道整個世道的財富器用的提升與富足,不算是功德一件嗎?”


    “我沒有否認,隻不過這份功德不是你的。”郭岱轉而言道:“更何況世間之事,功業相隨,追逐現世的財富與權利,固然是一種證我之心,但有人成則有人敗。我要是沒看錯,如今你我腳下這片土地,是經曆了何等血腥的殺戮與開拓,才讓另一些人獲得財富。”


    “我隻是在世人信念中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至於怎麽做,我從未幹涉。”娑羅門法王被郭岱目光緊盯,不得不退讓,笑著說道:“好吧,我承認哥倫布西行之時,是我暗中引導海風洋流,隻不過這種事情就算我不動手,也無非是早晚就會發生的,我可絕對沒有違逆封天之戒。說實話,我這個人在曆史上也沒幾個人知曉。”


    “你倒是好算計,不要這份功德,但也避過了業力糾纏。”郭岱說道。


    “因勢利導而已,而且我也不覺得顯擺自己有多強大是一件好事。”娑羅門法王說道:“不瞞你說,後來我修煉有成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險險害死我的那幾個黑魔法師扔給教廷,看著他們被綁在火刑柱上接受審判。那時候我可是被世俗教廷當做品德優良的市民呢。”


    “但我還是那句話,世間非止有我。”郭岱言道:“你給世人信念中開辟的這條路,並非指向超脫,即便這世間輪迴的器用已近神通,但沉淪者依舊沉淪。以至於引眾生入舉世大妄,不得超脫。”


    “在我看來,這就是人世間最大的修行。”娑羅門法王言道:“不論是法自然的仙家、究竟涅槃的覺者,還是神聖天國的信徒,信念中所抵達的彼岸,都是獨私的。而所有人格意誌的自由,將會使得整個族群升華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郭岱看著娑羅門法王的目光很是奇怪,就像看見什麽瘋子胡言亂語一樣,隨後他問道:“既如此,你牽扯玄黃仙界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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