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風景絢麗了心情,當流年逝去,我把迴憶放在了花瓶底盤,任水瀝,任黴浸。


    林笑溪自醒來,就一直躺在黑暗裏。她失去了自由,想掙紮一下都無能為力。頭痛、臉痛、胸痛、腰痛,她感覺她的這些部位都被繃帶纏著,可是,她無法觸摸,因為,她的手好像也不是自己的了,分明被什麽東西綁著。她想照鏡子,可是空洞的房間像一個暗室,沒有一絲光亮,也感覺不到除了她之外的任何物什。她仿佛進入一個未知的世界,與人間隔離了。她用僅有的思維迴憶之前所發生的一切,可是,沒用。她的頭腦裏一片空白。她從哪裏來,處在哪裏,怎麽都是混沌模糊的呀?還好,一雙眼睛似乎還是好的,她分明感覺到它們在黑暗裏轉動著,盡管見不到一絲光明。那些疼痛不斷襲來,她確認自己還活著。


    黑暗裏,她聽到床下有水流的聲音,很是輕微,根據經驗,她感覺自己是動了一次大的手術,現在她行動不便,床下流著的應該是自己的尿液。她試著動了動,調動一下感覺器官,是的,她的判斷是對的。


    她試著動一下手指頭,才一動,就感到掌背痛痛的,還伴隨著冷意,她想,一定是點滴針頭刺入了手背,那藥水正透過皮膚下的血管向全身各處流去。這麽說來,有人還不想讓自己死。如果想讓她死,那麽現在,她應該連這點感知力也不會有,更不會有藥水滴進自己的血管。


    理了理自己的思緒,林笑溪整合著自己所能想到的方方麵麵,卻除了判定自己暫時還不會死去以外,什麽結論都沒得出。終於,她累了,又昏睡過去。


    待她再次醒來,眼前卻是白晃晃的光景,亮得讓她睜不開眼。她努力了好幾次,慢慢地試著睜開,才漸漸地適應那強烈的亮光,睜開了眼睛。


    她的判斷沒錯,她確實是在醫院裏,而且是在一家相當高級的韓國醫院裏。


    醫院裏牆壁上的患者提示都是韓語,而醫護人員之間的對話,也一樣是韓語。總算看到了光,總算看到了人,總算聽到了人話,她由此確認自己還真實地活著。她咽了一下口水,感覺好痛,才發覺自己的嘴裏也插著管子。看來,想要吃飯是不可能的了。不僅如此,連開口說話的欲望,最好也不要有。


    她一直不知道那些韓國醫生在自己身上做了什麽,雖然他們沒惡意,還對她態度友好,嗬護周到。他們之間的對話,她聽不懂,一句也聽不懂。她隻看過韓劇,可那都是有字幕的,對懂不懂韓語無關緊要。她盡量按自己的理解配合著他們,得到他們的點頭後,她才確定自己做對了。


    林笑溪在痛苦中掙紮了半個月,終於,有個中文翻譯走了過來。告訴她,可以拆除臉上的繃帶了。


    他說他是個心理導詢師,他要林笑溪有足夠的心理準備接受自己的新模樣。


    “新模樣?”林笑溪含混不清地發出疑問。


    那人點了點頭,微笑著答道:“是的。你接下來看到的樣子,也許與你以前的樣子有點區別,你得試著去接受。”


    林笑溪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繃帶,疑惑地看了看那人,現在,有更大的恐懼襲擊著她,令她不知所以。


    那人坐到她床邊,仍舊微笑著,道:“無論變成什麽樣子,希望林小姐都不要抓自己的臉,因為,那會有毀容的危險。我不希望看到悲劇的發生。這也是我作為職業心理導詢師的職責所在。希望林小姐能配合。”


    “你的意思是說,隻要我不去抓臉,它就不會被毀掉?”林笑溪仍舊含糊不清地囁嚅著。


    她現在還不能隨心所欲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因為嘴周圍還纏著繃帶。


    “是的。你並沒有毀容,隻是模樣會與以前有點差異,畢竟,你動了點小手術。”


    林笑溪疑惑重重卻也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有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會來做整容手術呢?在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些韓國醫生到底給她做了哪些手術,她現在到底變成什麽樣子了?隻有等到拆完繃帶後,才可以知曉答案了。


    醫生拆完線後,都對著一張照片點了點頭,露出很滿意的神情。從他們的眼神中,林笑溪知道了答案,她的整容手術是成功的。她也想看看自己的模樣,可是,他們不讓。房間裏沒有鏡子,廁所裏也沒有,玻璃窗也被人蒙上了紙,據她所知,所有能夠作為鏡子用的東西,她都沒能發現。


    每天都有醫生來檢查她的情況,那個心理醫生也會來和她說說話。他本來是帶著眼睛的,自從她拆下繃帶後,他的眼鏡也沒帶了,他生怕她從他的眼鏡裏窺見自己的模樣。至於嗎?自己不還是一張人臉嗎?隻要是人臉,就不會把自己嚇死。林笑溪對醫生們所做的一切防範措拖感到好笑至極。


    又過了十來天,當一天清晨,林笑溪睜開眼睛時,她發現有張臉湊近自己的臉,很近很近,看她看得很仔細。


    那是徐英明的臉。


    她驚得“哇”地叫起來。她從來沒見過徐英明如此近地看向自己。待她驚坐而起,才發現房間裏站著幾個人。除徐英明外,還有幾個醫生,另有一個人,她一眼就認得,那是徐英明的心腹。徐英明平時叫他老鉗,說他守嘴如鉗。


    她發現每個人看她都像是在看動物園的寵物一樣,既看得仔細,又眼露溫柔。她驚恐地看著每個人,他們卻都隻顧看了談,談了又點頭。


    徐英明對著身邊的老鉗也點了點頭,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他很滿意。


    “徐小姐,你感覺怎樣?”那個主治醫生走過來,麵帶微笑地問道。原來他會講中文。


    徐小姐?林笑溪忙開口糾正:“我姓林。”


    那些醫生聽後,都互相對視了一下,再不說話。


    “美思,你怎麽糊塗了?爸爸就在你眼前,你怎好說瞎話?”


    徐英明又湊近來,笑裏藏刀地責問她。


    林笑溪聽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般,愣了愣,冷笑道;“徐總,我沒糊塗,我是林笑溪,不是你女兒。”


    “你是林笑溪嗎?你敢說你是林笑溪麽?思兒,你別裝糊塗了,唐俊年在家裏等著你,他愛的是你,不是林笑溪,你又何苦要把自己說成是林笑溪呢?你就做你自己,做我的女兒徐美思,他唐俊年愛的就是你啊!”徐英明的一席話把林笑溪搞糊塗了。他竟然把她看成了他的女兒徐美思!


    “我真的不是你女兒,我是林笑溪!徐總,你搞搞清楚!”林笑溪望著徐英明,態度誠懇。


    “老鉗,美思這孩子犯糊塗了,你得給她拿個東西過來,將她弄清醒!”徐英明一改剛才的勸導態度,聲色俱厲地說道。


    “是!”老鉗應聲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他從外麵搬了一麵很大的鏡子過來。


    “美思,看過後,你就不要再犯糊塗了!”


    徐英明接過鏡子,把它移到林笑溪前麵。


    林笑溪看過每個人的臉,再移目去看鏡中的自己,慢慢地試著去看。


    “啊——!”叫聲尖唳,直穿雲空。她暈了過去。


    那個心理導詢師過來看了看,對徐英明道;“徐總,沒事的,她隻是暈了過去,以她的心理承受力,還不至於猝死!”


    徐英明哼哼了幾下,道:“她死不了!”


    又對那個主治醫生道:“她醒後,確認她情緒穩定,就來找我。”


    之後,對著暈倒在床的林笑溪,冷看一眼,轉身離開病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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