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趕緊把差點倒出的藥劑顛迴來。


    這些人好像她是救過。


    好像也是替她說話的那部分人誒。


    “不要緊。”藥劑悄然消失,昭瓷繃著張小臉,緩緩往後退,“我一個人可以的。”


    樹上的黑鳥望眼人群,看好戲似地轉了下眼珠,張開雙翼,卻隻用喙整理了淩亂的羽翎。


    片刻後,拒絕無果的昭瓷被人擁簇在中間,欲哭無淚。


    他們好熱情,熱情到難以招架,吃的喝的一股腦往她懷裏塞。


    “師妹之前和薛師弟一道?”不知誰起了個頭,突然把話題扯到大反派身上。


    昭瓷點頭,想了想,又在後邊補充:“但不太熟。”


    薛忱總是人群焦點,討厭他、敬仰他的人統統無可避免地會去關注他。


    社恐人絕絕對對不想蹭到一點這種關注,開學日就夠印象深刻了。


    “那薛師弟人倒是比想象中的好。”原先說話的人又嘟囔道,“我去找師妹你的時候,剛巧看見他把對你喊打喊殺的那群修士幹掉了,還直接說宗門大殿的事和你無關。”


    末了,他又補充:“就是行蹤不定,我本想跟著他去找你,但半路就跟丟了。”


    昭瓷微微一愣。


    很快她就知道了什麽叫“說曹操曹操到”。


    臨近處,驟然響起枯枝斷裂聲響。


    眾人循聲望去,驚唿道:“薛師弟?”


    如寒芒在背,昭瓷梗了梗脖子,想起跑路前大反派和她說的“在這等著”。


    她心裏騰起股不祥的預感,沒敢迴頭。趁著他們圍上薛忱時,趕忙貓著身體,躡手躡腳從後頭撤退。


    薛忱的目光也就在這時穿過湧動的烏泱泱人群,落在了最後邊青衣少女身上。


    “薛師弟是有什麽事嗎?”熟知他獨行作風的劍修恭敬問道。


    薛忱笑了下,漫不經心道:“我來找人。”


    【找人。完蛋遼,不會是找我吧?】


    【我求求你,千萬別這時喊我。】


    各種聲音紛擾入耳,薛忱卻立時就聽見了她的聲音。


    他眉眼些微一彎,神情波瀾不驚,直到青少女衣幾乎退到人群邊緣時,這才開了口,溫聲喚道:“昭瓷。”


    第025章


    四下寂然,諸位修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千萬道探究的目光,流連在少年少女身上。


    似乎從薛忱出現的刹那,那位新入門的藥修小師妹就沉了臉。


    她性子本就高冷,方才沒說幾個字,現下姣好的麵容如覆寒霜,露出分外明顯的不待見神情。


    過於熾熱的目光差點將昭瓷捅個對穿。


    她沉默刹那,於眾目睽睽之下,麵無表情解釋:“我欠他錢。”


    飛速將關係撇得一幹二淨,連投向薛忱的目光都過分淡然,還不如看路邊的花草。


    她的內心也像灘死水一般平靜。


    【我沒有生氣,我也沒有崩潰,我隻是想要這個世界平等地毀滅。】


    【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什麽嗎?人類。】


    【最討厭什麽樣的人類?大反派那樣的。】


    薛忱垂了眼睫,唇角不易察覺地下沉。


    聲音漸漸歸於平靜,不遠處的少女在人群包圍下神情冷淡,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場。


    他抿抿唇,分外勉強地發了個“嗯”的音節。


    “過來嗎?”薛忱抬眸,隔著段距離平靜道,“還錢。”


    最後幾個字他咬得格外重。


    眾人恍然大悟,想起昭瓷家境確實不好,薛家又出了名的闊綽。都是同門,借個錢也沒什麽。


    隻是……


    他們看眼臉色都不好看的雙方,猜測這兩人莫不是因借錢之事結了仇?


    小胳膊擰不過大腿。


    昭瓷不情不願走過去。


    好在平日裏,薛忱也不是個對同門多熱絡的人。


    即使心下好奇,那群修士最多偶爾投來好奇的目光,全然不敢明目張膽打量或是上前探聽。


    樹蔭底,連石罌花都不敢說話。


    “請問你有什麽事嗎?”昭瓷與薛忱保持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禮貌發問。


    她的麵色相當不善,就差把“快走”二字寫在腦門上了。


    但念及自己確實欠人家錢,昭瓷又不好太橫,剛要再開口,腰間冷不丁地掛上個沉甸甸的東西,似乎比之前還要沉不少。


    “來還你錢。”不遠處的少年笑吟吟道,“你把它落下啦。”


    來帶走你。


    他原先是這麽想的。


    薛忱笑意加深幾分。


    “啊?”昭瓷垂眸,盯著那熟悉的芥子囊,愣了一下,掰著手指頭數道,“上次在定山居,你說我欠你三萬,這是其中的五千。我還欠你兩萬五呢。”


    薛忱:“……”


    沉默刹那,少年的神情罕見有些複雜:“我當時在開玩笑。”


    “誒,是嗎?”昭瓷明顯也一愣。


    她還以為自己從定山居出來後,真的就負債累累了。


    默然半晌,薛忱先開了口。


    他漆黑深邃的雙眸一眨不眨盯著她,似是藏著無聲的控訴,又陡然垂睫,輕聲道:“你不辭而別。”


    那是因為誰呢?


    瞧大反派這麵色,應當是解毒了。


    昭瓷更加理直氣壯,愧疚無存。


    “那我現在辭了,可以別嗎?”她誠懇道,往旁邊溜達幾步,擺手試探道,“再見?”


    薛忱笑而不語。


    在她邁出第一步時,閃著銀光的劍影攪碎滿地樹影,淩厲落在了她麵前。


    “薛師弟!”剛好有修士看見這一幕,驚慌出聲。


    那人扯著同伴,慌慌張張衝過來。


    薛忱沒理他們。


    “再見。”他衝昭瓷笑了笑,態度分外溫和友好,甚至還學她那樣揮手作別。


    昭瓷:“……”


    再見你個棒槌子。


    “你是真不讓我走?”昭瓷努力心平氣和出聲。


    “你覺得呢?”他笑著反問。


    昭瓷真是給氣得沒脾氣了,怒目圓睜,氣惱地瞪著他,麵頰在夕陽餘暉下泛著淺紅。


    草木沙沙作響,四下迷霧漸起。


    “救命啊啊啊。”


    倏忽間,石罌花被股不知名的力量往外扯,撲騰著葉片,向昭瓷發出求救信號。


    醜醜的花驟縮在一處,像被揉團的麵紙,被繚繞的雲霧惡狠狠往後扯去。


    昭瓷趕忙一把拽住石罌花,想將它收迴識海,卻毫無緣由地失敗。


    她立時將石罌花抱入懷中,自己也因原先的那股力量,被扯著往迷霧深處去。


    眼前一片霧蒙蒙,樹木、人影、禽鳥,統統渺茫不可見。


    她最後瞧清了的,是高樹上那隻通體漆黑、雙瞳赤紅的飛鳥。


    /


    宗門大殿頂層,賀川的咆哮迴蕩上空久久不散。


    “周馳,你傻了嗎?”賀川指著水月鏡無語道,“單獨考察,單獨考察!你把這兩人又放在一起,考察什麽東西?”


    “不關我事啊,我當時是想將他兩分開的。”周馳也很冤枉。


    賀川沒信,周馳不是第一次搞砸事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秘境開啟後,能做的幹預本就有限。如今預設的關卡全部開啟,你說怎麽辦?”賀川想想就頭大,痛心疾首道,“旁的都是小事,但花的這些冤枉錢約莫得你我合出。”


    隻有在窮這方麵,藥修和劍修是同等出名的。


    周馳也沉默了,半晌後,靈光一閃:


    “不要緊,我有個好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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