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餐罷,隨蟲豸至大宅拜見貴婦,禮罷,依俗親手奉上盛著棗栗薑桂肉脯的金絲竹盒,貴婦命侍女接了,賜我一杯參茶,依禮,我奉還她一杯,她微笑喝了一口,隨後,十分溫婉慈和地問了我幾句身體如何之類的話,接著,又叮囑她的蟲豸兒子從今往後要好好疼惜妻子和腹中的孩子,蟲豸唯唯應承,這位慈母正叮嚀著,長腿赫連喬突然走了進來稟報道:“王爺,尉將軍在前殿等著見你。”


    “長恭,”貴婦溫婉地道:“你去吧。”


    於是蟲豸起身告辭,臨行,囑我好好侍奉他的貴婦母親,他走後,貴婦又說了幾句近來天氣好壞之類的閑話,隨後,傳林總管來見,“林總管忠厚幹練,十一娘是府中長者,”貴婦一派雍容慈和地向我道:“我兒以後諸事都可交與林總管和十一娘去處理。”


    我點頭,悍婦和那位戴古怪籠冠帽的林總管也再拜表示他們會謹守其職,而後,又閑話兩、三分鍾後,貴婦便極具慈母風範地讓我回去休息。


    回至住所,我讓悍婦把青春痘弄回來。


    “王妃,”悍婦長臉木然:“她犯了錯,按府裏的規矩,自然要處罰她,恕老奴婢不能讓她回來。”


    “昨天是我讓她出去的,”我道:“錯不在她,你不必罰她了。”


    悍婦霎時眉毛擰起,“王妃這麽說,”她冷森森道:“那麽是不是也願意讓王爺知道您昨晚翻窗出去過呢?!”


    我怔住。


    ——嗬,很會威脅!


    “你盡可以告訴王爺,”求她守秘無疑是與虎謀皮,事已如此,也隻有聽天由命,“王爺若讓我去清理馬廄,我自當去清理馬廄,”我道:“你把那個小姑娘放回來。”


    她臉色鐵青,過了三、四秒,才嘴唇僵硬冷繃繃吐字道:“是。”


    下午,青春痘果然回來,抹著眼睛她淚水唏哩嘩啦,“奴婢以為再也見不到王妃了,”她又是哽泣又是激動,“王妃我、我真是高興極了……”


    “昨晚,”我道:“我很抱歉。”


    她一怔,隨即立刻惶恐道:“噢,王妃,都是奴婢不好,沒有把我們這裏的風俗告訴您,”她結巴著嘟囔自責了一陣,爾後,忽然看著我一副欲問又止狀,末了,終於忍不住睒著小眼狐疑地怯怯問:“昨晚王妃您為什麽要出去呢?”


    “屋子裏太悶,”我道:“我隻是出去透透氣。”


    她聽了,頓了半秒後,馬上忠懇地告訴以後萬不可如此,“噢,王妃,這樣會有風言風語的,”她忐忑道:“我們太夫人是最講究禮儀的,王爺他也比五王爺六王爺更重品行的,我們府中,隻有幾位小殿下來玩時,才淘氣得爬樹翻窗的,以前王妃她連走路都從不走快步的。”


    我道:“我知道了。”


    她鬆了口氣,神情才豁然明朗。


    當晚,蟲豸高肅的神色並無異樣,想來悍婦並未告密,真是出人意料之外,次日,同樣風平浪靜,第三天,竟是這個王朝太後的壽誕,一大早,蟲豸騎馬,貴婦和我坐車,帶著一大堆捧著壽禮的隨從侍女入宮,馬車碾過黃泥地麵,曲折往東北行進,顛簸了大約半小時後,就到了皇宮,原來皇宮與尚書府的距離差不多遠,隻是方位不同而已,其建築風格與蘭陵王府大同小異,不過是建築物尺度更高,氣勢更宏偉,院落也更多更寬廣而已,一路上,到處可見執戟的武士和來來往往低著頭捧著漆盒陶罐見人就彎腰避讓道旁的宮婢,馬車行了大約一刻鍾後,突然在一石階前打住,原來從此地起即便是貴為親王都必須步行了,才下車,後麵來了那個漁陽王和他溫婉漂亮的妻子(婚禮上的那個翠衣少婦),這對夫妻立刻上來行禮,隨後,在宮廷侍從迎奉下,穿庭過院,又走了十來分鍾後,終於到了目的地昭信宮。


    按慣例,那位中古太後將先接受百官的拜賀,然後再接受內外命婦的朝賀,於是隨女官至偏殿等待,至於禮物,自有宮婢收去,進偏殿,裏麵錦繡燦爛,珠光耀眼,已有八、九人在那裏閑坐品茗,坐在正中上座的,正是那位極似費雯麗的任城王妃,她的兩位侄媳婦廣寧王妃、安德王妃座次居中,據青春痘小聲介紹,更上座的是她們的婆婆廣寧太妃、安德太妃,於是一一見禮,禮罷,兩位太妃就蟲豸的成婚與貴婦淡淡敷衍了幾句,而後,便隻與任城王妃說活,很明顯的是在冷落貴婦,貴婦一臉淡定,表現得極為雍容大度,仿佛並沒有受她們冷落的幹擾。


    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內,又有十數人帶婢而入,其中一人,正是那位倨傲無比的樂安郡主,但卻始終未見那位鄭尚書夫人(注:柳後來才知道,宗室之外的命婦並不在此等候,至於那位鄭尚書夫人,因她女兒是重傷寒,按製,為防傳染,近期是不能入宮的。),又過了四、五十分鍾,覲見儀式才終於開始,那位中古太後四十上下,長眉鳳眼,膚色微黑,體態略顯豐滿,她端坐在金壁輝煌的屏風前,接受黑壓壓一大片從殿中到殿外近二、三百人的跪拜,旁邊陪坐著的是她那位年輕持重的兒媳,禮畢,女官領眾人散去,大殿中最後隻留下三、四十人,中古太後很客氣地賜坐,命宮女上點心茶果,“果然是玉質冰膚,清秀得象水做的一樣,”與眾人寒暄一陣後,她招我上前,握了我手,向貴婦微微笑道:“四郎果然娶得如花美眷,有此佳媳,你我做長輩的,也就心滿意足了。”


    貴婦立刻稱謝。


    隨後,中古太後將一塊造型古怪的玉佩恩賜給我,無奈,隻得再次行跪禮謝她,接著,在座位上聽這些中古貴婦東拉西扯地閑話,如此過了大約二十分鍾後,那位年輕皇後獻上了一台早已編排好的歌舞為婆婆祝壽,舞女彩帶飄灑,樂工演奏得也頗為動聽,正熱鬧間,“太後,”一女吏忽然入內稟報:“陸太姬來給您賀壽了。”


    中古太後笑道:“快請她進來。”


    女吏返身出殿,五、六分鍾後,一四十上下的高個女人帶著一群宮婢浩浩蕩蕩走進大殿,她珠光耀眼,綺羅勝紗,發髻也如年少宮女般誇張地高高聳立,中古太後見她入內,立刻擺手示意歌舞者退避一旁,讓出道來,“啊呀,太後,令萱來遲了,”一路無擋礙,高個女人快步到了盡前,長臉含笑,盈盈下拜道:“令萱祝壽星萬壽無疆!”


    “太姬快請起來,”中古太後親手相扶,笑道:“你我姐妹,何須拘禮呢。”即請她在皇後對麵坐定,“太後福祿雙全,富貴無比,令萱想來想去,也想不出有什麽是太後你沒有的,”高個女人含笑招手,侍女便奉上一個大玉盤來,但見珠光瑩瑩,金銀閃爍,盤中是一套鑲金繡銀綴滿珍珠寶石的裙裾,“前些日聽西陽王說江南的珍珠,最能養顏美容,令萱就請人日夜趕做了這套珍珠裙衫,好與太後慶生。”高個女人笑道:“太後,物雖微賤,但臣妾心意是真,請太後切勿見笑。”


    “太姬你太破費了,”中古太後輕撫了一下盤中衣衫,微笑道:“這衫子確實是件寶物。”收罷賀禮,隨即命宮婢專門再為高個女人端來茶果,兩人又說了一大通肉麻的親熱話後,中古太後笑道:“太姬喜歡看什麽歌舞,本宮命樂人們舞來。”


    “太後,今天天氣極涼爽,想必是太後的華誕,連老天也來湊趣,”高個女人睥睨左右,神采奕奕道:“我們何不去禦苑的水殿那裏邊玩邊看歌舞,那樣豈不更有趣味兒?”


    中古太後立刻表示讚同。


    於是傳旨移駕禦苑,出大殿,外麵天色陰陰的,想必是昨夜陣雨並未下盡,中古太後和她的兒媳婦坐上步輦(一種七、八人抬的鑲金嵌玉古怪竹床樣坐具。),高個女人也坐了一略小的步輦,餘者皆步行尾隨,女婢宮奴樂工舞女捧著漆盒陶罐樂器等相隨,整個隊伍浩浩蕩蕩不下二、三百人,一路上眾貴婦私交好的相互竊竊私語,低聲談笑,如此轉彎抹角慢吞吞走了將近半個小時,終於到了一個花木蔥茂


    的林園中,“這個園子,是當年皇祖營建的,前幾年又擴修了些,”路經亭台樓榭時,旁邊的安德王妃都會稍加介紹,入園走了二、三英裏後,隱隱綽綽前麵是一人工觀賞湖,“前麵的太液池,和洛陽舊宮的一模一樣,風來時,水殿裏很涼爽的,”行近湖邊,安德王妃含笑向我道:“聽說當年叔皇在湖上遊宴賞月時,命子侄們即景賦詩,四哥他拔了頭籌,叔皇就將前朝孝武帝的太阿寶劍賜給了四哥,朝野上下一時傳為美談,”她頗為親呢地問:“四姐姐有沒有看過那柄劍?”


    殺人的劍,他每日佩著,擲在宜陽地上的,就是那柄劍吧?!“見過,”我驀地頓生厭煩,但隻能忍下恥辱淡淡敷衍道:“確實鋒利。”


    她看著我,仿佛微微一怔。


    我心頭一個咯噔,這個聰慧狡黠的少婦,一定是覺察出了我神色間的冷淡,“湖邊確實很美,”我立刻補救,露出笑容道:“那些柳樹,遠遠望過去,很漂亮。”


    “確實很漂亮,”她溫婉地微笑道:“原來四姐姐也喜歡柳樹。”


    隨後到了目的地,太液池上的水殿、一座一半在岸一半在湖上的建築中,舞伎樂工臨湖歌舞,高個女人一邊喝茶,一邊旁若無人地與中古太後談笑,至中午,中古太後賜宴,在水殿吃了午飯,飯罷,宮女引眾人分別去附近樓台小歇,等中古太後睡了午覺後再聚,但休息的小院,平時一定很少住人,一股陳腐味,實在令人無法入睡,小歇片刻,起來,四周寂靜無聲,“王妃,時間還早,太後到申初才會起來呢,”青春痘道:“您再休息一會吧。”


    我搖頭,梳洗罷,走出小院,很順利,並未見悍婦來攔,想必是去貴婦那邊獻殷勤了,五、六分鍾後,就到湖邊,天仍陰,風徐徐,遠近稀見人影,四周隻有樹上的蟬在不知疲倦地高鳴。


    “王妃,”青春痘忐忑勸道:“大家都在休息呢,我們還是回去吧。”


    這女孩,真是聒噪如蟬,“屋子裏很悶,” 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我道:“小爻,我有點渴,你去倒杯茶來。”


    “這個——”她不安道:“王妃,您千萬不要走遠。”


    “我就沿湖邊走走,”我道:“你追來就是。”


    她這才飛步去了。


    湖很大,方圓不下數英裏,岸邊樹蔭繁茂,路旁花木蔥翠,走了數百米,除了幾隻雀鳥外,未遇一人,看來這個古代宮廷確實盛行午睡,“汪——汪——”突然斷斷續續幾聲淒厲狗叫,從前麵一小片竹子那邊傳來,快步繞過那撮竹子,我一震,湖麵上,一條純白色長毛小狗正在水中亂刨,水邊,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一腳摳住鬆軟的陡泥壁,一腳踏空,拽著一根半斷未斷的細細柳樹杈,正死命往岸上攀,“把手給我,”我俯下,趴倒在地上,伸臂卻夠不上他的手,“快把手給我!”


    他猶豫了一下,左手終於放棄了柳枝,伸向我。


    終於夠上,抓住他手,用力一拽,他霎時借力攀上岸來,我站起,扳斷一根細竹,將竹子伸向湖中掙紮的長毛小狗,它很快就牢牢攀住了竹子,於是也順利營救上岸。


    “你是誰?”男子也不拍衣上的泥土,直立著審視著我問。


    “舉手之勞,”嗬,真是極無教養,我心生厭惡,無意與他攀談,“你不必言謝。”


    他神色一怔,隨即仿佛命令一般道:“你過來。”


    我愕然,真是莫名奇妙,莫非——,是個瘋子?!“你,”我道:“還是快去換衣服吧。”言畢快步離開,不想他卻追了上來,突然從後麵抱住我,“你叫什麽名字?”他牢牢抱住我腰,口氣濺在我頸後:“告訴我!”


    “放手!”我猛踢他腿,他痛得低“啊”了一聲,我趁機掙開他,“我是蘭陵王妃,”呸!真是見鬼,我竟救了個中古小流氓,我冷聲恫嚇道:“你敢再跟著我,我讓王爺剁了你。”


    他霎時呆住。


    “王妃……”是青春痘,捧了茶過來,看到那男子,她驀地噎住話語,立刻跪倒在路旁,我愕然,正這時,斜刺裏忽地來了一群人,“大家在這裏!”一人喜極而呼,餘者都欣喜萬分地簇擁上來,瞧見了男子身上的泥汙,立刻替他擦拭,有一人抱起了正在亂抖亂舔身上水漬的長毛狗,馬上用袖子替它擦濕毛……


    我目瞪口呆。


    ——大家?!


    oh,god,這人竟是這個暗黑王朝的皇帝。


    迎麵柳蔭裏突然又走來兩個人,赫然是蟲豸高肅和那個長臉穆提婆,嗬,這些人仿佛都是陰魂似一下子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似的,兩人躬身給那男子行禮,禮罷,長臉問:“陛下這是怎麽啦?是不是雪將軍掉進水中,陛下你把它救起來了?”


    “是蘭陵王妃救了它,”男子答罷,轉向蟲豸道:“四哥你果然娶得如花美眷,真是天底下第一暢事。”隨後,表示要去換衣,帶了眾人揚長而去,連那個長臉也一並捎了去。


    “怎麽不睡一覺?”蟲豸卻並沒同去,看著我,仿佛一臉深情地問。


    “房間裏太悶,”我道:“睡不著。”


    “這裏的房子,很少住人,”他毫無顧忌地握住我手,微笑道:“我們去前麵的水榭吧。”


    於是往前走去,後麵,青春痘捧著茶杯跟隨,“這個湖,是皇祖時挖的,小時候,阿耽最得文宣叔皇喜歡,一到這個時候,整天就泡在太液池裏不肯起來,”看著微波不漾的湖麵,此人似乎觸動了兒時的記憶,神色極為柔和,絕不見一點嗜殺的影子,“每次都要二叔親來喚他才行,所以,在眾兄弟中數他水性最好。”


    “是嗎,”我敷衍:“那王爺的水性呢?”


    他微笑:“輸上阿耽一籌。”信手折了一截嫩柳,遞給我,“這些柳樹,是魏帝當年為皇姑母植的,姑母喜歡柳樹,所以從江南移來了這些樹,”他微笑道:“姑母當年折了一枝給我,說是將來可以送給心儀的女子,”微頓了一下,他含笑道:“十年彈指一瞬,這些柳樹也越長越高了。”


    “嗯,”我附和道:“這些樹很漂亮。”


    他聽了,仿佛很是高興,一路上笑容燦爛勝似三月陽光,穿樹蔭,繞山石,沿湖又走了十來分鍾後,前麵,百步外,果然有一座不大不小水榭,“王爺,”就在這時,旁邊的小路上突然急匆匆快步走來一個瘦長如竹竿的藍衣蓄須男子,他跪拜行禮於路旁,“祖仆射大人在落晚軒備下清茶,敬請王爺過去品茗聽琴。”


    蟲豸遂吩咐青春痘小心侍侯我去前麵水榭,自己則隨藍衣男子而去。“王妃,”蟲豸才去,青春痘即猶猶豫豫不安地看著我囁嚅問:“王妃,您剛才是不是狠狠踢了皇上一腳……”


    我一怔,原來她看到了:“嗯。”


    “噢,王妃,”她立時臉色凝重,眸光憂慮驚急:“您為什麽不把這事告訴王爺呢?!萬一皇上震怒,王爺也可以為王妃您擔當啊。”


    “沒事的,”我道:“我又沒踢傷他。”——那個所謂皇帝,好歹也是我拉了他一把,總不見得真的會恩將仇報吧。


    “王妃——”青春痘卻仍是忐忑緊張,小眼汪汪道:“天底下,是沒人可以動皇上一根手指頭的,奴婢聽說前幾天宮裏的曹昭容言語中衝撞了皇上,結果皇上震怒,命人剝碎了她的麵皮,攆出宮去了。” 她神經質哭喪著臉看著我咕噥道:“噢,王妃,王妃您無論如何也都是不可以踢皇上的呀!”


    我倒抽一口冷氣,剝碎麵皮!oh——,上天,真是一個禽獸家族!


    “王妃您等一下還是告訴王爺吧。”


    我木然無語。


    中古女孩執著地鍥而不舍婉諫,“好,”受不了她,拿過茶杯呷了一口,我應道:“我回頭就告訴你家王爺。”她聽了,神色才稍放鬆,到了水榭,正欲推門而入,“那些命婦,自然是在私下裏譏笑呢,四弟真是迷了心竅,天底下


    名門閨秀多得是,偏娶這麽個女人為妃,弄得我們都失臉!”氣忿怨怒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是那個倨傲的樂安郡主,“當日我若在這裏,決不會容他如此,”她頤氣埋怨道:“二哥和五弟也真是的,也不勸住四弟!”


    “郡主,王爺自然是去勸了,”是那個廣寧王妃,“但是母憑子貴,四弟他成親多年,鳳儀也沒能生個一男半女,現在柳氏有了身孕,四弟自然是一切順著她了,就是太夫人,也隻能認下她這個媳婦,事既如此,你王兄又是個隻會高談軍國大事的男兒,哪裏勸得來這種事呢。”


    “連二哥都無功而返,”是那個狡黠的安德王妃:“五郎和六弟又一向敬畏四哥,又怎麽勸得來呢。”


    “什麽母憑子貴,”一團不屑,是那個樂安郡主,“到大街上一抓一大把,隨便找哪個女人來,誰不會給四弟生上一大堆兒女?!以前是鄭家的病秧子不會生,哪裏就一定隻有她才會生,哼!”她鼻中冷笑:“還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能生個兒子呢!四弟可真是犯糊塗了!”


    “郡主是文襄皇後親女,魏帝外甥,內外敬待,長姐為母,當日,隻怕也隻有郡主能勸住四弟,”廣寧王妃歎道:“可惜郡主你到臨漳別苑去了,回來時連聘禮都下定了,現在事已如此,也無可奈何了。”


    “王嫂你願意隱忍與她做妯娌,”樂安郡主冷笑一聲:“哼,我卻無法認她這個弟媳呢!”


    廣寧王妃語聲含驚:“郡主——”


    “我自有良策,”樂安郡主道:“王嫂,你們就等著瞧吧,我一定會讓四弟娶一個出身高貴的好女子的,王嫂、五妹——”略停了一下,她笑道:“你們看到底是樂陽縣主好呢還是太後的內侄女更好些?”


    “郡主是說胡昭儀的妹子嗎,”安德王妃笑問:“難道是太後的意思?”


    “太後確有此意,”樂安郡主道:“四弟這次真是把太後也弄了個措手不及,當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昭儀的妹子,好像才十一、二歲吧,身形也還是個小孩子模樣,”廣寧王妃道:“與四弟並不太般配。”


    “女孩子很快會長大的,王嫂你放心,昭儀就是個活脫脫的例子,前兩年還是個不起眼的小丫頭,現在不就是一個窈窕美貌的大美人嗎?!”她忽然語帶哂笑道:“王嫂與皇後中表之親,莫非是舍不下樂陽縣主,那我們就舍胡氏與鹹陽王府聯姻好了。”


    “須凝怎麽會存此私心,郡主不要玩笑了,四弟能娶得賢妻,我與你王兄也就放心了。”廣寧王妃道:“不過新婦她已經有了身孕,事已至此,四弟又怎麽會棄她再娶?所謂家和萬事興,郡主也不必再計較了,隻盼她能替四弟多生些兒女就是了。”


    “王嫂你真是菩薩心腸,我卻做不來,”樂安郡主冷笑一聲:“她若安本份做好她的侍妾,我自會為她作主,如今這樣,我定當送她去廟中為尼,一輩子陪伴古佛青燈!王嫂到時要和我同心才是,斷不可婦人之仁。”


    廣寧王妃應允。


    嗬——


    這些惡心的中古陰謀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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