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八百裏駁原來是一頭中古肥牛,它身材高大,四肢發達,頭至尾佩飾瓔珞,牛角和牛蹄磨得晶瑩發亮,它的對手千裏烏蹄則是一頭剽壯的黑牛,同樣佩金帶玉毛發洗刷得烏黑光亮,這兩頭肥牛在馭手的揮叱下,一路沿湖狂奔,彘奔狼突,爭先搶後,那熱血沸騰的發狠樣子頗似肯尼亞大草原上遷移中的非洲野牛。


    路邊,柳蔭下,涼亭中,遠遠近近有許多人駐足相看。嗬,看來這個暗黑時代的人很熱衷這種原始的賽牛遊戲。


    “昌黎王,你這頭牛哪弄來的?”問話的是個風度翩翩的倨傲青年,二十七、八歲,身材高大,長容臉,濃黑的眉毛下,長著一對神采奕奕的栗色眸子,此人是中古皇帝的內兄、鹹陽王斛律光的長子斛律武都,“這個是西域神牛,力大腳快,奔跑如飛,”迴答者四十上下,身穿著一身古怪的窄衣紈褲,高個,粗壯魁梧,高顴,豹子一樣的環眼,滿顎虯髯,佩著一柄鑲金嵌玉的腰刀,此人雖沒頂盔貫甲,但整個一副飛揚跋扈的中古赳赳武夫模樣,“大公子,”他傲然道:“等一下, 我請你吃炙牛心。”


    倨傲青年欣然接受。


    “昌黎王,”一旁的長臉哈哈笑道:“你的西域神牛還差我八百裏駁一個肩頭呢,哈哈,八百裏駁的牛心哪裏這麽容易吃得?!”他倨傲道:“今天隻怕又是你輸我十個美婢!”


    這兩個人的賭注略有不同,武夫表示勝了就把對方的肥牛殺來吃,長臉倒沒那麽血腥,他若贏了,武夫就輸十個年輕漂亮的女奴給他,長臉的肥牛據說有十一場連年不敗的記錄,所以看樣子他意氣飛揚,一副把握十足的樣子,“皇兒,”宮婢侍從早搬來了床榻坐席,中古太後與那位陸太姬盎然坐在涼亭中,旁邊是她的兒子中古皇帝和一幹後宮嬪妃,“你看——”她微笑問兒子,“阿乞和昌黎王哪個會贏呢?”


    “這個,”中古皇帝目眺遠方,頓了頓,隨口問站在柳蔭下的蟲豸高肅道:“四哥,你看誰會贏?”


    蟲豸笑答:“昌黎王的千裏烏蹄。”


    “四哥!”長臉愕然,隨即立刻大聲嚷道:“你怎麽長他人的誌氣!你看,我的八百裏駁還跑在前麵呢!”


    “是啊,”中古太後也伸長了脖子遠望:“長恭,阿乞的牛還在昌黎王的前麵呢,看上去跑得比黑牛快啊。”她話音才落,遠處,那頭黑牛突然爆發力暴長,追了個牛肩比牛肩,“咦,”她訝然失聲道:“真的追上去了!”驚異之餘,她轉向蟲豸問:“長恭,你是怎麽知道的?”


    “太後,”未及蟲豸說話,旁邊的倨傲青年已道:“是體力,千裏烏蹄四蹄生風,腳步快疾不亂,一條直線筆直向前,城陽王的肥牛,嗬嗬,看架勢明顯是後勁不足嘛,”轉而笑嘻嘻問蟲豸:“孝瓘,是不是?”


    蟲豸微笑稱是。


    “卡踏,這死牛,供它好吃好喝,竟這樣沒用!” 長臉聽了頹然泄氣,跺腳破口大罵道:“真是個可惡的畜生,看我不宰了它!”七、八分鍾後,兩牛轉了個圈跑迴來,長臉的肥牛噴著白沫果然落在黑牛屁股後麵,武夫滿臉油光閃亮,意氣飛揚,接受眾人的恭賀,長臉則氣得大聲吆喝手下牽牛去砍了,“提婆,”武夫哈哈大笑:“你的牛已經歸我,不消你動手了!” 隨即吩咐從人道:“拿去砍了,炙八百裏牛心來獻給太後皇上品嚐!”繼而又向長臉哈哈笑道:“提婆,呆會兒請你共食一**。”


    長臉臉色訕訕,以宿食未消拒絕。“世上哪有長勝不敗的牛兒,阿乞你何須如此!” 中古皇帝笑嘻嘻道:“你我兩個不妨去覓一頭九百裏駁來與昌黎王一較高下,到時昌黎王還須輸上雙倍的彩頭呢。”“是啊,大家說的是,提婆你啊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一旁的高個女人也笑道:“不過是玩個盡興,我兒與昌黎王情同手足,昌黎王贏就是我兒贏,我兒贏就是昌黎王贏,隻要大家都看得高興,何必在意誰輸誰贏呢?!”隨即轉向武夫笑道:“昌黎王,是不是?”


    “太姬說得是,”武夫向長臉笑道:“提婆,你我兄弟何分彼此啊,哈哈!” 隨即提議眾人去射箭玩樂,並奏請中古皇帝母子同行,再不提吃炙牛心的事,中古皇帝母子欣然接受他的提議,於是,湖邊遠遠近近的人紛紛跟隨同往,連那位視障的祖仆射也很有興趣地相隨而往,十來分鍾後,至一靶場,就座落在湖畔不遠處,靶場周邊古木森森,柏樹女貞環繞,靶場上樹立著旌旗幡槊箭靶,侍從在樹蔭下放下床榻,中古皇帝母子與那位陸太姬悠然入座,隨後長臉穆提婆首先上場射了三箭,一箭中靶一箭中幡第三箭卻是落了個空,武夫大笑,也連射了三箭,箭箭中的,長臉麵色訕訕,捉了一旁蟲豸高肅那位輕佻的胞弟漁陽王高紹信(須彌是此人小名。)上場,“須彌,”他推搡嚷嚷道:“你去射兩箭給昌黎王看看!”那位漁陽王斜著嘴角笑嘻嘻射了兩箭,第一枝穿靶心而過,第二枝箭又從第一枝處穿孔而過,遠近侍從喝彩,“六郎的箭術,真是日益精進了。”中古太後讚譽罷,吩咐女吏奉上弓箭,隨即神采奕奕親自上場,連射了三箭,雖然射到的都是邊角,但倒是箭箭射中了旗幡,眾人喝彩,長臉母子諂諛不已,中古太後聽得連眉眼都是笑意,“皇兒,”她含笑向中古皇帝道:“許久未看我兒射箭了,今日不妨射上兩箭給母後看看我兒近來的箭藝。”


    “是,母後。”


    中古皇帝拈弓搭箭,兩箭皆中槊上旌羽。


    長臉立刻鼓掌喝好,眾臣也紛紛向中古皇帝美言道賀,中古皇帝心情大好,令眾臣逐一隨便射來,於是是眾人你方射罷我登場,有箭術極高超的也有一箭都不中的,如此過了一陣子後,蟲豸高肅在眾人起哄下也射了三箭,自然是都中靶心,“王爺果然射得輕鬆,”一直坐在胡床(注:胡床類似無靠背的折疊椅,是一種以繩條連綴木上,可開可合的坐具,漢時由遊牧民族傳入漢族生活圈,隋以後改名為交床。)上的那位高瘦男子祖仆射突然撫掌而起,興致勃勃道:“待孝征也來射上兩箭。”言罷,這位視障者竟真的取了弓箭,向中古皇帝母子行禮後,步入射場,他的侍從在對麵箭靶上綁上一隻大雁,那雁“嘎嘎” 大叫掙紮,此人聞聲開弓瞄準,“嗖——”一箭射出,正中對麵箭靶!


    雖然並未射中箭靶正中的那隻大雁,但以他視障者能如此,當真令人驚歎稱奇!


    眾皆拊掌喝采。


    “祖卿,”中古太後更是且驚且奇,笑問道:“你如何練得如此神技?”


    “太後,”高瘦男子神情間難掩得色,笑道:“臣向來喜射,眼盲之人,本不該露醜,但今天是太後壽誕,普天同慶,孝卿歡喜之餘,實是手癢難禁啊。”


    中古太後聽了,著實受用,笑吟吟臉上滿是春色,“國師真是我朝的國寶,”旁邊的高個女人陸太姬哈哈笑道:“如此神射,天下哪有不一統我大齊之理?!”她轉向中古皇帝母子道:“陛下、太後,是不是?”


    中古太後含笑點頭,中古皇帝也道:“太姬說得是,”他露出一口潔白漂亮的牙齒,笑嘻嘻向高瘦男子道:“仆射如此神射,朕該怎麽賞賜你呢?”


    “臣惶恐,”高瘦男子笑道:“不敢愧領。”


    不過,言畢,他還是接受了中古皇帝賜給他的一張鑲金嵌玉的裝飾性大弓,立刻有好事者從他手中討來觀看,嘖嘖稱美!“祖仆射如此神射,武都很是羨慕,”旁邊突然倨傲走出一人,正是那位鹹陽王的長子斛律武都,“太後、陛下,”他向中古皇帝母子笑道:“武都也來學祖孝征大人一射!”言訖,命從人也如法炮製,將大雁從箭靶上解下,綁至場上的長槊上,而後用汗巾蒙上雙眼,雁長嘶,“嗖——”,箭射出——


    一箭貫雁胸!


    頓時,喝彩聲雷動。


    中古太後兩眼發光,“父射雕,子落雁,”她神采飛揚拊掌


    讚歎笑道:“真是虎父無犬子,武都你果然是得了鹹陽王的家傳了。”


    “太後過譽了,”倨傲青年笑道:“武都愚笨,至多也隻學了父王一點皮毛,不過,”他話鋒一轉,向高個男子挑眉笑道:“比起祖大人書生射箭,武都赳赳武夫,自然略微強些!”


    高瘦男子臉皮發強,冷漠幹笑了幾聲。


    “祖大人,”斛律武都卻不依不饒,他笑著緊逼:“君非豪俠,何須舞槍弄劍?”從高瘦男子侍從手中拿過大弓,“陛下賜的這張大弓,” 他如獵人逗獵物般笑道:“祖大人不妨轉贈給武都吧,祖大人意下如何?”


    “大公子,”高瘦男子氣得臉色發青,憤然含怒道:“這是陛下賜給祖孝征的,除非是陛下改賜給斛律將軍,否則,恕孝征不能從命!”言罷,伸手就奪斛律武都手上的大弓,斛律武都卻也不肯鬆手,倆人你奪我扯,誰也不肯相讓,“行了,”中古皇帝不耐煩道:“祖卿,朕作主,這張弓你就轉贈給武都吧,嗬,朕另賜你鐵弓一張,美酒十壇,這樣,你雅射之餘,也可作劉伶飲!”


    高瘦男子臉如敗土,但,也隻能鬆手,讓斛律武都將弓拿了過去,他的對手則手捧大弓,滿麵春風向中古皇帝行拜謝禮。遠近眾人有讚歎的、有稱羨的,也有啞然無聲忿忿不平的,看來這兩個人是各有支持者。“嗬嗬,斛律將軍果真是箭法如神啊。”一旁的長臉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哼哈了一聲,而後向旁邊的蟲豸高肅道:“四哥,今天是太後壽誕,我等自當極盡歡樂才是,四哥你也來一次盲射大雁,以顯我大齊武功,好不好?!”


    “仆射與斛律將軍已盡顯射者風範,”蟲豸微笑推辭:“阿乞,你我何須畫足。”


    長臉卻不罷手,一拍掌,侍從立即呈上大雁,原來他早有準備,“長恭,”中古太後目光熠熠,也笑道:“何必拘泥,你就隨便射一箭吧。”隨即賜了一條汗巾給他,蟲豸遂不再推辭,接過弓箭紮了汗巾,雁放出,衝向天空,至半空“嘎——”地一聲清亮歡叫——


    “嗖——”


    箭出,雁落。


    嗬,真是隻可憐的傻雁,飛走了就飛走了,為什麽還要發一聲叫呢?——嗬,真是隻可憐的傻雁啊!


    靶場上卻是歡唿聲雷動,掌聲與喝彩聲此起彼伏,侍衛用木盤盛了雁來,獻至闕下,正是一箭封喉,“四郎神射,”中古太後目光流轉,滿臉笑容道:“真不愧是今之後羿啊。”


    蟲豸倒是榮辱不驚,微笑答道:“太後過譽了。”“四哥何必太謙,”一旁的長臉穆提婆大聲拍掌道:“依提婆所看,天底下還沒有誰能象四哥這樣盲射飛雁呢!四哥的箭術就是獨步天下,無人可及啊!”說至此,驀地看向斛律武都和他手中的大弓,揚眉哈哈笑道:“斛律將軍,現在,這張弓是否可以再度易主,轉贈給我四哥呢?!”


    斛律武都氣得滿臉強紅,一時竟憤然說不出話來。


    “逆子,豈可如此。”就在這時,一位身材高大、氣度不凡的紫服老者大步走來,他的身後,四、五侍從相隨,其中一侍從,竟是個蓄著小胡子的年輕黑人,這人,我心頭一怔,仿佛在哪兒見過似的……,嘿,yes,很象是電視中一個無聊的脫口秀主持人吧……,眾人見那紫服老者,紛紛執禮讓道,連樹蔭下麵南座北而坐的中古皇帝母子也起身相迎,這個長臉高顴、濃眉粟眼的魁梧老者正是中古皇帝的嶽父鹹陽王斛律光,向中古皇帝母子躬身行禮罷,中古太後馬上命宮女放置好坐席,請他坐下,他的兒子斛律武都立刻向老父拜伏行禮,“技藝不精,還不知拜服於人,”老者橫眉喝道:“畜生,真是不知恥,還不快把寶雕弓奉與蘭陵王爺。”


    “是。”


    他兒子漲紅了臉,唯諾起身,親自捧了大弓,正欲向蟲豸高肅走去,“相王言重了,”蟲豸微笑推讓道:“今日太後華誕,諸公和孝瓘都不過是射著玩的,何須如此。”“四哥說得是,”中古皇帝也止住了斛律武都的行動,極為禮貌地向紫衣老者笑道:“相父何須如此,大兄一箭貫雁,自當受此雕弓,相父無需掛心,朕自有它物賜給四哥。”


    老者聽了,不便再行斥責,也隻有謝恩而已。


    “四哥你新婚燕爾,有賢妻豈可無美妾,”中古皇帝向蟲豸笑道:“朕就把弘德夫人宮中的兩美姬賜與四哥為妾,如此,也可為四哥開枝散葉,生一大堆兒女,如何?”


    蟲豸微怔之餘躬身接受他的賞賜。


    恩賜好了,中古皇帝漫不經心地眉眼含笑,而後突然心血來潮看向我問:“蘭陵王妃不會不喜歡吧?”


    嗬,真是惡心!


    他即便有成千上萬個小老婆又與我何幹?!嗬,去縱欲而死好了!——但,在我不能逃離之前,真的是太惡心了!“陛下,” 我道:“臣妾喜歡錦緞更勝於美妾,”我知道這樣做極不理智,但,與一個才從另一個女人身上爬起來的人睡在同一張**,嗬,queasiness!“陛下能不能改賜一匹錦緞給王爺,這樣,臣妾也可以為王爺做一件新衣。”


    “蘭陵王妃喜歡的東西果然實在,”出乎意料,中古皇帝竟並未作色,而是向蟲豸笑道:“四哥,你的意思呢?”


    “賤內愚笨,”蟲豸道:“不過,既然賤內她很想要錦緞,臣懇請陛下就賜臣一匹錦緞吧。”


    中古皇帝聽了,倒也從諫如流地準他所請,改賜錦緞十匹,“果然是伉儷情深,” 那位中古太後萬般慈愛狀向我微笑道:“四郎這樣體恤新婦,新婦可要快些為四郎生個一堆兒女才是啊。”我敷衍應允,然而瞬息間,隱約感覺凜凜目光從對麵射來,——正是那位樂安郡主,她高貴冷漠地掃了我一眼後,就不屑再與我相對而視,收迴了她的視線,一派高雅地聽旁邊的貴婦低低私語,再不瞧我一眼,—— 嗬,這女人,真是可笑很!


    但是,除了那位樂安郡主,仿佛還有人在偷偷窺視,我飛快掃及左右,卻並沒發現這樣的人,難道我是被那個女人弄得過分神經質了?!


    二十來分鍾後,射箭消遣結束。


    太陽也已開始西下,射箭場上的眾命婦陪侍著中古太後,沿著湖邊往水殿方向而行,行至路半,斜刺裏**上來了中古皇後與她的母親鹹陽王妃等眾,貴婦太夫人與蟲豸高肅的那位十叔母任城王妃也款款同來,中古太後見了,立刻下輦,攜了鹹陽王妃的手同行,如此一路上說說笑笑同迴水殿。晚宴,比午宴更熱鬧豐盛,菜肴又上又撤川流不息,歌女樂伎歌舞不斷,宴至半酣,月上柳梢,宦官撐船在湖上點亮上百盞花燈,臨湖窗軒洞開,中古太後與眾人興致勃勃憑欄看燈,正這時,一個青衣婦人突然來到我跟前,她擺著一張悍婦營十一娘似撲克臉冷漠稟告道:“郡主請王妃過去一下。”


    我一怔,問:“有什麽事?”


    她道:“老奴不知道。”


    嗬,那個高傲無比的樂安郡主,究竟又想幹什麽呢?!這婦人,看樣子是決不會告訴我的,跟著她,繞過人群,走至最南端的長窗前,那位樂安郡主正憑欄而立,旁邊看客稀落,隻有一個侍女替她打著羽扇,我彎腰行禮,她卻無意也彎一下她高貴的腰肢還禮,“新婦下午的行徑,真是惹人恥笑,”她冷冰冰犀利篾然地看了我一眼,而後臉含嫌怒叱道“新婦可知,剛才滿場的朝臣和他們的妻女都在私下裏竊竊嘲笑,新婦你這樣做,四弟他臉麵何存?!”


    我愕然無語。


    這女人,真是蠻橫兇悍,我,何曾做錯什麽,有原罪的倒是他們這些蒙昧蠻野的所謂中古貴族!


    “新婦是漢人,” 她怒臉含著譏嘲道:“怎麽就不知道漢人女子的三從四德呢?!”


    “是,”我,柳星辰,二十一世紀人,何必浪費口實與一個千年前的白骨去計較呢?!忍她,我道:“星辰愚笨。”


    “嗬,你真的懂了嗎?


    !” 她卻不依不饒,“新婦若一輩子不會生男,難道也要四弟他一輩子不納妾,自斷子嗣香火?!當真是妒婦行徑!”斥責一通後,她輕搖手中紈扇,冷冷道:“各大王侯府邸,哪家不蓄三、四姬妾,就是五妹和六妹,也容五弟六弟納妾生子,新婦當自省!”


    我隻覺象吞了隻蒼蠅似惡心,但是,何必與她羅嗦,我所要做的是及早離開這裏,迴到二十一世紀我自己的世界!


    “是。”


    她聽了,冷笑道:“你既明白了,以後就好自為之!我大齊不是偽周,容不得人狐媚胡來!”說罷,拋下我,帶著侍婢自行往人多處而去,嗬,這個驕縱無比的中古女人!“四姐姐,”突然一人握住了我的手,是那位弘德夫人,“姐姐無需生氣,隻當是被瘋狗亂吠了一通就是,”她淡淡譏誚道:“說什麽漢人的三從四德,郡主她自己又何嚐是什麽賢德兒媳,當日若不是她向文宣皇帝進讒,文宣帝也不會誅殺司農卿的母親崔夫人了。”


    我悚然生驚。


    ——司農卿崔達拏的母親,豈不就是那位樂安郡主的婆婆?!


    oh,god!——真是個可怕的女人。


    “姐姐的手,怎麽這麽涼?”弘德夫人似覺察出了我的驚震,立刻道:“對不起,姐姐你懷著身孕,這種陳年往事,舍利實不該再提的。”而後吩咐她的彩衣侍女道:“快倒杯茶來給王妃吃。”彩衣侍女果然立馬端了杯茶來,弘德夫人親自接了遞給我:“這是江南來的貢茶,最能定神寧心,姐姐喝上一口吧。”盛情難卻,但我,此時此刻卻實在沒有心情喝什麽茶,於是禮節性呷了一口,隨即謝過她主仆,那位弘德夫人果然不再提剛才的事,隻拉著我倚欄看燈,湖麵上,舟動,燈移,月夜下,果然是燈光旖旎,景致如幻,看了一陣子,旁邊的弘德夫人突然笑道:“這些花燈雖美,但哪裏比得上姐姐的琴藝,”她笑吟吟向我道:“姐姐的琴藝,真是冠絕鄴都,舍利有個不情之請,姐姐能不能**一下小婢小憐,讓她也學個一鱗半爪,到時也好以娛聖聽。”


    “臣妾隻是小時學了些胡琴皮毛,” 我無意浪費自己的時間,立刻婉拒:“夫人還是讓小憐姑娘另拜名師為好。”


    “姐姐是不是嫌小婢太愚笨了?”她向彩衣侍女喝道:“小憐,還不快跪下。”彩衣侍女果真立刻拜伏在地,“姐姐,舍利明兒就讓她到王府學琴,若是小婢實是愚笨,姐姐再逐她迴來,”她溫婉微笑道:“姐姐好不好?”


    看情形,她是誌在必得。


    我推托不了,無奈,隻得允她。


    她很是高興,隨即很親昵地恭維了我一番,嗬,這個美麗狡猾的女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和她相隔千年,陌路之人,這麽熱情友愛,想必是意在結所謂的蘭陵王妃之歡,以便讓蟲豸高肅和他的弟兄成為她忠實的支持者吧!


    嗬,她真是搞錯了對象。


    ——她結好的應該是廣寧王妃妯娌才是。


    如此又過了十來分鍾,中古太後終於看夠了湖上風光,率眾歸座,於是盛宴繼續進行,當晚,等迴到蘭陵王府時,已經是夜深人靜,月上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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